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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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韶离开雍阳前一天,将所有时间都给了乔以龄。mchuangshige
他们一向是聚少离多,而眼下才新婚,却眼看又要分离。
因李九韶心中想的是在黎都完婚才能算是正式婚仪,因此即便三书六礼已经行过,又祭拜了天地,得了父母之言,却并未与乔以龄度过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即将启程前的最后一晚,李九韶将手臂枕于头下屈腿而卧,看窗外月光如水,终于失眠了,后悔得抓心挠肝:若无变故,他们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是不是在礼仪上想太多了?平白浪费了这些天和她共度的大好时光!
他一时辗转反侧,实在是睡不着,索性跳下床开了门,想着要不要去见她。
他一开门,却蓦地怔住了。
裙拖六幅湘江水[1]。庭树婆娑,光影斑驳。半明半昧之间,她一袭烟霞似的紫色软缎裙,玉肌如雪,乌发如云,被一支凤蝶鎏金簪松松绾起,如九天玄女般凌空步来。
李九韶疑心自己是做梦,否则那片春云似的裙裾何以向自己翩跹而来,那莺啼般的甜蜜娇笑何以近在耳畔?他那堪称闺秀典范的小妻子何以如此勾人心魄,柔媚得如春日桃花?
她款款行至他面前,飘逸的衣裙被她轻轻解开,迤逦委地,仅剩了一件轻薄罗衫。发簪除去,发髻解开了,绸缎一样的长发垂落在腰际。
她美如神妃仙子,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她扑进他的怀里,仰头轻吻他的嘴唇和下颌:“夫君。”
那件薄衫几乎毫无遮挡,那姝丽脸庞,细腰长腿,纤背薄肩,每一处都是对他致命的诱惑,他呼吸困难,目光难以从眼前美景移开,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微颤:“卿卿,你在做什么?”
乔以龄柔声道:“我在向我的夫君自荐枕席,却不知他想不想要我……
“拜过天地,禀过父母,我已经是你的妻子。”
这本就是他想望已久的人。
李九韶呼吸沉重,猛地抄起她的身子,将她抱入帐中。
重重帐幔垂地,绵密的亲吻铺天盖地落下,她躺在他的怀里,他炽热的目光像要将她灼穿。
他极力维持着最后一线理智,怜爱地一遍遍吻她:“我想要你很久了……可是在到黎都完婚之前,我不能让你有孕。”
乔以龄温柔地回吻他:“我已经问过,这几日行事,不会受孕……”
脑中最后一根弦终于绷断,他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年少时的爱恋,终得圆满。
她是柔软的,他是坚硬的。她被困在他如铁打的胸膛和手臂之间,感受到的却是他那么温柔绵长的爱怜和痴缠。
窗外风起了,一阵紧似一阵,催得枝头娇花瑟瑟颤抖,无数乱红碎玉纷飞落下,与风雨尽情共舞。
一夜风狂雨横,直到后半夜方渐渐平息。
李九韶翻身平躺,让乔以龄伏在自己身上,紧紧抱着她。这一夜的极致喜悦和欢愉,于他刻骨铭心。
她娇美的脸庞酡红未消,被汗液濡湿了的额发有些凌乱,被子外面微露出一点羊脂白玉似的肌肤。
她昨夜那样大胆,此刻和他对视时却羞涩起来,鸵鸟似地钻进他怀里,揪着身上被褥不撒手。
他无声笑了,轻轻抬起她的脸,迫她和他对视:“害羞什么?你每一处都是我的。”
她轻抚着他身上一道道沙场厮杀得来的伤疤,低低道:“以后要知道爱惜自己。”
李九韶未及开口,便见她起身披衣下了床,从搭在椅背上的衣裙中翻找出什么,又回到床上,放进他的手中。
李九韶摊开掌心,却见是一件攒心梅花香囊,样式精致,针脚十分工整。
乔以龄道:“这件香囊,我很早就开始绣了,早就预备送给你。只是因为想在香囊中放一味护心药,但这药很难调配,所以到了今日才给你……战场上若受了伤,解开香囊服下,可护住你的心脉。你要记得随身带着,见到它就要想起我。”
李九韶再度深深吻住她的红唇,无法自控地沉沦在她的娇软之中,待她气喘吁吁,他才放开她的唇,低低道:“傻以龄……我睁眼闭眼,魂里梦里都是你,看山是你,看水也会想到你,怎么会见到香囊才想起你?”
她含情笑望着他,李九韶浑身燥热,猛然起身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在她的娇吟之中和她再度交融。
春宵苦短。
他心甘情愿,做她裙下之臣。
第二日晨光熹微时,乔以龄仍困得睁不开眼,模模糊糊觉得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在她脸上唇上印下无数个吻,低低在她耳边道:“卿卿,我要走了。”
她朦胧着应了一声,迷糊的神态引得他轻笑,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很久,才悄悄起身离去。
*
时至二月,莺飞草长,春烟拂堤,乔以龄踏着春色启程回到思靖。
一推院门,便见徐锦娘带着笑意迎向她:“姑娘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货运行和绣坊的掌柜时不时就派人过来看看你回来没有。”
乔以龄笑吟吟点点头,徐锦娘看着她时,却隐隐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她鸦色的浓密青丝挽成了妇人髻,原本少女青涩的仪态带了些成熟的风情,却又多了几分果敢利落,像一朵静美绽放的百合花。
徐锦娘笑望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几步奔入房中,捧出一个用红色丝缎扎起的礼盒,连声道:“贺喜姑娘新婚,愿姑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比翼齐飞,喜添贵子!”她连珠炮似地说了一串吉祥话,低头看了下手中的盒子,忽地有些赧然,“这是我花了一个月绣出来的台屏,给姑娘添喜,望姑娘不要嫌弃……”
乔以龄接在手中,打开盒子,便见台屏上绣着花枝烂漫,枝头喜鹊登梅、并蒂花开,寓意自是吉祥喜庆,自纹路丝缕来看,又可见得绣者十分精心,下了不少功夫。
乔以龄见她有些躲闪,笑着拉了她的手:“太漂亮了,我很喜欢。”
徐锦娘笑了,迟疑了一下才道:“姑娘,我只怕过几日就要走了。容景被判了流放岭南,我要和他同去,天涯海角,与他相随。”
乔以龄点点头,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道:“我也准备了给你和容景的贺礼。”说着便进了房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块金玉麒麟,一盒珠宝首饰,道:“我知道你和容景财产不多,这些为你添妆,也可以换钱。”又取了二十两纹银,递给徐锦娘:“你服侍我这样久,这是你的月钱。”
徐锦娘看着她沉静温柔的双眸,忽觉喉头哽了一下,突然向她跪下叩首。
“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于我有再造的恩德。姑娘怜贫惜弱,宅心仁厚,是大善之人。往后余生,我也将日日为姑娘祈福,祈愿姑娘增福添禄,消灾延寿……”
乔以龄忙扶起她,道:“你言重了。这是我与你的缘分,何谈恩德?我们如有缘,也许此生还能再见。”
两人相视而笑,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
开春三月,待第一批思靖生丝产出后,乔以龄的足迹开始遍布了周边州府。青州、云州、盛州,她见过了更多的人和事,阅历与眼光渐长。
不到七月,丝行售卖生丝所得银钱已经全数足额解交肃州公库。因思靖生丝数年来第一次量产,思靖当地雨后春笋般开立了好几家绣坊和染坊,丝织产业隐隐有复兴之势。
乔以龄松了口气:她终于不负袁莼所托。
然而在她在夏季的这一日踏入思靖府衙,预备向袁莼辞去差使时,左思右想,却硬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她有些心虚地站在袁莼面前,支吾着道:“小人因生了病,需赴外地调养身体,因此特向大人辞去代理思靖公库的差事……”
袁莼审视着她。
乔以龄扮成男人的易容能够以假乱真,以至于直到听说梅家嫁女时,他和吴铭方知梅家的梅瑾辞是长女而非长子。
联想到他偶尔在李九韶面前提及梅瑾辞时,那青年的微妙神情,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没关系,你去吧。好好保重身体,日后也可以多回南疆看一看。”
*
在乔君蘅派人接手了她在思靖的货运行和华容绣坊之后,乔以龄致信给李九韶,极快地收到了回复,定下了来接她的日期。
天高气爽的一日,乔以龄登上了思靖重思山顶,俯瞰思靖风光。
她在南疆度过的七年中,有雍阳的五年,思靖的两年。
她在这里与李九韶重逢。
雍江江水滚滚东流,南疆经历也将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之中。
她将回到留存了她十三年成长印记的黎都,再度卷入七年前父母曾带她离开的庙堂争斗,而这一次是以李九韶妻子的身份,与他共同面对。
在那里有她的爱人,她童年和少女时的亲友,也有前路未知的命运,在等待着她。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有他相伴在侧,与他风雨共度,相生相依。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李群玉《同郑相并歌姬小饮戏赠/杜丞相悰筵中赠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