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招 不蓝不绿
童塔塔一口气蹿到楼上,拐过楼梯口,右手边的教室门上,精英班的牌子在阳光下金光闪闪。fangzexs
他顺过气,抬头望向那块牌子,下意识吸起鼻子。
虽然所有教室的门牌都是同一种材质,但眼前的这块牌子,就是自带一种与众不同、可望而不可即的高贵感,让他忍不住想举起双手将其托在掌心,虔诚地供奉。
“同学,你找谁?”一道明显夹杂着颓丧意味的低沉男声,在耳畔响起,瞬间将童塔塔的朝拜泡泡击破。
他转头看向身后,那男生似乎对来人有点出乎意料,看清他的脸后,眉头一下皱起来,原本浓重的眉间纹愈发深沉,添得不悦的面色更是难看。
“呃……我想……”
然而不待童塔塔把话说完,那男生扭头就拐到了里面,挂着一副非常厌恶的表情。
“那是陶青原吧。”
耳际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童塔塔一跳,他扭头差点碰到胡朔的鼻子,“靠这么近,吓我一跳!”
“干吗,才一个寒假就不能靠近了!”
“不是啊,”童塔塔转头看着像叠罗汉一样靠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你们俩干吗这么鬼鬼祟祟……”
“话说,这哥们怎么看上去越来越沧桑了?”毛乐摸着下巴一脸狐疑。
“没办法啊,”胡朔语气无奈,“任谁天天被人拿捏得一清二楚都会很难受吧,如果是我,怕是早就承受不住了,学霸的抗压能力到底还是不一样……”
童塔塔闻声,转头看向刚才那个对自己满脸嫌弃的男生。
他认识对方,对方很明显也认识自己。
陶青原之前和系临城同属七班,学习成绩很好,在他们年级排第一。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毕业后,他就是明年的全校第一,然而陶青原本人对这点似乎深恶痛绝。
原因无他,都怪系临城。
当初系临城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直升一中,那时毕业的初中院校,及一中的官网和校内红头榜单上,他的名字被成倍放大,赫然挂在最顶上,熠熠生辉,光芒万丈,承受着“四方朝拜”。
以至于当不知哪位“热心”同学,将他的照片公布到论坛上后,引起了部分人的关注,还有人给他创建了个人词条,甚而成立了小组。
于是一夕之间,莫名其妙地关注从网络四处大量涌来,甚至还有各种自媒体查到了他的一些家庭状况后,言之凿凿地称他是“贵族公子”“天才少年”,还专门赶来想要采访报道,断定他三年后必是高考状元等等等。
这着实给系临城造成了巨大的困扰,甚至差点将系家以什么贵族豪门世家的夸张身份,拉入公众视野。
虽然很多事花钱能更快地解决,但系家到底不想给孩子留下口舌,这事当时颇费了系家人的一番周折,最终学校同意以校方名义向外下诉求,经过一系列操作,低调地将那些东西从网络上撤掉了。
自那之后,系临城再也没有考过第一。
其实这样说来也是有情可原,但却成为了陶青原“噩梦”的开端。
系临城放弃第一之后,原本第二名的陶青原便成了第一名。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陶青原更胜一筹,这让本来就满心不服的陶青原也是好一阵得意。
直到后来几次考试,系临城都掐着比第一名少一两分的成绩稳坐在第二名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他是故意的。
这让陶青原很挫败,他甚至故意在某次检测中放了一道题没做,想报复一下总是拿捏着他的系临城。
但没想到最终成绩出来后,系临城还是第二,而原本第三的那位同学,得到了入学以来的第一次皇冠,他自己反倒成了第三。
谁也不知道,系临城到底如何在那次考试中,精准拿捏了分数与前后人的心理。
那次戏剧性的考试结果,先是在办公室里引起了讨论,后不经意地传到学生的耳朵里,引起整个年级乃至全校的议论。
从那时起,全校师生基本一致地认定了一个客观事实:系临城是个“变态”。
也是自那之后,不想拿万年铜牌,却又不甘于被系临城拿捏的陶青原,开始陷入痛苦,眉头没有一天不是皱成团的。
原本还有点倨傲不恭的少年,硬生生别扭成了颓丧“大叔”,拿着第一名的头衔与名誉,过着万年老二的生活,面相也越发沧桑了起来。
大概是“因恨生恶”,凡是喜欢系临城的,他都讨厌,比如童塔塔,或者说,尤其是那个童塔塔。
因为他是所有喜欢系临城的人里,喊得最大声,行为最激烈,表现最痴迷的。
“说起来,他其实也蛮可怜的……”
“哪里可怜,”童塔塔打断了胡朔的话,撅着嘴一脸嫌弃,“他就是个性格拙劣的家伙,每次看人都鼻孔朝天,态度超差。”
“那是对你吧,”毛乐幸灾乐祸地说,“对我们可不这样。”
童塔塔抗辩,“哪有,上次我在餐厅门口碰到,他对一个学弟也是那种态度。”
“他本人性子是有点高傲,不过也很正常,毕竟如果不是被系临城拿捏着,他本应该是名副其实的第一。”胡朔说道。
“哼,那就没办法了。”童塔塔表情得意,好像是他拿捏了人家一样。
“你们在干吗?”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三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牧希音正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后面跟着系临城。
童塔塔擦过牧希音的肩膀,看向侧后方的系临城。
后者面无表情地回看了一眼,随即从几人的身边绕过,径直进了教室。
牧希音也没再搭理他们,转身走了进去。
“对哦,他也在这个班。”胡朔点了点头。
精英班的人少,教室却很大,桌与桌之间的间隔很充足。
系临城走到南边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排只有他们班才有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再旁边是储物柜。
“到底是精英班,里面还真是豪华。”
“话说,这楼下就是咱们班吧。”毛乐看了眼窗外位置。
胡朔摆手,“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是‘咱们’了,但楼下确实是咱班,不过这里只有一个班,旁边那个是阅览室,楼下是两个班,显得挤。”
教学楼的楼梯靠东偏中,距离走廊最东边窗户隔了两个教室的宽度,顶层以下都是两个教室,只有顶层是一个班加一个小图书室。
大概是想将精英班与其他班隔开,防止被打闹声或其他原因打扰。
虽然两人的交谈近在耳边,但童塔塔的注意力却完全飞走,满心都在系临城右座,离得最近的那个人身上。
只见牧希音从桌上翻开了一本看不清封面的册子,转头看向邻座的系临城。
后者闻声侧脸,神情认真,没出两秒竟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童塔塔鲜少见过,在上午的阳光映衬下,格外耀眼。
而那总是一副冰霜冷面的牧希音,竟也随之笑起来,尽管从门口只能看到侧脸,但不知怎的,童塔塔就是觉得很好看。
一个能真正意义上担起“帅”这个字的极优alpha,与一个貌美又聪颖的优秀oga,两者挨在一起的画面,比“好看”还要“好看”。
“咦……他们很熟哦~”毛乐似乎也注意到了,说话的语气有点怪异地意味深长。
胡朔自然也看到了,转头与毛乐对视一眼后,悄悄看向童塔塔,后者像是完全看呆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很正常,同班同学嘛,大家有什么问题都会互相讨论,看到好玩的自然也会分享一下。”
胡朔打了个哈哈,然而童塔塔瞧着完全没听到她说的话。
毛乐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哎,睡着了?”
“哎哟,”童塔塔捂着脸回头拐了他一肘,“你干吗?!”
“跟你说话你也不理人,怎么了,被人家琴瑟和鸣天造地设的俊男靓男闪傻了?”
胡朔无语地看向他,“你不要乱用成语,琴瑟和鸣是形容夫妻。”
“就是!什么河名,什么天地,你胡说!”童塔塔气呼呼地反驳。
“有什么错,反正他们结婚了不就成夫……夫夫了吗。”毛乐想当然地摆手。
“谁说的,谁说的!他们才不会结婚呢!”
“那你也管不着不是,再说,不跟他结婚跟谁结婚?别闹了,谁会放着这么一个又漂亮又聪明的美人不要,转去看别的……”
毛乐说着上下打量了一圈童塔塔,“虫桃烂李呢……”
童塔塔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我要是系临城那么优秀的alpha,我也选那样的……”
“太过分了,你才虫子梨子呢!”
童塔塔鼓着腮,怒气冲冲地撂下一句,“给我等着!”然后转身哐哐当当地冲下了楼梯。
“哎,你去哪儿?”
胡朔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她转头捣了毛乐一拳,“你干吗老是那样跟他呛话,明知道他会生气伤心的。”
毛乐揉着胸口,“我说得实话好吧,再说他天天抱那个破幻想过日子,等到破灭那天,你看他怎么活,作为真正的朋友,有义务帮他把脑子里的水往外抽抽,长痛不如短痛噻。”“就算这样,你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就不能换个方式好好说啊。”
“你说话倒是温柔,他听你的了?”
胡朔被噎了一下,皱着眉头往楼下走,“这本来就不是一天能劝成的事,二十一天养成习惯,他都喜欢系临城四年了,你想想……”
“啧,”毛乐摇头叹气,“他的人生因为晚遇到我们而变得可悲。”
“啥啊……”
话才说到一半,楼梯都还没下几阶,童塔塔哐哐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只见他迅速从楼下蹿上来,三步并两步地闪过他们身旁,直奔精英班的教室而去。
“哎,你又干吗去?”
“快快,过去看看。”胡朔催促着毛乐跟上。
而完全被激起了怒火的童塔塔,埋头一气儿蹿到精英班门口,也不顾到底该不该,直接冲了进去,吓得前排几个正安静看书的学霸嗷嗷倒吸冷气。
还不待周围人回神,一道黑影迅速闪过,紧接着震耳的拍桌“啪”地响起。
系临城猝不及防,被狠狠吓到,铅笔芯啪地断掉时,心脏似乎都停了一瞬。
然而来人开口说的话,更让他瞠目结舌。
“喜欢系临城的理由实在太多了,一下子说不完,所以我写下来了!我数了,有921个字,熬得有点晚没写完,还有很多下次继续写,你就先看着吧!”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沉寂,时间仿佛凝滞了两秒,随即一声怒喝传来:“你谁啊!哪个班的?!”
童塔塔愣住,转头朝声源看去,不远处的讲台上,一头卷发的女老师眉毛倒竖,面色铁青,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
“?!”
童塔塔霎时回过神,看着愤怒的老师、惊诧的系临城,和或嫌弃或猎奇的众同学,以及趴在后门一脸完蛋了的毛乐和胡朔,冷汗瞬间从额头渗了出来。
老师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不是下课时间吗?他他他又干了什么?!
“你!赶紧给我出来!!!”
女老师的声音像是要将天顶给掀翻,教杆把讲桌砸得啪啪作响。
童塔塔用力吞咽,咕咚声隔老远都能听到。
他下意识挪脚,又忍不住转头想给系临城留个稍微好一点的表情,奈何嘴咧得比哭还难看,攥着校服的手指头都在发抖。
害怕自己哭出来,他赶紧转过身,低头往门口走去。
上课铃这时候才敲响,标一班的胡朔已经先离开了,和他同样是末2班的毛乐,还躲在楼梯拐角观察情况。
女老师一听他来自末班,而且还是最最末尾的末2班,整个人怒不可遏,执起教杆就往他手心里来了一杆。
从未被教杆伺候过的童塔塔忍不住叫出了声,却被女老师给呵斥了回去。
“你就给我在这站着,哪儿都不准去!等我上完这节课,非得拉你去找你班主任好好聊聊!”
童塔塔低着头,动都不敢动一下。
女老师气呼呼地甩着教杆进了教室,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毛乐确认老师走后,才悄悄从拐角潜伏过去,探了下头,“喂。”
站在墙根的人像是被吓傻了一般,没有回应。
“天王!”毛乐抬高了声音。
童塔塔闻声微微掀眸。
“牛逼啊。”
毛乐伸出了大拇指,然而这丝毫没有起到安抚作用,反而让墙根的人更想哭了。
本想骂他几句冲动的傻叉,但看他那样,毛乐竟有点说不出口,咂了两下舌头,从兜里掏出两块泡泡糖,“吃不吃小西瓜?”
童塔塔看向他手里的泡泡糖,摇了摇头,眼角兜着的一泡泪都被甩了下来。
“有夹心。”
还是摇头。
瞧他一副魂儿都被吓飞的样子,毛乐只好作罢,将泡泡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不一会儿便吹起了泡泡。
而物理老师将门关上后,径直朝系临城走去,语气比方才缓和了不止一点,但面上还是不快。
“他刚才给你东西了?”
系临城面露茫然,摇头,声无波澜:“他语速太快,我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老师垂眸看了一眼他身前整齐的书桌,并未发现异样,想他也不可能撒谎,便点点头,转身走回了讲台,没过多会儿便翻开教材,开始讲课。
系临城将课本翻到老师讲得那一页,听了一会儿后,又漫不经心地翻过了一页。
手指间的铅笔被来回转了几圈,然后停下,未削的那一头伸出去,拨了拨夹在里面的信封。
蓝不蓝绿不绿,歪歪扭扭。
字还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