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番外<!>
不知从何时开始,“西京的一座神社中有位极善卜卦的巫女”这样的传闻,开始在京中流传起来了。
没有人知晓她的来历,也没有人知晓她的卜卦之术从何而来。
最开始的时候,是她会对前去参拜的信徒们说些奇怪的话。
诸如:“今日你会遇到好事。”“孩子能够顺利出生。”“最近不要在夜里出去。”之类的话。
而令人惊讶的是,她所说的这些奇怪的话,似乎真的应验在了那些人的身上。
尤其是被她说了“不要在夜里出门”的那个男人,他在没几日之后夜访归家时遇到了怪事,甚至因此卧病在床数日,直到家人们从他口中听到了:“去将西京的那位巫女大人请来……”
白天便前往了神社中请人的佣人,一直在神社之中等到了太阳落山,才请动那位巫女大人。
“有人下了咒,”她在见到了卧病的男人之后便说:“我并不擅长解咒。”
话虽如此,在他的家人们的恳求下,巫女还是出手帮助了那人。
当男人从寝具内起身时,他本是想用钱财来感激巫女的救治,却被她拒绝了。
“如果您一定要感谢的话,那便给我一碗您的血吧。”她说:“我所侍奉的神明,是位与众不同的神祗。”
于是人们猜测,需要以人血来供奉的神明,大抵也只会是祸津神或是祸崇神一类的神明。
而这些要么是邪神,要么便是鬼神。
可她所做的“占卜”,与其说是卜卦,倒不如说是预言更为贴切。
但凡是她说出来的话,都会一一应验。
对此不屑一顾之人自然不在少数,可相信的人也不少,毕竟就算是邪术,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便也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这已经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了,在平安时代,以咒杀人这样的例子,在何处都极为常见。
而这种事情,虽不乏厌惧之人,却也有诸多趋之若鹜之徒。
这位奇怪的巫女以供奉的神明不喜阳光为由,从不会行走在阳光之下,倘若是白天去找她,只有极少的情况下会被她请进遮挡了阳光、单用烛台照明的昏暗房间里。
而如果想要刻意去询问她指定的内容,却大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说过的吧,”每当有人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在她面前沮丧地垂头丧气之时,她便会说:“卜卦凭借的是‘缘’,强求之缘,便是不得之愿。”
无论前来占卜的人有没有得到想要的内容,她都会如约取走对方的一碗血。
即便如此,前往神社中占卜的人依旧没有减少,甚至有愈发增多之势,一开始门口罗雀的破败神社,现如今却要排着队守在鸟居,只是为了等来那一次求她占卜的机会。
无惨唤来的这名侍从正好是畏惧此类事物之人,因此说起这位怪异的巫女时,在心底里已经等同将她划分为妖魔之类的存在。
末了,他有些胆战地抬起眼睛,小心地查探着年轻的新家主的脸色。
“您……”他试探性地发问:“也想去占卜吗?”
闻言无惨眉梢微挑,形状姣好的眉眼间流动着的,是自己的思量。
“备车吧。”他轻声说:“今晚就去见她。”
————
老旧的神社中,和室内坐着一名巫女打扮的女子。
她便是近来的传闻之中,那位美丽却又怪异的、既像神明又像妖魔般的“预言巫女”——八百比丘尼。
这并非是她原本的名字,而这座神社之中,其实也并未供奉着所谓的“与众不同的神祗”。
起初,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在她所出生的那个小渔村,村子里的所有人几乎都依靠打鱼为生,而那样的劳作捕获的食物,也只是能够维持温饱的程度而已。
所以一旦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天灾,家里也不可能会有足够的积蓄来应对这样的灾祸。
生了急病,只能被关在房间里听天由命的少女,遇到了一位正在四处游历的好心医师。
那位医师本只是路过渔村时想找一户人家借宿,却听闻了村中有位少女生了急病,于是好心的医师敲响了他们的家门,安抚了她的父亲,并对他说:“我会努力治好她的。”
见到了少女的医师,在此前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病症。
但医师在早些年里研得了一个药方,似乎对她的病症能够有所缓解。
不求回报的好心医师为她治疗了数月,用光了自己在路上采摘的药材,但她的身体还是没能完全康复,所以他对少女和她的家人说:“我需要回京都取些药来。”
但为了取药而离开了渔村的医师,却再也没有回来了。
在他走后不久,少女发觉自己的身体似恢复了气力,不仅如此,她的五感也变得极为灵敏。
少女的父亲,为自己的女儿能够康复而感到很高兴,于是为她捕来了新鲜的鱼肉,但当鱼肉被端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却没有对它们产生半分食欲。
相比于鱼肉的味道,窜进她鼻腔之中的,更多的是她父亲身上传来的味道——因为捕鱼时不慎被礁石划伤,所以格外明显的……血肉的味
道。
——她对那样的味道产生了渴望。
意识到自己竟生出了这般可怕念头的少女,在某个夜晚独自一人逃离了渔村。
她害怕自己克制不住想要伤害父亲的冲动,也恐惧着变成了“怪物”的自己。
她想要去京都寻找那名医师,想询问他自己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但在前往京都的路上,她看到了一些沾染着血迹的碎布——医师离开时穿着的衣物,就是这样的布料与颜色。
即便现如今那些颜色已经被斑驳的黑红色血迹,以及地上的泥土所侵染。
她找到了医师的尸骨——在回到京都之前,医师便被林中的野兽吃掉了。
少女不知所措地落下泪来,她趴跪在医师的尸骨旁,将那些骨头与碎布捡了起来,而后挖了一个坑。
在埋葬医师的时候,她从医师的身边找到了一些破碎的笔记——但少女并不识字,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
她只是隐约觉得,应该把那些残破的纸张留在身边。
或许……她能从中找到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的方法。
抱着这样的念头,少女还是来到了京都,但繁华的京都和她所生长的小渔村截然不同,牛车的车轱辘缓慢地转动着,在那些车辇之中坐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贵族们。
她对这样陌生的地方生出了退却的心思,却被一名年老的巫女带回了神社之中,那座早已破旧,只是能够勉强供人居住的神社里,只有她和老巫女两个人生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几年,中途少女因为控制不住自己而跑出了神社,撞见了夜访归家的贵族公子,甚至差点将对方杀死。
但好在最后的关头,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松开了那个被她按在身下的青年,在他的侍从喊来护卫之前逃回了神社中。
她身上沾染了对方的血液,身上的血腥味格外浓重,但老巫女却大抵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各方面的感觉都变得迟钝,竟也只是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
本以为自己会被驱逐的少女,就这样继续留在了神社里。
老巫女年轻时也是位贵族姬君,只是因家道中落,所以为了生计不得不来到了这座神社中,她已经独自一人在这里生活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才会在见到少女时,将她捡回了神社中。
当少女询问她是否能够教授自己习字时,老巫女很高兴地拿出了她年轻时从家中带出来的笔墨。
“我年纪已经大了……”老巫女对她说:“所以很少再写些什么了。”
事实上,她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
日复一日的无趣生活磨灭了她那颗被娇贵养起的心,让她变成了现如今的疲怠苍老。
在她即将离开人世时,老巫女告诉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大抵……不是普通的人类。”
老巫女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也听到了她在夜里偷偷离开神社,不知前往何处的脚步声——她更听到了京中不知从何时便开始流传起的,在夜里袭击夜访的男子,吸食对方血液的妖怪的传闻。
“你……是妖怪吗?”老巫女问她。
少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其实也没关系了,”老巫女大抵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了,她仿佛是喃喃自语般说:“至少……你也一直……都陪着我待在了这个破旧的神社里……”
她太过寂寞了,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收留的可能是个吸食人血的妖怪,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当少女抱着老巫女的身体,感受着她的体温慢慢消失时,她才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原来,对于人类而言,孤独竟是比妖怪还要可怕的东西。
————
神社的鸟居前停下了一辆有着紫藤花家纹的牛车。
她听到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也听到了有人从牛车里下来的声音,更听到了年轻的男性嗓音,从院子里传到了她所在的和室内。
那是一首和歌。
很奇妙的是,八百比丘尼有一种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首和歌的感觉。
京中的男子们会在傍晚时分前去拜访自己心仪的女子,礼物大多是和歌或者花枝,但众所周知,如果是用别人所作的和歌来送给女子,大多是会被拒绝的。
无惨自然也很清楚这点,所以他送给八百比丘尼的,是从自己的记忆之中得来的,鬼舞辻无惨在第一次见到八百比丘尼之时,送给她的和歌。
那确确实实是他自己所作。
八百比丘尼的障门紧闭着,但很快便有人敲响了障门——是前来拜访她的产屋敷无惨的侍从,从门缝之中被塞进来的纸张上,便写着方才他口中所念着的那首和歌。
八百比丘尼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什么东西,大抵是某个人的身影——而且是她从未见过的人。
这样的怪异感让八百比丘尼打开了障门,对门口的侍从说:“请你家主人进来吧。”
一切都如无惨所预料的一般,哪怕情况发生了变化,八百比丘尼也必定不会拒绝他的拜访——即便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有着海藻般的黑色长发的青年端坐在她的面前,八百比丘
尼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视线紧紧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眼前的青年,有着一双极为独特的、红梅色的眼眸。
——血液一般的颜色。八百比丘尼忽然这么想。
“我听说了您极善卜卦,”当她沉默地注视着无惨时,无惨开口说:“能为我卜一卦吗?”
事实上,在听说了八百比丘尼在卜卦结束之后需要收取前来卜卦的人的血液时,无惨便能大概猜测到她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了。
现如今的情况的确和他记忆之中不同,但也并非是毫无依据地发生了变化,而更像是……他和八百比丘尼的情况,发生了对调。
原本应该是吃下了人鱼肉获得完美永生的八百比丘尼,变成了鬼。而原本因为中途杀死了医师,所以变成了鬼的无惨,却在这一次吃下了人鱼肉。
所以他们之间的情况进行了对调,彼此拥有了本属于对方的东西。
在无惨想着这些之时,八百比丘尼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一些东西——一些,本不该被现如今的她所拥有的东西。
在她脑海中疯狂涌现出来的记忆,是正符合无惨所得到的那份记忆之中,属于吃下了人鱼肉的八百比丘尼的记忆。
八百比丘尼陷入了沉默,她开始思考起为何会变成现如今这种情况,也开始思考起——眼前的无惨,是否也拥有那份记忆。
于是她开口说:“我看到了你。”
无惨笑了起来:“我就坐在你的面前。”
但八百比丘尼摇了摇头,她轻声说:“我看到了,杀死了医师,变成了‘鬼’,被日之呼吸的使用者斩下了头颅,狼狈不堪地碎裂成一千八百块……”
随着八百比丘尼的话语,产屋敷无惨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方才轻松自若的笑容不知何时便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满溢着的阴霾。
他低声断喝:“够了!”
八百比丘尼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明白了彼此似乎都有着共同时间线内的记忆时,无惨原本以为自己的手中掌控着一切的傲慢仿佛在顷刻间被打散,他压抑了心底里不知从何升起的怒意,稳定了声线对八百比丘尼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眼前的巫女垂下了白皙的眼睑,在她的身上无惨仿佛感觉不到半分温度,就好像整个人也融入了冰冷的暗色之中。
“是啊,”八百比丘尼平静地说:“已经不是了。”
她变成了“鬼”,而在她方才所得到的那段记忆里,变成“鬼”的应当是她面前的鬼舞辻无惨才对。
见她沉默,无惨眸色微暗,但他的唇边却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说:“你一定很高兴吧?”
就像是发自内心地为她庆祝着,想要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一般,无惨对她说:“不用被永生的痛苦所折磨,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让自己死去的方法,现在的你如果想要死去,只需要站到太阳下面……”
他叹息道:“真简单啊。”
八百比丘尼从中听出了极具冷嘲热讽的意味。
比起和他一起坐在这里,她更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将他打一顿才对。
这样的念头在八百比丘尼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瞬间,身体便像是不受控制般动了起来。
刚获得不死之身的无惨,除了无法死去之外,就和普通的人类几乎没有不同之处,而变成了“鬼”的八百比丘尼,却有着人类难以匹敌的力量。
——属于狩猎者的力量。
当无惨满脸震惊地看着八百比丘尼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壁上时,他下意识想要呼救——但在叫喊的声音从喉咙里跑出来之前,她用另一只手堵住了无惨的嘴,不让那些声音泄露出一丝一毫。
事实上,就算把守在外面的所有侍从都叫进来,他们也完全不会是八百比丘尼的对手。
她是这世间的初始之鬼,也是代替了无惨获得了那份足以制造出其他众鬼血液的“王”。
“你在发抖吗?”八百比丘尼轻声问他。
产屋敷无惨的眼睛睁得很大,在脸上攀爬着的表情足以被称之为“恐惧”,虽然记忆之中出现过他被日之呼吸的剑士继国缘一打败的情景,但那样的未来,距离平安时代的无惨还是太过遥远了。
现如今的无惨,只是个刚吃下人鱼肉不久的、甚至还未完全让自己从人类身份的认知中脱离出来的普通人。
“无惨,”八百比丘尼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对他说:“真奇怪啊,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呢?”
在八百比丘尼那张稠丽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疑惑,就好像是真的无法理解记忆之中自己的感情。
距离她从人类变成鬼,也不过是过了四五年的时间而已。
哪怕是对于人类而言,这样的时光其实都不能算是真的很长——对于人类的短暂生命而言,四五年的时光甚至也能说是转瞬即逝。
但八百比丘尼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久到她都开始厌烦起这样的日子。
并非是觉得无趣,而是觉得烦躁——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让她不得不沉下心来跽坐在和室内。
因为她觉得,如果不让自己呆在安静的地方,强/迫着自己不要出
门,或许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了。
控制不住那股……从心底里升腾而起的,想要破坏什么、撕碎什么的可怕念头。
她总是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些前来向她祈求占卜的人类,因为一旦注视着他们的皮肤,看到那柔软的皮肤与在那之下流动着血液的血管,属于“鬼”的本能便会开始侵蚀她的理智。
只是饮血……完全不够。
那些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对血肉的渴望,完全不会被那些血液满足。
即便每日都会有人来向八百比丘尼求卦,也会给她带来她要的报酬。
但八百比丘尼知道,她必须要克制——一旦开始了,就不可能会再有停下的那天。
无论是怎样的欲/望,如果不加以控制,一旦任由其随意增长,一定会变成连自己也不可控的模样。
所以为了让自己不变成失去理智的恶鬼,她一直以来都是将自己关在了这座小小的神社里,克制着那些疯狂而又可怕的念头。
直到眼前的青年到来,给她送来了和歌——足以让她的脑海之中多出一大段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的和歌。
产屋敷无惨本以为自己会被杀死,当他看着八百比丘尼的眼睛暗沉得可怕,在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睛里浮现出疯狂的狰狞之时,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听到了轻轻的笑声。
“什么准备也没有,就直接跑来找我了吗?”无惨听到了八百比丘尼的声音,她说:“你还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啊。”
隐约甚至可以听出几分无奈的感叹让无惨睁开了眼睛,他怔怔地看着八百比丘尼,看着她松开了将他压制在墙壁上的手。
他一时没有站稳,直接跌坐在了墙边。
“……”这绝对是现如今的无惨这么多年来最狼狈的时刻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生着重病,甚至连房门都少有踏出的时刻,也没有像现如今这般狼狈。
无惨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究竟为何而来,也忘记了记忆之中的那个八百比丘尼应该是何等模样,但他能够知道的是,面前的这个八百比丘尼……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可怕的眼神。
而且无惨的确感受到了杀意,当那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寸寸地将手指收紧之时,他生出窒息感的同时,头脑中甚至只剩下一片空白。
当他跌坐在墙边的时候,无惨忽然想——
在他的记忆之中,八百比丘尼被杀死的时候,在她脑海之中产生的想法,也是和他一样吗?
记忆之中变成了鬼的自己,有眼前的八百比丘尼这么可怕吗?
当无惨的思绪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的时候,八百比丘尼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无惨的脸侧。
她轻柔地将无惨颊边的长发别至耳后,对他说:“报酬暂时留在你自己这里吧,下次再来找我的时候,我再一并收回来。”
无惨苍白着脸从和室内出去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八百比丘尼打开了障门,她站在门口看着产屋敷无惨脚步甚至有些踉跄地进了牛车,直到那牛车上的家纹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八百比丘尼忽然想,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记忆之中的无惨掐着她的脖子时的感觉,大抵也就跟刚才她掐住无惨的脖子时差不多吧。
————
产屋敷无惨再也不想去见八百比丘尼了。
原本以为会是像他获得的记忆里那样,见到记忆之中那个眼神空虚、平静温和的八百比丘尼。但无惨怎么也想不到,他所见到的竟然会是那样的存在。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在她面前,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无惨很生气。
这样的生气又让他迁怒了身边的侍从侍女们,他随意地呵斥着他们,将他们全部赶出了自己的眼前。
但即便如此,他的怒火还是无法被熄灭——因为这些怒火并非是那些佣人们造成的。
在无惨的记忆之中,吃下了人鱼肉的八百比丘尼分明也是很强大的存在,甚至还能够指导他未来的上弦之壹——继国严胜练习剑术(这是鬼舞辻无惨从已经变成黑死牟的继国严胜的记忆之中读取来的)。
但现如今吃下了人鱼肉的无惨,却是真的在她面前做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莫大的屈辱让他夜不能寐,也驱使着他前往了安倍晴明的宅邸处,希望对方能教自己修行阴阳术。
在记忆之中,八百比丘尼似乎对这位现如今声名鹊起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抱着某种心思,以至于在他死后的多年,也时常会被她想起。
虽然无惨对安倍晴明也没有什么好感,但如果是能够借此来让八百比丘尼不快,那么这一点点屈就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了。
然而当他亲自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时,得到的却是安倍晴明府邸之中侍女的婉拒。
穿着唐衣的美丽女子站在紧闭的宅邸门口,对无惨说:“主人已经知晓了您的来意,但您与主人之间并没有师徒之缘,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的无惨脸都青了。
虽然一直都有听说过安倍晴明此人与人相交甚少,但他本以为凭借着自己产屋敷家主的身份,就算
对方真的不愿意,也总归还是会给自己几分面子——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安倍晴明的徒弟,只是觉得记忆之中八百比丘尼的阴阳术那么高超,又与安倍晴明交好,肯定是安倍晴明教她的。
那么按照这个道理,他也能从安倍晴明这里学到些阴阳术才对。
本是为了让自己不再生气而前往土御门大路拜访安倍晴明,却未料到竟然又被对方堵了一肚子的火气,想到这里的无惨更加生气了——但他还是得找人教自己阴阳术。
这世上又不止是有安倍晴明一名大阴阳师,与他名声相当,却因为更加擅长以咒杀人而被绝大多数人所不齿的那位大阴阳师芦屋道满,不也是一个选择?
更何况……如果现在就此放弃,那他丢掉的颜面岂不是白白丢掉了?
于是无惨事先派人去试探了一下芦屋道满的心思,在确认了对方愿意教自己之后,他才亲自带着礼物,再度登门拜访了。
事实证明,芦屋道满的确比安倍晴明要好说话得多,而且能做的事情,也比安倍晴明更多。
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是芦屋道满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但凡有人来求他了,他都会答应对方。
前些时候他便答应了一个贵族咒杀自己兄长的请求,只可惜那个贵族的兄长那段时间里去见了八百比丘尼,并从她的口中得到了提醒——虽然她无法解开那样的恶咒,但她告诉了那名贵族的兄长:“去找晴明大人吧,能下这种我也无法解开的咒的人……这世间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安倍晴明不可能会用咒来杀人,所以现如今京中有这种实力的,只有他的老对头芦屋道满。
后来无惨在听芦屋道满闲聊时听到了这件事情,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又差点让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又断掉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数十年,芦屋道满再怎么擅长阴阳术,也终究还是个人类,在他临死之前,他对无惨说:“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抱着某些目的来的,但我还是答应了教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无惨愣了一下,他的确是不知道的。
“因为……”芦屋道满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是一个……能给我带来很多乐子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无惨其实就已经不想再听了,哪怕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凭借着芦屋道满对他的了解,他立马就能够看穿无惨的念头。
——就是这样啊,永远都只会以自我为中心,眼睛里只会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所以无论在何时也不会感到孤独,更不会像他们这样的人类一样……心生寂寞。
无论是安倍晴明还是芦屋道满,生来便不同于寻常人的存在,活在这世上,最无法避免的便是寂寞了。
————
“我本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距离八百比丘尼和产屋敷无惨的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数十年的时光。
那之后产屋敷无惨再没有来到这座神社,而八百比丘尼,也没有踏出过神社半步。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见到了安倍晴明。
因为芦屋道满的咒术,解决了那次事件的安倍晴明带着源博雅来拜访她了。
和记忆之中的八百比丘尼见到了年少时的安倍晴明不同,现如今的八百比丘尼见到安倍晴明时,他已经是声名鹊起的大阴阳师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成为了朋友,甚至在之后的数十年间,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也会来神社中和她喝酒。
这些年来,八百比丘尼一直在暗中变化着自己的外貌——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她也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慢慢衰老了,虽然比寻常人类要慢一些。
在最后一次见到安倍晴明的时候,那位大阴阳师却一言点破了她的伪装,并对她说:“请让我,再看一次你原本的模样吧。”
于是八百比丘尼皮肤上的皱纹慢慢地消失了,她的皮肤恢复了光洁,样貌也从老态变回了年少。
安倍晴明安静地注视着她的变化,忽然笑了起来,他说:“就这样保持下去吧……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地活着……”
如果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那便无法自由地活着。八百比丘尼想,人类之所以区别于恶鬼妖怪,正是因为其独特的、能够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恶念”的天赋。
所以哪怕身体已经变成了“鬼”,八百比丘尼仍希望自己的心是“人”。
只不过,如果能够压抑住本性,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这大抵才是晴明所说的自由吧。
当安倍晴明死去的时候,八百比丘尼曾问过他,是否想要继续活下去,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比如说……接受她的血,变成鬼而活。
但安倍晴明拒绝了,他说:“我有很多的遗憾,也有很多还未做完的事情,更对这个世间心存留恋,但这些都不是强行延续本该就此终结的人生的理由。”
“但凡是人类,都会迎来这样的归宿,正如绽放的樱花之所以美丽,也是因其短暂而又可惜……带着遗憾与留恋离去,并非是一种痛苦,恰恰相反,这是一种幸福。”安倍晴明轻声说:“八百,在
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倦之前,让一切都结束吧。”
八百比丘尼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记忆之中的那个吃下了人鱼肉,获得了不老不死身躯的八百比丘尼,早已对这世间没有了任何留恋——但她却又无法死去,也无法让自己获得救赎。
然而现如今的八百比丘尼,却并非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倦——她甚至在期待着未来,期待着那个和她的记忆之中截然不同的未来。
而令其产生了不同的重要原因之一——现如今还是产屋敷无惨的无惨,也是她想要再次见到的对象。
得到了曾经令她深陷绝望的完美永生,得到了记忆之中的他一直都在渴望着的完美永生的鬼舞辻无惨,现如今又变成了何等模样呢?
而就在她这样思考着,甚至因为晴明的过世而打算从神社之中搬走,去找一个新的住处之前,最后再见一面产屋敷无惨的时候,她的神社中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
他的黑发在傍晚的风中微微浮动着,红梅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的是属于夜晚的暗沉色泽,他就这样站在哪里,仿佛是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的无惨对她伸出了手。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八百比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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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倦之前,让一切都结束吧。”
八百比丘尼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记忆之中的那个吃下了人鱼肉,获得了不老不死身躯的八百比丘尼,早已对这世间没有了任何留恋——但她却又无法死去,也无法让自己获得救赎。
然而现如今的八百比丘尼,却并非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倦——她甚至在期待着未来,期待着那个和她的记忆之中截然不同的未来。
而令其产生了不同的重要原因之一——现如今还是产屋敷无惨的无惨,也是她想要再次见到的对象。
得到了曾经令她深陷绝望的完美永生,得到了记忆之中的他一直都在渴望着的完美永生的鬼舞辻无惨,现如今又变成了何等模样呢?
而就在她这样思考着,甚至因为晴明的过世而打算从神社之中搬走,去找一个新的住处之前,最后再见一面产屋敷无惨的时候,她的神社中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
他的黑发在傍晚的风中微微浮动着,红梅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的是属于夜晚的暗沉色泽,他就这样站在哪里,仿佛是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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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其产生了不同的重要原因之一——现如今还是产屋敷无惨的无惨,也是她想要再次见到的对象。
得到了曾经令她深陷绝望的完美永生,得到了记忆之中的他一直都在渴望着的完美永生的鬼舞辻无惨,现如今又变成了何等模样呢?
而就在她这样思考着,甚至因为晴明的过世而打算从神社之中搬走,去找一个新的住处之前,最后再见一面产屋敷无惨的时候,她的神社中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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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的无惨对她伸出了手。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八百比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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