第13章 第十三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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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安心不在焉的翻过一页书，半个字都未看进去，须臾，忍不住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chuoyuexs
不该出现的问题在脑海里反复的浮现，冯丹的医堂早该关门了，这人怎么还不见回来？
他揉了揉眉心，对自己这种无法自控的走神感到一阵烦闷，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现在这种无谓的多思不是什么好现象。
忽然耳朵微动，侧向小巷，但他很快便皱起了眉，不对，少女的脚步要比这轻盈的多。
片刻，一白须老者推门而入，竟然是冯丹。
周祁安放下书，挑眉看去，若无大事，冯丹是不会过来找他的。
谁知冯丹朝周祁安拱了拱手，“少爷，我来找潘文忠。”
“他正好出去了，何事？”周祁安缓缓起身，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冯丹犹豫片刻，不知道这件小事周祁安是否有兴趣听，他道：“潘文忠不是让一小姑娘去我医堂嘛，伶俐是伶俐，就是您知道，我那里不太方便，若是被她发现什么也不好，我就让她明日别来了，总归是潘文忠嘱咐的，想着来和他说一声。”
周祁安听了，却问道，“她既然明日不去了，为何现在还未归家？”他原本当她是被冯丹留下来干活，现在依冯丹所言，却好像并不是这样。
冯丹闻言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裴如意没回家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疑惑的开口道：“不应该呀，她早走了，我清点完药物才来的您这里。”
不好！周祁安脸色骤变，立刻快步向外走去。
裴如意一个孤女，又无至交亲朋，以前在绣坊时便是每日作息固定的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后来离开绣坊，更是出了买菜不出半步门。
她身为弱女子，在这世上多有不易，所以向来会保护自己，从不在夜晚出门，今天日落西山还迟迟不归，定是出什么事了。
周祁安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如此了解裴如意的举动，步履匆匆间，是哪怕曾经濒死也没出现的失态。
很快，他便来到了裴如意在的那处玉米地处，地上突兀的拖拽痕迹，映入他漆黑入墨的瞳孔。
蓦地，浓绿色的玉米杆丛发出窸窸窣窣的摇曳声，周祁安掀眼看去，眸中冷意凛凛。
一双红淋淋的手猛地拨开绿色的玉米叶，漏出了裴如意的脸，原本白皙如玉的少女，此刻脸上满是被溅上去的暗红色鲜血，如烙印上的梅花，她衣衫褴褛，满身污泥，手中却死攥着一根折了的玉米杆。
察觉到前方有人的存在，裴如意慢半拍仰头，木木的抬起脸，眼神空洞。
两厢对视，沉默无言。
周祁安目光在她脸上微顿，最后还是决定压下所有的疑问，率先开口：“上来。”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唤回了裴如意的神识，她视线聚焦，才惊觉眼前这人是弥祁安。
在浓郁无尽的红与绿中，他的出现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直直捅破了包裹她的迷障，让她终于得以呼吸。
朦胧残照的绯色夕阳里，从未设想过的人出现，他垂眸注视着她，向她伸出了自己干净的手，犹如神明。
裴如意下意识的伸出手，却在看到自己满手的鲜血时猛然清醒，她杀人了！不能让他看见她这副样子！她立刻缩回了手，转身便要跑。
周祁安将她的动作看的分明，就在他要开口叫住她的时候，只见少女却脚一软，猛地直直跪坐在地。
看她努力了两三次都没站起来，周祁安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挽起袖口从田垄上一跃而下。
裴如意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年，不断的撑着手向后缩，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周祁安在距离她一尺的地方站定，从怀中掏出一张墨蓝色的手帕，“擦擦。”
手帕的松香味很浓，一闻便知是贴身的物件，裴如意手足无措的捧着，像是在捧什么易碎的珍宝。
周祁安见状也不催促，他嗅着周遭浓重的血腥气，分神向后看去，影影绰绰的玉米杆间，躺着一人，生死不知。
下手还挺狠的，他漫不经心的想，收回视线，眼前的少女正慢吞吞的擦着脸颊和手，一声也不敢吭，活像个鹌鹑。
见差不多了，他盯着她红肿的脚踝，问，“自己可还能走？”
裴如意闻声身躯一颤，缓缓抬起头，盯着一脸平静的少年，咬唇，“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见色起意，奋起反抗。”将少女眼中的不安与小心翼翼看得一清二楚，周祁安风轻云淡的开口，“你还想补充什么？”
裴如意的嘴巴闭上又张开，反复几次，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她小声说了句，“没有了。”
一阵天旋地转，裴如意才发现，她竟然被拦腰抱了起来！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才想起自己的满身狼狈和肮脏，于是推拒着少年的胸膛，挣扎要下去，“别…我身上脏。”
“那你这副样子自己走回去？”
裴如意老实了。
只是这个举动是二人前所未有的亲密，少年身上的松木香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裴如意垂眼看着他身上顺滑柔软的绸缎与她的粗麻脏衣形成鲜明的对比，缓缓生出一股亵渎的自惭。
绸缎质地轻软透气，周祁安炽热的体温和稳健的心跳在裴如意的脸上烘烤出散不掉的绯红。
她抿紧嘴唇，竭力控制着自己即将破膛而出的心跳，一点点将情绪掩在长睫之下。
灰暗蓝紫的天色里，晚风吹过一望无际的翠绿色玉米地，无数的枝叶形成此起彼伏的浪花，少年抱着少女走在高高的田垄上，不知是谁的发丝飘扬在半空，像极了一场紊乱又隐秘的心事。
裴如意在他的臂弯里无端的生出安定感，她抬眼看向少年锋利的下颌，下定决心，“我明天回去官府自首。”
少年步伐微顿，低头，与裴如意紧张的眼睛对视，片刻，他移开目光，嗤笑一声，“他没死。”
裴如意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真的？”
“你的力气配合上玉米杆，若是能将人打死，去京城当大力士应该能赚不少钱。”
裴如意听出他玩笑背后的安慰，终于忍不住放下心中的重石，声音软软的，“你莫要诓我。”
忽然远处有匆匆脚步向他们而来。
“低头。”
裴如意依言赶忙将头埋在周祁安怀里。
“你抱着我家如意干什么？”
是杨飞沉，他毫不客气的质问。
裴如意一颤，恨不得原地消失，将头埋得越发紧了。
周祁安感受着女子紧紧依附的动作，不紧不慢道：“乐于助人。”
“你！”杨飞沉懊悔不迭，恨不得时光倒流，折腾了半天，竟然为他人做嫁衣，真是事与愿违的过于离谱了！
他将目光转向裴如意，“如意，我刚从书院回家找你，见你不在便立刻来寻，生怕你遇到坏人。”说到坏人，他加重语气，“你下来，我送你回去。”
裴如意如今一身的血迹，哪敢让他知道，巴不得他赶紧走开才好，她埋在周祁安的胸膛，瓮声瓮气的说，“不了表哥，你还是快些回书院温书吧。”
遭到拒绝的杨飞沉脸色微僵，犹不死心，沉下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未婚夫，和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外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训斥之意颇浓，若是往常的裴如意，早就要含着眼泪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但是她现在听了只想笑，你和赵媛媛恬不知耻的搂搂抱抱时，怎么不说了？
一怒之下，裴如意毫不示弱的冷笑道：“读书人不是讲什么慎独？表哥不妨先看看自己做到了没。祁安哥好心帮了我，表哥你应该谢谢人家才是，现在放眼望去，只有表哥你是第三个人，若你不乱说，我的名节又怎会受损？况且，我的名节受损，对表哥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针锋相对的话让杨飞沉闻言身影晃了晃，他失魂落魄的呢喃：“如意，我们怎么就这样了呢。”
这话说的实在揪心，怎么相依为命的两人，如今就到这地步了呢？裴如意呼吸一滞，就要转头。
周祁安却似乎没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波动，不紧不慢绕过呆立的杨飞沉，漫不经心的将裴如意调整了方向。
于是裴如意刚一转头，赵媛媛鬼鬼祟祟的身影就直直映入眼底。
那点刚升腾起的动摇在这一眼中迅速烟消云散。
她回想着表哥方才说什么“见你不在就立刻来寻”，只觉得讽刺极了，寻什么，来她这寻找偷情的刺激么？
她双臂主动环上周祁安的脖颈，头挨靠在他的颈窝处，做足了小鸟依人的姿态，但只有他们二人清楚，裴如意保持了一个微妙的距离，并没有真正与周祁安接触到。
她看着赵媛媛愣怔闪躲的神色，眼波流转，快意的想，不是想偷情吗？谁不会似的，有本事，就跟她彻底翻脸吧！
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周祁安的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不远处的女人，将一切了然于心。
裴如意原本还担心自己这个唐突的举动会遭到弥祁安的拒绝，等了片刻，却一切如常，少年甚至连步伐都平稳的毫无波澜。
裴如意有些诧异，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