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值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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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深眼神闪了闪，站着没动。zhaikangpei
“看我干嘛，没听见？”教官掀起眼皮睨着几人，体贴地重复道：“我说，把它吃了。”
唐慕雨很着急，“可、可是都脏了……”
“脏了又怎样，脏了就不能吃？”教官轻哼带出淡笑，眼底暗藏冰冷，“既然嫌脏，那没脏的时候怎么不吃？”
唐慕雨下巴一抖，缩在身后没敢说话。宁希撵紧指尖，刚想张嘴却又说不出话。
说什么？说是唐慕雨扔的吗？
如果是以前，她会以为教官只是吓唬人；可是现在，她看得出对方绝对说到做到。看唐慕雨的表情，如果说了实话搞不好就当场崩了。
只是尹深他……
尹深始终不发一语，只是眉头有些微微皱起。他盯着教官的脸，又低头看看散发着恶臭的面包，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犹豫。
教官好整以暇的翘起手，“我呢，是出了名的体贴，有人想耍帅，那必须得给个表现机会。不过光嘴巴爽爽，等到要担责就立马退缩，那多孬种。”
他睨了一眼，“你说是吧？”
尹深抿紧唇，眼角染上冷意，忽然阖起眼，张嘴把包子往里一塞——
下一刻手腕被人紧紧摁住。
“教官，对不起。”宁希扁扁嘴，可怜巴巴的小声道歉。她一把抢过包子，不着痕迹的把人挡在身后，“包子是我扔的，跟他没关系。”
尹深眼眸微微睁大，但很快便将那份情绪掩了下去。
“是吗？”教官轻哼，抱胸打量，“那你说，为什么要浪费粮食。”
“因为不好吃……”
“不好吃就扔掉？不好吃就糟蹋粮食？”
“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宁希老老实实的认错，而唐慕雨则紧咬下唇缩着脖子，连头都不敢抬。
犀利的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最后落在唐慕雨的脸上，教官冷笑两声，“真是令人感动的战友之情，我都差点哭了。既然觉得不好吃，我看晚饭也不用勉强，不如利用这段时间为团队贡献点有用的，干脆今晚的值岗就由你俩负责吧。”
尹深拧紧眉，而宁希则扯扯脸皮。
为了维护安全，营地有哨兵二十四小时值岗，同时学生也需轮流参与。不过这么重要的任务肯定不会交给一群小孩，所以他们只需在深夜时段，在宿舍楼下站岗一至两小时，便可视作完成任务。这样既保障了营地的安全，又适当地让学生体验了责任的重要性。
看来今晚注定没法睡个好觉了……
瞄了眼黑漆漆的包子，宁希斟词酌句。
“教官，那这个包子……”
“怎么，想吃？”
“报告！不想！”
“那拿着干嘛？还不扔了！”
宁希一听，立刻扔得远远的，然后麻溜的立正站好。
见危机解除，唐慕雨偷偷舒一口气，怯生生的吊着眼：“谢谢教官。”
“谢？”孰料教官话锋一冷，眼神爆发出凛冽的凶气，“我告诉你，你们该庆幸你只是学生，要是我手下的兵……”
他扯扯嘴角，没往下说，唐慕雨身形一僵，吓得呼吸都停了。
“教官，我真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浪费粮食。”宁希连忙怼了尹深一肘，后者扫了一眼，亦沉默的点头保证。见教官哼了两声没有表示，她马上扯着两人一溜烟的跑远。
“一群小崽子。”望着几人消失在视野，教官忍不住嘴角上扬，“哎呀，青春啊……”
不得不说，教官真的相当尽责。为确保命令执行到位，他竟要求所有同学监督，不准她和尹深去小卖铺买吃的，也不准任何人投喂。其他同学虽然同情，但一想到教官整人的手段，就只剩下同情了。
宁希……宁希懒得多想，距离值岗还有几小时，她不知道这边不睡觉，换成现实算不算熬夜，只能抓紧时间补眠。然而难耐的饥饿感总让人难以入睡，最后她勉强眯了一会，十二点一到就被人喊了起床。
迷迷糊糊的穿好衣服，她正下楼，却在半路被人扯进洗澡房。
“小雨？”
只见平时十点就嚷嚷着要睡美容觉的唐慕雨，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然后从睡衣衣兜里掏出个包裹严实的纸皮袋，塞到她手里。宁希狐疑的解开，发现里头是个鼓胀的塑料袋，装着三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你哪来的包子？”宁希很诧异。
“饭堂偷拿的。”唐慕雨不知从哪掏出瓶冰镇可乐。
“啊哟，这么好伺候，不怕教官找你麻烦？”
“吃就吃，话真多。”
蹬了对方一眼，唐慕雨又摸出一瓶驱蚊液，挽起宁希的手臂仔细涂抹。
薄荷味的驱蚊水夹着洗澡房的消毒水，混成一股怪异的气味，让人忍不住皱眉。见好友默不作声的一个劲涂拭，涂完手脚涂脖子，大有把她全身防护的架势，宁希挑挑眉，“干嘛，良心不安啦？”
唐慕雨撇撇嘴没说话，涂抹得更使劲了。
“行了行了，黑泥都要给你搓出来了。”宁希抽回手，没好气的戳戳她额头，“教官训得没错，你什么都贪新鲜，过了那个劲就全部扔掉。你老这么糟蹋粮食，也不怕以后影响财运，说不定你现在转型不顺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转型？”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我走了。”
“啊，你怎么不吃？”
“你忘了吗？还有个被你牵连的在楼下饿肚子呢！”
唐慕雨一怔，嗫嚅着说不出话。宁希没管她，把包子收起装好，“你赶紧睡觉去，等下让教官抓到你偷溜出来，可别找我哭鼻子。”
说完，她快速走了出去。
唐慕雨站在原地，望着宁希消失的背影，不言不语。
营区的男女宿舍在同一栋，不过在不同楼层，待宁希下去时，尹深早已候在门口。两人见面没说话，与上一岗的同学交完班，就直挺的站在大门两侧。
深夜的营区又黑又静，四周没有人。月光若隐若现，远处的营区大门射下几盏大灯，一位哨兵静静值守，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岗哨期间不得说话，也不得私自离开岗位或与外人接触。尹深站得笔直，倏地感到手臂被人推了推，低头一看，竟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他愣了愣，没有去接。
宁希眉心蹙了蹙，小声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拿呀。”
尹深沉默一阵，“我没洗手。”
宁希：……
小屁孩，饭都吃不上了，事还这么多。
她翻翻眼皮，又掏出冰可乐，“洗。”
“这是可乐。”
“……笨蛋。”
她啧了一声，就着瓶身的水珠使劲撸了两下，又递了过去，“快洗。”
尹深……尹深拧着眉心没有动，直至宁希面露不耐才接过可乐瓶，照着样子搓了搓。宁希没管他，拿起一个包子就啃了一口。
放了大半夜的包子早已凉掉，原本绵软的口感变得僵硬，肉香也不如热的时候浓郁，混着驱蚊水的薄荷味闻起来有些怪异。可对于饿了一晚上的人来说，依旧十分美味。
不过光吃包子有些噎，宁希舔舔嘴角，瞄了身侧一眼。
只见尹深细细咀嚼，眼睛没有停留在食物上，似乎在思考着别的什么。他的动作看着优雅，速度却并不见慢，三两下功夫就开始啃第二个了。
宁希弯弯嘴角。
即便表面如何成熟冷静，内里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小鬼。这家伙嘴巴这么硬，脾气这么倔，也难怪会被教官重点照顾。不过下午那会他居然会主动顶罪，还挺让人意外的，毕竟以他油盐不进的性子，应该会高高挂起。
就像白天找她谈项目合作那样。
宁希眼睑低垂，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不过说来也怪，尹深为什么要帮她？
蓦地，尹深咀嚼的速度渐慢，安静的看了过来。宁希脸皮一紧，迅速移开视线，下一秒，眼前出现了一瓶可乐。
“你渴？”尹深问。
“我不渴。”宁希低头啃包子。
尹深想了一会，拧开瓶盖，再次递到她面前。
“喝吧。”
可乐冰凉的气泡在两人间滋滋炸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甜。在昏暗的楼道灯下，男生的侧脸映着光，半明半暗，表情看不太清。
宁希眨巴一下眼，笑了。
“啊哟，还挺绅士的。”她不再推却，接过可乐就着瓶口喝了几口，又递了回去，“我够了。”
尹深明显一愣。
“放心，没碰到，干净的。”宁希擦擦嘴。
尹深抿着唇，眼神边从脸上平顺的移到可乐瓶，沉默好一阵，才伸手接过。看着瓶口上闪烁的水珠，他眼睑微颤，缓缓抿了一口。
微凉的风在两人之间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后山的虫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弥漫开来，像是一层轻纱覆盖四周，也盖住了模糊不清的心跳。
宁希眼角动了动，别过脸。
不过梦境而已，又不是真的，虚什么？
她借故四处张望，突然在转角位置扫到了一抹模糊的黑影。
宁希：？
那东西漆黑一团，在暗处不断蠕动，突然猛的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宁希一怔，在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前，狠狠抬腿一踩。
“吱！！”
一声惨叫，一只足有半臂大小的老鼠在脚底疯狂挣扎。
老鼠！
好大的老鼠！！
她脸色唰白，立刻抬头不敢再看，就这样浑身紧绷的定在原地，下脚用劲更狠了。
尹深愣了愣，又迅速冷静，“我去找扫帚——”
“别！”
手腕被一把扣住，他怔住了，抬头正好撞上少女的脸。
“你、你别动。”宁希微微仰起脸，眼眸颤抖唇色发白，声音低得只剩气音，看着竟有几分……脆弱。
尹深抿唇，最后慢慢点头，任她拽着自己，“好，我不动。”
手心传来微凉的温度还有稳定的脉搏，让宁希的心跳稍稍平复。然而老鼠在脚底挣扎尖叫，并发狠啃咬鞋底，那嘶嘶的惨叫刺得人头皮发麻。
跳动的肌肉，滑腻的毛皮，拍打脚腕的尾巴，还有那种阴沟里特有的恶臭……那蠕动的触感就像一种未知生物，极其诡异。宁希死死咬住下唇，仿佛胆汁涌到喉咙般恶心得想吐，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脚上，却绝望的发现老鼠的反扑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挣脱的趋势。
“它在动……”
“嗯。”
“它还没死。”
“我知道。”
“我好像，快压不住了……”
望着愈发收紧的手指，尹深轻轻的拍拍手背。
“你退开，我来处理。”
“不行，它会跑。”
“不会。”
尹深垂眸凝着她，“有我在，它跑不掉。”
少年的眸光黯沉，如漫漫铺开的夜色，要将她缓缓笼入。宁希稍稍定神，一点一点慢慢挪开，才刚移动一寸，老鼠立即钻出半身，下一刻却被他死死踩住。
“做得很好。”尹深嗓音不带一丝起伏，“现在慢慢抬起另一只脚。”
宁希松了口气，她刚准备挪另一只脚——
“056换岗，057接岗，请注意！”
铿锵的口令突然响起，宁希脚下力道一松，滑腻的毛皮登时溜出鞋底。尹深眉头一皱，马上补位，然而老鼠还是挣扎着钻了出来。
“吱吱！！”
受伤的老鼠拼命翻滚，混着不知是内脏还是什么东西的碎块，从被踩扁的部位汩汩冒出，溅在灰蒙蒙的水泥地上，拖出一条肮脏的血痕，散发着阵阵腥臭。突然，它咧开一口利齿，眼睛瞪得大大的，发狠盯着两人。
像是某种怪物，无比狰狞。
宁希瞳孔紧缩，整个人定在原地。
即便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看清老鼠的那一瞬，她还是脑中一片空白。她身形一晃，眼前的一切在快速倒退，所有动作变得特别缓慢，体感被无限拉长。她张开嘴刚要说话，可眼前一黑，登时失去了知觉。
“唔！”
浑身一颤，宁希猛地睁眼。
柔软的被窝，微凉的冷气，熟悉的天花板……她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回。
缓了好久，她颤抖着摸上床头的钟。
5:05，距离预设的闹铃还有一小时。
全身力量尽卸，宁希重重舒了口气，顿时跌回床铺。她掌心捂眼，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打了个滚。
“……啧，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被吓醒的希姐，和没踩住老鼠的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