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招 大雪弥漫
林美临捂着心口躲过冲上楼的两个人,转头看向躲在沙发后面偷笑的里城,“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那个呆子要抢二哥的手机删视频,二哥肯定不能让他删啊。mwangzaishuwu”
“你们昨晚还录了视频?”她昨天光顾着乐去了,没注意儿子们干了什么好事。
“嗯嗯,他刚看了,从头到尾,然后就发疯了。”里城大笑着说。
林美临拧起了眉头,“你们是不是又嘲笑他,欺负他了?”
“哪有啊,就是给他看了视频而已,再说本来就很好笑啊,忍不住。”
“你们这些臭小子,真的是,”林美临越想越生气,“不行!”
“哎哎哎,妈妈你干啥去。”里城一把拉住要上楼的老妈。
“我得让老二把视频删了。”
里城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缠着她的胳膊往后拖,“不行,你不准去。”
“你干啥,快松手!”
“不行!”
就在母子二人纠缠不休时,那玩命追踪的两人将战场从二楼又拉回到了一楼。
里城眼看二哥从楼梯上蹦下来,赶紧通风报信:“二哥快跑,妈妈要删你视频!她跟呆子一伙的!”
“嘿,你这家伙!”
听闻此言,连城本打算朝客厅逃得脚步迅速调转,朝着玄关冲去。
童塔塔穷追不舍,下楼梯时差点崴了脚,但紧追的脚步并没有放缓。
偏厅里,跟童塔塔一块被童家大人遗忘,而被迫留宿的小彩虹被骚动惊扰,茫然地在笼子里来回踱步,瞧着对于跑酷这件事,非常跃跃欲试。
连城虽然比童塔塔小,但怎么说都是个alpha,身体素质有着先天的优势,当门从外面被打开的一瞬间,他灵活地从来人的身侧闪过,迅速冲出了院子。
而身后的童塔塔就没那么敏捷加好运了,根本来不及看清前面的人,就更别提刹车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头扎进了来人的怀里,鼻子重重地撞在坚硬的胸膛上,痛得他泪花瞬间溢了出来。
“喔!”被撞到的人显然也吓了一跳,抬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看到是他后,跟在后面的系父有些疑惑,“塔塔?”他本以为是老二和老三在打闹。
童塔塔一脸痛苦地捂着鼻子,眼眶泛着泪花,缓了会儿后,才一边向后退一边红着脸道歉:“对,对不起……”
系临城转手揉起胸口,看上去也被撞得不轻。
“怎么了这是?”
两个人换鞋进屋,系父瞅着地上铺得,天上飞得鹅绒后,一脸惊讶。
“他要抢二哥的手机!”里城指着童塔塔抢先一步告状。
“那,那是因为他偷拍了视频!”捂着鼻子声音听上去有点闷闷的,“昨晚的视频……”
说话间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童塔塔偷偷瞄了一眼刚回的父子俩,本就因剧烈运动而泛红的面色愈发通红。
“昨晚的视频?”
里城看老爸一脸不解,笑道:“哈哈哈,他发酒疯出糗的视频!”
林美临掌风朝他飞去,“还说!”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幕幕,系父面上有些微的不自然,但还是笑呵呵地说道:“没什么的,开心嘛,谁喝多了还不放飞一下自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童塔塔的头更是抬不起来了,捂着鼻子的手慢慢铺开将整个脸都掩住,他背对着玄关,俩人往里走他就往旁边挪,根本不敢睁眼看。
直到系临城迈上了客厅的台阶,他才猛地转过身体,冲出玄关,鞋也没来得及穿便落荒而逃。
“哎,塔塔……”林美临赶紧走向玄关,但人已经没影儿了。
而正窝在凉亭藤椅上的连城一看他出来,拔腿又要跑,但童塔塔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视频了,羞臊地捂着脸直奔偏院逃去。
连城紧急刹车,望着那人跑进屋子后,才卸下了一口气,“好险。”
然而当他返身进屋时,迎接他的却是一个重重的脑瓜崩儿,“哎哟。”
“唷什么,还知道痛啊,”林美临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将身后的吸尘器推给他,“楼上楼下,全部打扫干净!”
“你也是!”说着,将扫帚甩向了小儿子里城。
“明明是他弄得,凭什么我们打扫啊……哎哟!”里城的吐槽被吃痛打断。
“少多嘴,赶紧去!”
“还有你……”林美临走到正在脱衣服的系临城身边,后者面无波澜但眼神迷茫。
林美临盯着他看了两秒,深深呼了一口气,走到偏厅将小彩虹提起来,又到玄关拿起了一双鞋子,重新走到他的面前,将东西塞给他,“小彩虹和鞋子,你给他送去。”
系临城嘴角微启刚准备开口,林美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拍到他的胸口。
大概是正好拍到了刚才被撞到的地方,系临城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还有,他的嘴巴昨晚莫名其妙地破了,”林美临顿了下,“我说要给他擦药来着,现在只能拜托你了。”
此话一出,原本微启的嘴角复归了原位。
林美临眉头一挑,满脸轻松地转头朝书房走去,语气怪异:“哎呀,儿子多真是好,个个都是好帮手,妈妈我再也不用‘操心’了呢~”
里城挥着扫帚,看着地上越扫越乱的鹅绒,烦躁地控诉:“都是那个呆子的错!哥哥,你不要去给他送!”
系临城将药膏从肘弯上捡起来,扭头看向里城,面无表情地说:“认真扫。”
“哦。”里城蔫蔫。
……
童塔塔刚到家时,他爸还瘫在沙发上呼噜震天响。
窗门紧闭,满屋酒气,抱枕掉在地上,矮凳也倒着,瞧着像是回来便直接醉昏在沙发上了。
这样的画面在搬来这边之前,他见过太多次,基本每次都是被公司里的人拉去挡酒。
将窗户打开,简单收拾了一下弄乱的东西,他便直接进房间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啊!”一阵扑腾不小心撞到了腿,痛得他抱着膝盖龇牙咧嘴。
跑得太急,鞋袜都没穿,花园的砂石将脚底硌得坑坑洼洼,一些尖锐的直接扎进了肉里。
他爬起来,将小石子一个个拔掉,方才没感觉,这会儿回过神只觉得刺挠挠的疼。
“哎哟……”
童塔塔龇着牙一瘸一拐地挪到洗手间,接了盆温水清洗脚底的灰泥,细小的豁口沾到热水后疼痛感更甚,难受的他泪花子又开始泛滥。
尤其再想到这伤口的来由,和昨晚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丢脸而引发的羞恼、烦躁和自厌一齐袭上心头,他无地自容地哐哐一阵跺脚,水花四处飞溅,搞得洗手间乱糟糟。
大概是他的嚎闹吵到了沙发上的人,嘟嘟囔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童塔塔以为是他爸在叫他,问了好几声都没应答,估计是在说梦话。
他面朝着客厅方向猛吸鼻子,搞不懂他爹那么好的酒量怎么一点都没遗传给他。
“啊啊啊!好烦啊!”
……
系临城敲响偏院房门的时候,天空开始往下飘起雪花。
等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看到是他后,里面的人扭头就想跑。
“哎。”瞬间定住。
系临城看着那有些呆滞的背影,“你的猫不要了。”
童塔塔闻声慢慢转过头,透过丝帘看向他手中的东西,面带纠结地抠了两下手指头,然后才慢吞吞地挪到门口,将门打开。
眼神躲躲闪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系临城将手中的猫笼递给他后,又将另一只手里的鞋子递了过去。
饶是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送鞋,童塔塔有点愣怔,见鞋口里还塞着自己穿过的袜子,他赶紧一把夺了过去,“……谢谢。”
“还有这个。”系临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管药膏。
是林阿姨之前说的药膏,童塔塔赶紧将鞋子放到鞋架上,然后伸手去接。
只是捏着药膏的人并没有给他,而是垂眸端详着药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喜欢……”
声音太轻太模糊,以至于童塔塔根本就没听清,他怯怯地看过去,“你说什么?”
系临城抬头望向他,“你喜欢我?”
“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童塔塔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涨红,想要躲闪却无处可躲,低着头点了点,“……嗯。”
“有多喜欢?”
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那般,不含情绪,像是在说些无比平常的话。
然而童塔塔却悸动地快要哭出来,“很喜欢……很喜欢。”
系临城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开口问:“为什么。”
为什么……
童塔塔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努力地用脑袋思考,理由霎时满箩筐地往外蹦,却口笨舌拙地一个都说不出来。
“你说,你的梦想是嫁给最优秀的alpha,”系临城没给他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并不是非我不可。”
此话一出,童塔塔迅速点头,“是,”想想又觉得不对迅速摇头,“不是不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点头再摇头,慌张地自己也不知到底该点还是摇,手在胸前胡乱挥,“不不,我的意思是,是你,是你的意思。”
不知自己到底说没说明白,急得他想哭。
系临城听明白了,“你要知道,这世界很大,我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不要,我不要其他人。”眼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所以,为什么。”
“因为,”好像怕他突然走掉,童塔塔赶忙开口,试图将话说得完美,出口的却只有哽咽,“呜,因为……”
系临城垂向他的眼眸里,氲着他看不懂的思绪,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因为我长得……帅?”声音犹疑。
童塔塔闻声点头,但并不只是这些,他再次摇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不,不只是长得帅,你你很聪明,很厉害,还很温柔……”
“温柔?”系临城微微蹙起了眉头,似是对这一词感到很陌生。
“对,很温柔。”童塔塔用力地点头。
门廊外的雪花纷纷扬扬,越下越大,系临城沉默着没有说话,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伸手将药膏塞进童塔塔的上衣口袋里,抬起下巴朝屋内示意,“进去吧。”
说完,便转身走出门廊。
几片薄薄地雪花融在脸颊上,微凉的湿意让他心慌,童塔塔抬头看向离开的背影,猛地冲出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不要,不要……”
系临城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满脸泪水的人。
童塔塔摇着头,“我我,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很温柔,你不要走不要走……”
“你——”
童塔塔的声音很急促,“我可以我真的可以,那时候咱们上初中——”
“嘿,”系临城打断了他的话,“你冷静点。”
“好,”童塔塔用力吞咽了一下,像他说得那样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冷静下,下来了。”
系临城点了点头,“回去吧。”
看他眼泪又要流出来,系临城转过头,“我已经听到你说的话了。”
然,然后呢……
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眶里向外涌,童塔塔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得让眼前的人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喜欢他,得全部都告诉他才对啊,全部……
认识系临城以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闪过,那些能证明他很温柔很好的记忆,密如此时正在飞扬的雪花,只是落到他手上时却都瞬间消失不见,到最后只剩下一抹说不清的气息,与一片此时也看不见的青色天空。
自己到底该怎么告诉他全部,怎么一下子让他知道全部呢……
衣角从手指间溜走时,留下了一抹令人害怕的柔软。
系临城的背影在窸窸窣窣的雪声里,越走越远,主院的门,好像从没有像现在那般遥远过。
童塔塔蹲在地上,咬着手背无声地嚎啕。
人的青春期很短暂,荷尔蒙的分泌在某一阶段达到顶峰后,便会迅速下滑。
就像深冬的大雪,漫天凛凛冽冽地飞扬,遍地轰轰烈烈地堆积,直到冉升的太阳出现,一点点摧空,一滴滴燃尽。
只不过,深冬走了会来,大雪融了再扬,人没那么幸运。
系临城走过水塘,随手将水压加大,雪片擦过肩头,触水而融,凉亭在不远处沉寂,鱼依旧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