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重逢故乡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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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霎早就被仙盟抛弃了。mqiweishuwu
或者说，半魔的死活对仙盟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们的任务不过是骗局。
这些半魔孩子，都是魔族做下的孽，都是人族的耻辱，既然两方交恶，仙盟又怎么可能会顾全他们的命运？
仙盟福泽天下，庇佑人世，可没说半魔也算人。
人族对不稳定因素的恐惧自古以来就有，半魔也是魔，他们的身上来自魔修的部分就是不稳定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失控，失控的代价，仙盟受不起。
何须走后，玉霎呆呆倚在墙边，不吃不喝。
那些来送饭的弟子对她的看守疏忽了许多，有时候会骂她几句。
骂她臭半魔，骂她魔族的细作。
她这算什么？
她到底是人族？还算魔族？
在人世，半魔被人不耻，被恐惧，孤立。
在魔域，她又是低贱的玩物。
这一切都是因为尹蘅。
她想起来尹蘅的话。
尹蘅说
玉霎越想越恨，心里的信仰碎裂，她伏在地上，不住地恶心干呕。
肚子好痛。
玉霎摸到腹上，顿觉腹中疼痛，好似塌陷的深坑，要榨走她所有的修为填补。
好痛。
比血咒发作时还痛。
玉霎连干草堆也不用拥有，在寒水里能歇脚的只有一块还算是平整的石头。她蜷缩在石头上，像是落入寒潭的可怜小猴。
不对……这种感觉很不对。
她清楚的感觉到小腹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爬动，想从其中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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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玉霎不吃不喝，谢以欢来看她。
穿着青衫束着马尾、腰间拿着剑的谢以欢在牢房外围着她转了又转，干净的布履在青石板上踏了踏，也没有能引起玉霎的注意。
“喂，你没事吧？”
谢以欢见她恹恹地坐在寒水唯一能让她歇息的石头上，出声问道。
玉霎不说话，还是侧着身子坐着。
“我已经听说了发生在殿上的事。”
“反正这仗也是要打的，和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谢以欢瞧了她许久，说道：“你就算不回来，魔域也是要打的，他们早就在一轩天布置了兵力。”
“魔域觊觎仙盟已经是众所周知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那日玉霎被拖上大殿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虽然玉霎是逃回来的半魔没错，但好歹好歹算是她的姐姐，关系到她的脸面。
谢以欢对玉霎无感，但也不是个十足的坏人，她思来想去，推掉了巡山和师门下发的任务来水牢探望玉霎来了。
景熙真君和一干人等在殿上那样审问玉霎，虽然谢以欢是很尊重他们，可这种事怎么能怪她？
一开始就是他们给玉霎任务的。
现在误打误撞完成了，反倒是他们不高兴了。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谢以欢看玉霎鹌鹑似的缩着，冷哼了一声，问，“他们打你了还是怎么着？话也不会说了？”
她记忆里的玉霎又闷又木讷，怨不得娘不喜欢。
“我想见越楼。”
玉霎开口。
“越楼？”谢以欢说：“你说谁？”
“伽鹤宗剑修组二部腰牌上刻着火十二的越楼。”
这是伽鹤宗下发的腰牌，每个腰牌都独一无二，上刻着五行，五行下是数字，随机分配。
越楼是火十二，她是水十一。
“剑修二组，腰牌火十二……那不就是越重双？”谢以欢回想一番，而后她的眉毛竖起来，说：“你认识他？”
“你怎么会和越重双有交集？”
谢以欢说，“越师兄现在是天璇宗鹤海峰峰主座下首席，你怎么会和他认识？”
“我们是在伽鹤宗里认识的。”
“越重双是去过伽鹤宗没错……你们发生了什么？”谢以欢的语气一下子警惕起来：“我和他……爹说，等我突破金丹，就给我们许配婚契，让我俩结为仙途道侣。”
“道侣？”玉霎怔了下，遂即垂下睫毛来，“知道了，那就不见了吧。”
“什么不见就不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只是在伽鹤宗的时候认识，四十年前我即将被送往魔域的时候，他碍于情面鼓励了我……我很感激他。”
“他没有和我说过你。”
“况且，当初你们被送去魔域时，没有人来送你们的，越重双尚且在天璇宗上拜师又是如何能鼓励你？”
谢以欢靠近围栏，眯着眼向里看，仿佛要把玉霎看出个洞来：“我此前只听说你和魔族相好，没听说过你和越重双也相好，你们当真认识？”
玉霎也觉得疑惑，自回到仙盟受人白眼开始，她听得最多的议论是：“那个跟魔族逃走的半魔。”
她何时和魔族逃走过？
没有去魔域之前，她懦弱无比，再大胆的事情，不过是在魔力失控后，打伤了同门，被碧水榕痛打了一顿，撞见越楼并且打算和越楼逃走，躲到一处没有人的角落等风头过去么？
确确实实是和越楼一起走的。
越楼如何又是魔族？
玉霎也觉得奇怪，道：“当初我魔力失控，用角撞伤别人，是越楼他……”
“不是。”
谢以欢站起身，说：“当初和你跑了的是个魔族，才不是越重双。”
玉霎不解地问道：“魔族？”
“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我……”
“越重双是剑修二部的火十二不错，可他不是什么越楼，也没有帮助过你。”
谢以欢皱眉，而后笑道：“我看你真是把脑子烧坏了，连自己当初做什么，做出怎么样的丢人事都不记得了。”
随后她便告诉玉霎当初发生了什么。
这是谢以欢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玉霎是为数不多的保留着魔族特征的半魔，在伽鹤宗里，她既不被半魔接纳，也不与人族关系好，加上出身不光彩，碧水榕又厌恶她，从来不曾给予过她一个正眼。
小孩子们从大人那里学来看人下菜碟，自然也会因为玉霎孤立无援欺负她，小孩子心性恶毒，不知廉耻道义，师长在前一副面孔，背地里和同伴玩耍又是另一副嘴脸。
长着角的玉霎受两拨人的欺负。
半魔和人族修士都欺负她。
后来有一个同样也是半魔的小子开始和玉霎一同玩耍，欺负玉霎欺负惯了的人族小孩就开始趁着那个半魔小子不在的时候挑衅玉霎。
玉霎和他们发生了冲突。
据说他们拿了捆妖绳套住了玉霎的角，把她像一只小牛那样拖行，带到后山去。一向老实的玉霎不知怎的和他们打了起来。
她毕竟是个半魔，身体里保存着相当一部分的魔族血性，在挣扎里，失控的她用头上的兽角打伤了所有用绳子套着她的人。
有一个修士的护体术法直接被穿透，玉霎的角划开了他的手臂，差点把他的肚子也给撞破了。
不巧的是，她伤到的孩子是仙盟某个小宗门门主之子。
他们反手把事情告到了情峰上，告到了碧水榕面前。碧水榕把她捆起来痛打了一顿，扔在芭蕉扇下，任路过的野狗咬她。
待碧水榕差人把她带回来，谁知道人不见了，原本就是贱命一条，不见就不见了，犯不着去找。
但是偏偏碧水榕心情不好，那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破天荒让人去寻找了玉霎。
一群修士最后寻到了被那个半魔小子蛊惑要跟着一起私奔的玉霎，拆散了两人，把她又教训了一顿。
玉霎和半魔逃走的消息很快传开。
她自己记不得，是因为她被捉回来后发了一场大病，好了以后就痴呆了，发生什么记不太清楚，正好那个时候因为魔域和仙盟交恶，半魔打人和挨了玉霎一角的那个人族修士利用父亲的关系积极从中挑拨，伽鹤宗最后还是散了。
“你和一个半魔逃走，而越重双是正经的人族修士，他最讨厌的就是你们半魔，如何会和你交好？”
玉霎沉默。
不一样。
和她的记忆一点也不一样。
为什么她的记忆会是……会是截然不同的说辞？她的记忆里要温和许多，她不过是和同门起了争执，一时气不过就……她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越楼害怕她回去遭母亲责打，将她带往了郊外的一处山洞让她先避一避，他会为她解决这件事。
他不是半魔。
他是最得师长喜爱的人族修士。
“看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像傻了一样，我说你肯定就是烧糊涂了，自己做过什么事都不知道了。”谢以欢嗤笑，“真是可悲。”
玉霎自己也迷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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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和玉霎说明了她曾经和半魔私奔出逃的往事，谢以欢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像是自己喜爱的珠宝被蛞蝓爬了一般恶心。
谢以欢立马去找了鹤海峰的越重双，把他带来了潮鳞水牢。
“玉藏，那个半魔，她要见你。”
越重双正在处理师尊交代的事务，就被谢以欢缠着出来，也不说什么事儿，只是一味的要他来。
碍于两个人即将联结的道侣身份，越重双只得推了任务出来，跟着来了。渐渐靠近水牢后，她才开口。
“玉藏？”“是啊，她张口就是想见你。”谢以欢语气不善，问：“她真的和你认识么？”
“……不认识。”
“你迟疑了，越师兄。”
“我同她是不认识的。”
“我就说她这种家伙怎么会认识你。”
“在伽鹤宗的时候，只是和她有过几次眼缘，但我们……不曾认识。”越重双淡淡地说。
谢以欢停住了脚步，眯起眼睛，看向越重双。
越重双天赋异禀，生得丰标俊朗，不论是在伽鹤宗还是在鹤海峰，都是拔尖的人才，还在仙盟的宗门大比里夺魁了。
他一心向道，连朋友都很少。
如今说起玉藏，他的语气倒是奇怪了。
眼缘？
不曾认识？
“是么？”
“嗯。”
“那你可知，越楼是谁？”
越重双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果真认识？”谢以欢立即抓住了他眉眼间细微的变化，说：“他是谁？”
“……”
“你可知玉藏这个家伙开口便是想见越楼，说是当年伽鹤宗剑修二部的火十二。火十二是你，越楼难道是你的另一个名字不是？”
越重双摇摇头，“不是我。”
“那是谁？她为什么会把你认错成了越楼？”
越重双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别的情绪，还是摇头，说：“不知道，可能她记错了，我一直都是越重双。”
“真是怪了。”
谢以欢看他的神色，觉得古怪了起来。
两人进了潮鳞水牢，负责看守玉霎的弟子用木槌在围栏上敲了敲，提醒她来人了。
越重双在围栏前站定，眉头微微拧起来，抿着唇向里看去，看见昏暗的角落里缩着一团影子。
依旧是靠在石壁上的玉霎动了动，从睡梦里醒来，她在谢以欢告知那一段往事后，陷入了长久的自我怀疑里。
好容易睡着了，正是迷迷糊糊之际，向外投去一眼，发觉谢以欢身后站了个人，有些眼熟。
“越……”
玉霎多看了那人几眼，脱口而出。
可临了发现，又不是很像了。
这个眉眼乍一看上去，是像的……但是仔细看看，好像又不一样。
“他是谁？”
越重双也看着她。
“你不是想见火十二吗？他就是。”谢以欢出声打破沉默的气氛，作为一个女子，她敏锐的在这样的沉默里捕捉到了别的异样。
“她就是玉藏？”越重双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皱眉：“为何要将她锁到这种地方来？”
“回去再同你说。”谢以欢看着玉霎，嘴上同越重双说话：“你们先前，是不是认识？”
玉霎摇摇头。
不像。
越重双和她记忆里的男孩子长得没有那么像。
不是越楼。
“不认识。”
越重双也否认了，他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她而已么？”
“嗯，她说要见你的。”
两人在栏杆外对话，水牢里的水光晃到了玉霎的眼睛，她难受得并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只是捂着小腹，把脸扭到一旁，躲避水光。
昏昏沉沉的。
两人离去后，玉霎捂着小腹靠在墙上，白着一张脸，回想越重双那张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脸。
他不是越楼。
谢以欢怎么领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过来？
越楼的脸和他完全不像。
在看见越重双的那一瞬间，越楼的脸倒是月西楼那厮的脸渐渐重合了起来。
月西楼……
她听到有什么正在缓缓碎裂。
像是坚守的信念完全要崩塌了，她的心已经开裂，神化过的那些记忆正在一点点从其中漏出来，她自己什么也不剩。
玉霎有些茫然，茫然地看着水面。
有几尾小鱼从水下冒上来，吐了几个泡泡。
而后它们又被一滴岩壁掉下的水吓得四散。
不行。
不能留在仙盟了。
玉霎陷入长久的心碎后，像是一只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小兽想着自我疗伤。
虽说一直以来对仙盟怀着不切实际的希冀，但在魔域那么久，她并非半点没有成长。
看清楚于自己不利且无望的处境并尽早脱离是对的。
可是，该怎么走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是这样的事情越重双和越楼（幼版月西楼）长得是有点像的。尹蘅把他们两个的记忆错位，也改变了他们周围人的记忆（微调）他们不记得那个半魔小子叫啥，但是记得他们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