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瘟疫
姝华摇了摇头，“梁公子，虽然不知你为何会杀了王家少夫人，但是我能从你刚才的述说中能感受到你过往的悲痛，每个人都有自己过去，这个世界上，人心好坏虽难辨认，但每个人都有选择相信的权力，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mbaiwenzai”
梁桉抿嘴，眼含泪光，他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识过人心不同的丑陋，可是这一次他见到人心的美丽。
梁桉欣慰笑了一声，他庆幸自己还能遇到这般良善之人，他低声说道，“姝华姑娘，真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其实当时你遇到我之前，我就没有抱着活下去的希望，是你的出现，是你不停在我耳边告诉我一定要撑下去，告诉我千万不能死，告诉我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去发现，所以我才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那日晴空万里，夕阳余晖照打在他身上，偶有飞鸟啼叫而过，意识渐渐消沉，眼中景色开始变得模糊，就在他闭上眼睛那一刻，耳边听到一声温柔如丝竹悦耳的声音。
她背仰夕阳，皮肤白皙，模样清秀温婉，好似天上的神仙降临于此，在他临终的时刻奉上一道美丽耀眼的光景。
晚上，杨广言替两人安排好住处。
苍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她索性坐在床上，一个人嘀咕着：“睡着了会不会又做噩梦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苍滟警觉看向门外，只见门外之人并未进来，反而在门外逗留片刻，苍滟正准备下床查看，突然敲门声响起，传来李瑾舟的声音。
“苍滟，睡了吗？”
苍滟微愣，这人大晚上想要干什么？
沉默片刻，她才回复，“干什么？”
“睡不着，一起出去走走吗？”
半晌门内没有回复，李瑾舟急的趴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声音，不解想着：怎么回事，不想去还是？她一个人睡，万一又做噩梦怎么办？
正想听着里面的动静，猛然传来一阵开门声，李瑾舟脸色一惊，急忙站直身子。
“鬼鬼祟祟偷听什么？”苍滟抱着手，不屑说着。
李瑾舟咳了咳说道，“没什么，以为你睡着，刚才回复是在梦话呢。”
“你才说梦话！”苍滟没好气的说，不知为何，见到他心中莫名安定下来，“话说这大晚上你想去哪？”
李瑾舟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
月光倾泻而下，屋檐之上，倒影成对。
苍滟蹙眉思考，料想李瑾舟肯定也是因为王卿的事情才难以入眠，既然如此，两人正好探讨一下，也好早日还姝华一个清白。
“你说王卿到底是谁杀的？”
“苍滟，我们之间除了这些事就没别的可以聊了吗？”李瑾舟叹了一口气。
苍滟顿时摸不着头脑，直言道，“那么你想跟我聊什么？”
“聊聊未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李瑾舟侧头，深邃的眸光泛着波光。
心中继而问着：你会一直跟着我一起吗？
此话一出，苍滟倒是被问住，她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们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某一天消失，而她也早就死了。
见她沉默，李瑾舟看出她眼中的迷惘，心情也随之低沉下来。
“苍滟——”李瑾舟正准备开口询问，苍滟当即出声打断看了他。
“我的未来大概就是惩奸除恶，做这天底下最好的人。”苍滟神情瞬间坚定，厉声说着。
话落，李瑾舟目光幽幽的看向她，心中亦是一阵心疼，“你是想赎罪吗？”
“是也不是。”苍滟突然轻松一笑，眸光闪着晶莹的泪花，“称不上赎罪，是放下，我原本也不是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苍滟说话间，李瑾舟目光一刻也没从她的脸上离开，他从眼中看到，从迷惘无措再到释怀放下，她的经历或许正如他在梦中所看见那般，从小到大，她从未被真正爱过，在她的成长历程中，只有抛弃与嫌弃，也难怪她会变成这样，可是后来的她到底又经历了什么呢？
李瑾舟神情温柔夹着许多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情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安慰着，“苍滟，我不知道从前的你是如何，但是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女魔头！”
听到这番真情实感的话，苍滟扭头对上李瑾舟的目光，两人眼神交错间，感受他手心的温暖，苍滟泪光在眼中闪烁。
猛地回过神，苍滟扒开李瑾舟的手，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质问道，
“李瑾舟，你又想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前是怎么看我，就是把我当一个心狠手辣的女杀手对待，我当时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大反派！”
听到这番话，李瑾舟倒是有些错愕，虽说她反驳自己，可是从前的苍滟根本不会如此与他斤斤计较，瞬间他心中低落的情绪也一扫而空。忙着跟她对峙，
“当时我们处境不一样，何况当初若不是我洒出石灰粉，也许我就成为你刀下魂了。”
苍滟擦了擦鼻子，转身说道，“谁让你利用我欺骗我。”
“那你这么说，当时你确实对我有几分真心？”李瑾舟急忙抓着重点追问。
苍滟见他着急求知的模样，耸了耸肩膀往一旁挪了挪，急忙找补说着，“我会对你有什么真心，我当时不过是想先救你然后再杀你，这样我也能全身而退，没想到被你暗算，之后就闹出这么多事。”
“那你当时为什么又把我从河里救了上来？”
“因为我不想再听命于居安阁了，杀了你岂不是正如他们所愿，所以我偏不杀你，再说你当时欺骗我，我还没有报仇，当然不能眼睁睁见着你那么容易就死掉。”
两人一言一语来回对峙，可是从话语中听到苍滟的直言澄清，李瑾舟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
两人当即沉默，随后远处传来一阵声响，接着一帮人点着灯笼从县衙门口匆忙离开。
“你看？”苍滟最先看见远处的灯火，起身问道。
李瑾舟也紧跟着看了过去，“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赶紧去看看。”
原本寂静的城中，突然亮起灯火，城中心是一片嘈杂声，还有不少哀嚎与啼哭。
起初垚城的瘟疫已经被管控起来，可是一夜之间，患病之人病情加重，未患病之人莫名染上病疫，而且此次患病人数远比之前的病人还有多，杨广言连夜命人封城，不少人开始抗议，为了活命要出城。
此事一闹便是三日，城中大部分人已经染上瘟疫，那些扬言要出城的要么染上瘟疫，要么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此时的垚城城中，清冷萧条，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萧条清冷，破旧的灯笼散落在各地。
因为瘟疫的事情，苍滟与李瑾舟也暂时搁浅调查王卿一案，协助杨广言一同对抗疫病。起初病情得到控制，起源便是之前患者全都集中在城中，因为一捕快将患病之人用品处理不当，污染城中水源才让疫病再次大面积扩散。
眼看着患病数量与日增长，而城中赈灾粮与朝廷运来特效药已经撑不过几日，杨广言每日心急的夜夜未眠。
此时疫病严重，没有人敢贸然出城送消息，就算派人通知朝廷也要数日，到时怕城中百姓皆撑不到那个时候。正是危急时刻，杨广言决定孤身涉险。
李瑾舟得知消息，当即阻拦他。
“杨大人，你身为垚城的父母官，就应该守护好垚城的百姓，而不是挺身而出去涉险，若是你出事，这满城的百姓谁来拯救？”
短短几日，李瑾舟便看的出来，杨广言确实是一个好官，处处为着百姓思考，心地善良正直，有勇有谋，不阿谀奉承，朝廷正是需要这般人为官才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李公子，现在这等情况我只能如此。”
“信件让我送去，不过眼下加急送信出城也要四五日，百姓病情已经耗不起了，正好我也打算出城去寻一位朋友，她是一名大夫，医术高超，若是能根据朝廷送来样本，制出特效药暂时控制病情，那自然是最好，而且在场没有人比我更懂草药，我去是最好的人选。”李瑾舟挺身而出，由他出城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一来他对草药略知一二，若是能与姝华取得联系，制出特效药，那城中百姓自然是有救。
闻言，苍滟站出来反对着，“不行！”
杨广言也摇头。
“此事不用多说，我已经下定决心，再说现在城中的病患已经被控制起来，外面空无一人，出去也不一定会染上病。”李瑾舟目光不舍的看向苍滟，他明白这件事凶险万分，但是他顾不上这么多，他曾发过誓言，这个天下他一定会帮皇兄守好。
“我跟你一起去。”苍滟笃定道，原本她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若是染病，那也不一定会死，而且她绝不能让李瑾舟有任何危险，她不想把自己的去留交到别人手上，就算李瑾舟死也只能死在她面前。
“不行！”李瑾手当即反对。
空荡萧条的街道，四处散落着纸钱的声影，各处不时会传来震耳欲聋的啼哭声与哀嚎声，渗人心脾，李瑾舟与苍滟用绸布将整个脑袋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两人脚步飞快穿过街道。
听到那些声音，李瑾舟心中绞痛万分，转身看向身后的苍滟，“苍滟，你真的不怕死吗？”
苍滟白了一眼，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堂堂太子殿下竟然以身犯险，你还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为了百姓值得。”在绸布裹挟之下，李瑾舟微微上扬嘴角，问道，“我是为你百姓而涉险，那你呢？是为了我吗？”
是为他也不是为他，只是被他这般直言一问，苍滟心中情绪顿时无所匿藏，她只觉心中一股莫名燥热。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的，你就算死也只能在我面前死，我绝不允许你死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苍滟反怼着。
见她别致的承认他的话，李瑾舟心中一阵欢喜，转而苦闷说，“这种时候你还咒我？”
“啰里吧嗦，赶紧走！”说完，苍滟加快脚步，小跑着出城。
到了城外两人骑马兵分两路，苍滟去找人送信，李瑾舟去找姝华。
未时，苍滟等了许久都未见李瑾舟的身影，她心急如焚，正准备驾马去寻李瑾舟，只见不远出现几个身影。
苍滟定睛一看，就见其中一人是李瑾舟，心中总算松口气，但见旁边姝华和梁桉同骑一匹马停在面前，苍滟愣住。
现在城中宛如龙潭虎穴，即便姝华懂医术，也是有一定危险。
“李瑾舟，你带他们来干嘛？”苍滟质问。
“苍滟姑娘，是我自己执意跟来，如今百姓有难，我身为大夫，不能置之不理。”姝华微微笑着。
苍滟摇头，她从没见过姝华这么傻的人。
几人回城便独自呆在房间，姝华与李瑾舟没日没夜的制药，苍滟虽帮不上忙，但是会协助两人。
到点便会有人给他们送饭菜，两日后药还未制出来，苍滟却突然病倒了，也患上疫病。
苍滟脸色苍白，虚弱的躺在床上，额头布满汗珠，眉头紧蹙好似十分痛苦。
李瑾舟包裹着绸布，看着床上苍滟难受的模样，眼角微微泛红，明明昨日苍滟还坐在一旁帮着忙，累到打着瞌睡，今日却一病不起，他心口顿如绞痛，紧紧握着拳头。
府中还有几十人，得知苍滟患病，按理苍滟本应被送走，可是李瑾舟却突然拦住他们。
“苍滟不能离开！”李瑾舟眸光含泪挡在床上。
“李公子，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其中一个下人紧紧捂住鼻子，为难的说。
李瑾舟手心紧紧握着拳头，挺拔身姿仍然挡在他们面前。
身后的梁桉见到眼前的场景，不忍勾唇一笑，这一刻他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
“我也不愿麻烦各位，但是苍滟与我一路走来，我不忍抛下她不顾，何况她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去疫馆她会害怕，我会留在这里照顾她，我们绝对不离开这个屋子半步，只求你们能给我们一些食物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李瑾舟语气笃定。
听闻苍滟出事，小圆和秦灼忙赶过来就听到这一番话，两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因为门口已经被人拦住，两人只能只能透过大门看见里面，小圆见着床上躺着的苍滟，脸色惨白，眉心紧皱痛苦不堪，心中顿时一阵心疼，苍滟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飞扬跋扈的性格，始终站在高处俯视他们，可是这一次她见到跌落失足的苍滟。
“秦灼，怎么办？我们要怎么才能帮他们。”
“没想到瑾兄对李苍滟竟然如此情根深种，我要是李苍滟，非要抱着他大哭一场。”秦灼捂住嘴，似是根本听不见小圆的话，眉头皱成川字形。
“我跟你真是没话说。”小圆无语的拍了拍脑袋，转身就离开。
秦灼见她离开，忙从这段真挚的感情抽身出来，上前追问，“你去哪？”
“瑾哥哥竟然选择在这里照顾师父，我自然去找些吃食给他们。”
“我也去。”
最后他们还是依李瑾舟的话，姝华留了些药给他们，秦灼和小圆也找来些吃食留给两人。
等到所有人离开，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李瑾舟看着床上虚弱的人，紧忙端来一碗水。
苍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其实她一直有意识，也听见他们之间所有对话。
她见着李瑾舟小心翼翼的模样，微微张开嘴骂道，“谁说我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