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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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四人围坐于圆桌前,谢迎点燃蜡烛,将图纸展开。fangzexs
图中所画之物,是一个经过改装的连驽车:车身前置铁板,板上有若干箭孔,可装置大小弓弩六十发,车后有推手二十根,此车需二十人助推方可前进。
“这样的连驽车若用于攻城,简直是无敌!”韩述光拍拍桌子,气愤道。
“是啊。”谢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指向图纸的一处,“这块铁板已有半人高,装在车轮上便可高出一名正常男子,驾车的二十人躲在这块铁板后便可毫发无伤地持续前进,如果这样的车被造出些许……威力难以想象。”
“好一个狗贼!”陈穗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压着一股怒火,“若是这样的武器可以被用来攻打北蛮,便可以使在沙场上流血牺牲的战士更少些!如今那宣王却用它来攻自己的国家!”
从回府后便执笔伏在桌上沉默不语的温落川此刻抬起头来,将一张图纸递给韩述光。
“你明天带些人去找到这个孩子。”
“是!”韩述光点头,答应得干净又利落。
谢迎向前微微探身,见那上面画着白日里将图纸甩给她之后逃走的那个孩子,画功了得与真人无二,她有些惊讶,本想抬头看看温落川,却想到了之前那尴尬的场景。
于是她的头先是微微抬起,没等眼睛跟上,便又匆匆低下了头,垂下了眼帘。
温落川发觉她抬头之后,眸光跳动了一下,随即又被强压了下去。
一瞬之间,气氛微妙。
陈穗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为了缓解这凝重的氛围,她对温落川开口道:“我可以做些什么?”
“永州是你的家乡,你对此地熟悉,”温落川不疾不徐地看向她,慢慢开口,“你带人摸清运输铁矿的路线,以及成品的动向。”
“好!那我们现在便去安排人手!”
陈穗走到韩述光身边,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腕,韩述光被掐到疼得呼吸一滞,咬牙切齿地看着陈穗,之后便被她拉走。
“疼疼疼!姑奶奶你轻点儿!”
“你这个榆木脑袋,就该被这样对待!”
……
他们的声音逐渐消失,谢迎低着头偷偷地看了温落川一眼,发现他的双手撑着桌案在看连驽车的图纸,一缕发丝垂下,侧脸精致的轮廓在烛光的映照下微微闪动。
“大人,没什么事情我也走了……”谢迎一边嘟囔一边向门口移动着,她想快点离开这个周身正在散发寒气的人。
“站住。”温落川轻喝了一声,语气不带着威严,却掺着压迫。
谢迎眉心跳了一下,轻呼一口气站定,低头看着脚尖。
“你可知道谢家?”温落川侧身倚着桌子,烛光在身后照着,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柔和。
谢迎下意识地摇摇头,随即想到了压云寨上留给温落川的那封信,随后慢吞吞地开口,“莫非……与我师父有关?”
“嗯。”温落川点了点头,谢迎随即抬起头来看着他。
“谢家是机关术世家,你师父谢回元是前任谢家家主的次子,而长子名唤谢回德。”温落川一字一句地说道。
闻言,谢迎脑中一片空白,这话再脑中重新又过了一遍,她才不可置信地开口道:“可是我师父从未同我说过这些……”
“如今谢回德谢家家主,他考取功名,官路畅通,如今已是吏部尚书,兼任文渊阁大学士。”他的语速渐缓,将谢迎不知道的往事慢慢地说与她听。
“压云寨上的那封信,是一个名叫江且安的人留下的,我与此人幼时便相识,彼时的江家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富商,他也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后来江家遭遇变故,他被谢回德认作义子养大。现今,如你所见,他貌似在为宣王做事。”
温落川两指捏起连驽车图纸,端详了一阵。不出所料,赵璧府中的机关、青玉峰上的机关,都是他所造的。
信息太多太复杂,谢迎一时难分主次,什么谢家、谢回德、江且安,她通通都不关心,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师父都做过些什么、何时于何处捡到了她、又为何要隐居凤回山。
“你还知道些什么?”
谢迎的眼中怀着祈求,温落川看了看那情真意切的眸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其他的事情再也不忍告诉她。
“大人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谢迎垂下头,扣着手。
为了什么?温落川看向她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开口道:“如今我们身在永州,你也无需日日都跟着我,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小心些。”
从密林回来的路上,他仔细地想自己为何会对谢迎产生别样的感情,那种感情就像一颗种子,不知何时被埋在了他的心间,而他却浑然不知,任由着它生根发芽,然后整个人被它操纵着,不由得觉得谢迎漂亮、俊俏,忍不住想要对她好。
于是他刨根问底,剖开自己的内心,将它挖出,得出的结论是,他对谢迎是日久生情。
如若从今天开始就远离谢迎,那颗种子会不会就此腐朽、死亡?
“知道了。”谢迎的心被狠狠地掐了一下,她忍着痛意扯出一抹笑。
不同于传闻中的那样,谢迎越接近他,就越能感受到他的温柔,觉得他对她的这种温柔不同于他对韩述光的那般,于是她贪心不足,想要再接近他些,如今却被他一口回绝,看来是自己从一开始便想错了。
“你别误会,任何一个下属受伤,我都会于心不忍,这番话也不是单单对你一个人说的。”
见谢迎的头埋得更低了,温落川又担心她会觉得自己是在担心她,于是便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我知道。”谢迎咬重每一个字,说完之后抬头瞪了他一番,推门而出,门被关上看见外面的夜色之后,她哼了一声。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欺负我在山上都没见过好看的人!兔子不吃窝边草!好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谢迎跺了跺脚,手叉着腰大步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将伤心之意抛之脑后。
温落川听着门外的声音,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挑起了一丝弧度,随后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轻咳一声,吹灭了蜡烛。
——
第二日,夜晚,四人依旧在同一间屋中商讨,不同的是,屋中多了两个小孩,而谢迎离温落川远远的,她抱着双臂倚着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一日,她过得无比清闲,只因温落川不让自己跟着他,但却又没给她安排任何事情做,于是她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之后又在屋中玩了一天自己制作的暗器,直到他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她便抢先一步打开了门迎他们进来。
“阿爹是匠籍,我也是。”那瘦弱的男孩一手搭着比他矮一些的小女孩的肩,一手抹着脸上的眼泪。
“你叫什么名字啊?”韩述光微微弯腰,夹着声音。
“我叫阿全,我的妹妹叫阿圆。”阿全吸了吸鼻子,任由自己的一只胳膊被那个怯生生的女孩抱着。
“最近永州来了好多铁矿,我阿爹搬铁矿的时候被砸断了身子,于是他们便把我抓走,但是我家里还有妹妹没有人照顾,我跑了很多次,但是最后都被抓了回去。”
“在尝试逃跑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张图纸,铁匠们就照着那张图纸炼铁,于是我昨日偷走了图纸,想以它作为要挟让他们放我回家,但是却招来了官兵的追捕。”
“于是我就跑,直到……”阿全那泪汪汪的眼睛偷偷瞄向谢迎,“直到我遇到了那位公子,我就把图纸扔给他了。”
温落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阿全,在审讯犯人的时候,他通常都是握着绣春刀,用这种眼神看着犯人,用不了多久,便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阿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觉得他要比昨日拿着刀追自己的官兵还要可怕,颤颤巍巍地看向谢迎,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故意要把祸事转嫁给你的,对不起……”
谢迎靠着门的身子立正,头微微歪了一下,随后看向温落川,只觉得莫名其妙。
听到想听的话之后,温落川微微欠身,对阿全说道:“你会做饭吗?”
那可怕的眼神消失之后,阿全松了口气,之后连连点头道:“洗衣做饭我都会!”
“留在府上做饭吧,先下去吧。”温落川转过身倚着桌案。
阿全听了欣喜若狂,也不敢多说其他,便带着妹妹向门口走,走到门口时,谢迎给他们开门,阿全低低地对她说了句“谢谢”。
“你站在那儿当门神啊?”陈穗冲谢迎点了点下巴,笑道。
“说正事。”温落川抱着双臂压低了声音。
韩述光用手肘戳了戳陈穗,陈穗开口道:“经过我昨日的盘查,可以确定的是,铁矿从合州东北城门进入,而那些被制作好的兵器则从东南城门被运出。”
永州与合州、封州、衍州三地接壤,北门连接合州,东北门连接封州,东南门则连接衍州。
“如此,兵器是被运到了衍州。”温落川眸光一沉,压平嘴角,皱起了眉,“衍州多为太后势力,而宣王又是太后的嫡子,眼下衍州并未有明显的谋反之际……”
温落川沉吟。
谢迎也跟着思索起来。
“我们得确切地知道铁矿来自谁手,制成兵器后又落到了谁的手上。”谢迎说道。
其他三人点头之际,门被打开,谢迎走出了屋子。
温落川眉头久久未能舒展,看着谢迎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谢迎在院内的一间小屋之中找到了阿全,锦衣卫已经按照了温落川的吩咐为他置办好了简单的生活所需之物。
“永州四所铁冶所,你可都去过?”谢迎开门见山问道。
阿全点了点头,“虽有四所,可是最大的那所是城南的那处,其他三处拿到的图纸也是从那里来的。”
“里面的路你可都认得?”谢迎挑眉,问道。
为表坚定,阿全郑重地点了点头。
“画下来。”谢迎笑笑,将纸和笔递给阿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