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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无惨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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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事实上,以太宰那敏锐的观察能力,从青年抬起手为八百比丘尼将颊侧的碎发别至耳后时,便已经看到了他手上那枚与八百比丘尼一直以来都戴着的戒指、明显是相同款式的银戒。

    太宰治只是想听听八百比丘尼会怎么回答。

    在听到她回答说“不是朋友”之后,太宰治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地应声道:“这样啊。”

    鬼舞辻无惨眉梢微扬,形状姣好的红梅色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补充。

    八百比丘尼回应了他的注视,忽然笑了起来。

    她看着鬼舞辻无惨说:“这就是我的恋人。”

    与以前相比,鬼舞辻无惨身上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先不说八百比丘尼这些年来再没有听到过关于“恶鬼食人”之类的传闻,单从他们久别重逢的反应来看,便足以证明这点。

    如果是以前的鬼舞辻无惨,那个在八百比丘尼的记忆之中的鬼舞辻无惨,绝对不可能会像此刻这般心平气和地站在她的面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用平静到没有任何异样的语气同她说话。

    太宰治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原来是八百小姐的恋人!”

    在鬼舞辻无惨因他的夸张反应而蹙起眉头之后,太宰治依旧没有闭嘴保持安静的打算。

    他走了几步来到八百比丘尼身侧,站在鬼舞辻无惨的面前说:“我原本还在想您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毕竟我和八百小姐认识也有五年了,却从来没有和您见过面。”

    说话时太宰治言语之中的深意哪怕不用刻意琢磨也能听出来,鬼舞辻无惨眼眸中的红梅色愈发朝着晦暗的方向发展,但很快他便勾起了唇角,语气平和地对太宰治说:“因为我最近几年有些事情要忙,所以的确没能好好地陪在妻子的身边……”

    鬼舞辻无惨毫不掩饰自己眉眼间的傲慢:“多谢您的提醒,”他的咬字格外清晰,“我以后一定会多抽出些时间来陪她的。”

    话音未落,鬼舞辻无惨便伸手牵住了八百比丘尼的手,他微微低下脑袋来,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后半句话的语气也染上了几分意有所指的意味。

    太宰治面上的笑意没有半分变化,像是发自内心地祝贺着他们一般:“那可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是鬼舞辻无惨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真人,但事实证明,他果然对这种狂妄又自以为是的小鬼没有半分好感。

    ——哪怕现如今的鬼舞辻无惨已经比起以前来说,对人类的看法也稍微有了变化。

    曾经的鬼舞辻无惨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着摆脱自身人类部分的方法,他认为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也认为自己从未受到过任何天罚。

    降临在产屋敷家的诅咒,丝毫也没有影响到他。

    但实际上,这只是鬼舞辻无惨一直以来的逃避方式罢了。

    属于他的天罚,早就已经降临在了他的身上,而那个以人类的模样降临在他面前的来自神明的惩罚,便是昔日的初始呼吸剑士——继国缘一。

    虽然在几百年前的战国时期,继国缘一并未成功杀死鬼舞辻无惨,但他所留下的伤痕,在过去的百年间也一直都在灼烧着鬼舞辻无惨的身体,令他在最后面对整个鬼杀队时被找到了这些弱点。

    在和八百比丘尼一起走在街边上时,鬼舞辻无惨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侧脸,心底里忽然回忆起了他那两次濒临死亡的经历。

    在被继国缘一打败时,鬼舞辻无惨凭借着自己最后的力量逃走了,那时候他因为将珠世变成了鬼,而和八百比丘尼发生了无言的冲突。

    鬼舞辻无惨一气之下和她分道扬镳,而在后来消气了之后,他也没有回去找八百比丘尼——即便他已经知晓了她那时候就在继国家的事实。

    鬼舞辻无惨没有像她那样预知未来的能力,自然不会知晓继国家的那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将来一个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而另一个则会成为他最引以为傲的上弦之壹。

    他只知道,八百比丘尼一定会来找他。

    那时的鬼舞辻无惨过于以自我为中心,在他看来,这世间再没有人会像他一样了解八百比丘尼,也不会再有人能像他一样,和她一起走过那些于她而言过分漫长无趣的时光。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再次见面居然会是自己主动去找她——而且是以那种狼狈的姿态。

    在那之后鬼舞辻无惨其实对鬼杀队已经产生了戒备,所以他才会在所有赐给其他鬼的血液细胞中增加禁制——那便是为了防止像以前面对继国缘一时那样,再一次出现类似于珠世趁着他陷入虚弱期,而借此脱离他的掌控这种事情。

    而更令鬼舞辻无惨意想不到的是,时隔数百年,他会再一次被戴着同样的花札耳饰的鬼杀队剑士打败。

    而之所以能够继续在这世间留存,又是因为八百比丘尼。

    时至今日鬼舞辻无惨才真正发现,从来都不是八百比丘尼离不开他,也从来都不是八百比丘尼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而是——鬼舞辻无惨会回到她的身边。

    他忽然觉生出了几分自嘲的心态,鬼舞辻无惨

    之所以会在第二次败在日之呼吸的剑式下之后,又能再次苏醒,大抵又是因为八百比丘尼吧。

    虽然并不知道八百比丘尼用的是什么方法,可再想起那时的场景,想起八百比丘尼最后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能听出她的暗示。

    但在那个时候,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思考的意图。

    他只是觉得愤怒——那些涌上脑海中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令他不再拥有思考的能力。

    从那之后一直到如今,又是过了近百年的时光,不再制造任何鬼的鬼舞辻无惨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所以他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哪怕他自己也并不明确,自己究竟应该思考些什么。

    但至少,鬼舞辻无惨迄今为止,头一次生出了想要为了什么人而改变的念头。

    他正视了自己已经受到了天罚这一事实,也正视了产屋敷家在鬼舞辻无惨【死去】之后,便不再被疾病缠身这一事实。

    所谓的神,虽然看不见也听不到,但或许的确是存在的。

    而一直以来都深受神明眷顾的八百比丘尼,也必定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在鬼舞辻无惨的视线未能触及的地方。

    所以在时隔近百年之后,他又找到了八百比丘尼。

    ————

    一路沉默着走来,似乎也让他们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局面。

    奇怪的安静在他们之间扩散,足以令八百比丘尼心生感慨。

    但她仍是没有主动开口,而是如往常一般,在走回了离咖啡店并不算远的公寓之后,从包里找出了钥匙开门。

    因为是自己一个人住,所以八百比丘尼选择的房子并不大,尤其是和以前——在她和鬼舞辻无惨仍作为【夫妻】而居住在一起时相比,更是产生了鲜明的比较。

    如果是放在以前,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内,鬼舞辻无惨必定又要露出嘲讽的表情了。

    但当八百比丘尼的视线落在鬼舞辻无惨脸上时,却没有从那张俊秀的面庞上看到那副她再熟悉不过的表情。

    八百比丘尼从鞋柜里取出给客人穿的备用拖鞋,放在鬼舞辻无惨面前说:“把鞋换了。”

    大抵是她的语气太过自然了,以至于鬼舞辻无惨竟真的听了她的话,换好拖鞋后他站在客厅,看着八百比丘尼在矮桌前跽坐下来。

    “不用给你泡茶吧。”八百比丘尼微微仰起脸看着他。

    鬼舞辻无惨怔愣了一瞬,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他在八百比丘尼的对面坐下,看着她的脸沉默了许久。

    如果是在多年前刚苏醒的不久的时候遇见她,鬼舞辻无惨绝对不会是现如今这副样子。

    他曾无数次在那时的夜里想过,再次见面时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曾无数次在那样的夜里孤身一人,在想起她时紧紧地攥着拳头。

    但令他自己也心生奇怪的时,在真正见到了八百比丘尼之后,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他不是会询问对方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的那类人,而他仅存的骄傲也不会允许他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在久久的沉默之后,八百比丘尼先开口了。

    她垂下了白皙的眼睑,轻声道:“怎么找到店里的?”

    听着这种毫无波动的语气,鬼舞辻无惨竟也没有生气的感觉,就像是已经接受了这样八百比丘尼就是这样的存在这一的事实一般。

    “之前一直都在找你,但是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鬼舞辻无惨说:“直到前几年发现还有其他人也在找你,所以才在近段时间得到了你的具体消息。”

    八百比丘尼忽然想起了那时甘乐酱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想得太少了。

    所以才会在见到童磨时只以为是童磨在找她。

    她抬起眼睛,视线对上了鬼舞辻无惨的眼睛,脸色未变:“没有话想问我吗?”

    八百比丘尼本以为,他一定会想在第一时间追问当初未能问出来的事情。却不料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鬼舞辻无惨竟真有一种一切都看开了的感觉。

    而实际上,鬼舞辻无惨并非是不想问,他只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思考了数秒钟之后,鬼舞辻无惨才问她:“我那时候没有死,是因为你吗?”

    这样的问题一出来,空气中便平白增添了几分沉重的气息,但他询问这样的问题时竟也一副平静的模样,倒是令八百比丘尼眯了眯眼睛。

    于是她说:“是。”

    “你也是知道的,在这世上活的时间久了,哪怕只是普通人也会获得一些超出常人的力量,原本是只有预言术的,但后来我发现,似乎也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这是八百比丘尼头一次在鬼舞辻无惨面前如此详细地告知他自己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以前的鬼舞辻无惨也愿意心平气和地听她说,八百比丘尼大抵也会告诉他。

    但很可惜的是,那时候即便八百比丘尼想说,鬼舞辻无惨也不会想听。

    他只听得进自己想听的话,也只会关注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在你的身体里,也存在着我

    的一部分。”八百比丘尼对他说:“所以我把降临在你身上的【死亡】,通过那一部分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她说的时候很平淡,就好像只是帮他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鬼舞辻无惨却眉头紧锁,安静了很长的时间。

    “你有成功的把握吗?”

    “没有。”八百比丘尼很坦诚地告诉他:“但我很早之前就看到了你的死亡,崩塌的无限城、以及你被日轮刀斩下头颅。”

    鬼舞辻无惨倏然绷紧了心弦:“什么时候的事?”

    “几百年前吧,可能是四百年,也可能是八百年……或者是我们刚见面没多久的时候。”八百比丘尼侧过了脸,没再看他。

    她不知道这时候的鬼舞辻无惨露出了怎样的表情,更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在死寂般的沉默之后,她听到了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和她以往听到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分明还是同一个人,分明在他们在一起的千年间鬼舞辻无惨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但现如今,仅仅百年,他却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早就有这种打算了吗?”鬼舞辻无惨其实并不只是想说这句话,他忽然间很想再问她些什么,问她,在她的心目中,鬼舞辻无惨究竟算是什么。

    八百比丘尼否认了,“我曾经最想得到的结果,是在将你的【死亡】转移之后,获得真正的安宁。”

    也就是代替他步入地狱。这并非是因为鬼舞辻无惨在她心目中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仅仅是因为……八百比丘尼渴望着那样的结局,渴望了过于长久的时光。

    她只是想要了结这世间的一切,永永远远地闭上眼睛。

    但那个诅咒仍在她的身上留存,让鬼舞辻无惨因她而得以存活之后,又让她也睁开了眼睛。

    自进门之后,鬼舞辻无惨便一直都在注视着她,他将八百比丘尼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他这时才意识到,抛却以往的偏见,哪怕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其实也能从中体会到不同的情绪。

    哪怕那样的情绪对于普通人而言,实在是过于短暂而又细微了。

    “但你仍然活着。”鬼舞辻无惨点明了这一事实,他伸出了手,曾经仿佛永远也不会再有温度的手,此刻竟也有了几分热意。

    八百比丘尼愣了一下,在他的手掌抚上她的面颊时,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背。

    ——的确是带着温度的。

    并非是因为鬼舞辻无惨不再是【鬼】,而是因为这种事情对于鬼舞辻无惨而言,随时都可以发生变化——之前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与人类过于相仿,所以才一直没有调整自己的体温。

    但现如今他的想法却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在再次见到了八百比丘尼之后,这样的变化就更加明显了。

    无论是在何时,八百比丘尼都能很好地融入到人类的生活之中,就好像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一般。

    在多年之前他们偶尔因为意见不合而短暂分离时,她也并非是独自一人生活在荒郊野外,而是不断更换着自己的住所,也不断遇见新的人。

    在她的身边,永远都会有其他人存在——无论她离开鬼舞辻无惨多久。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和那些人分别,但鬼舞辻无惨忽然意识到,八百比丘尼从未被这个世界排斥过。

    一直以来都会有爱她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哪怕那些人的名字并不是【鬼舞辻无惨】。

    正如现在。

    分明早在多年前便已经死去,而今却又不知为何出现在这世间的童磨,甚至比他还要早上几年就和八百比丘尼见过面了。

    前些时候在查探消息时,鬼舞辻无惨不止得到了童磨近几年来一直都在寻找她的消息,也知道了……童磨曾经追求过她的传闻。

    看着文件上清楚明白地写着的、详细而又具体的描述,鬼舞辻无惨几乎是面目狰狞地撕碎了那些纸张。

    无论失去了多少,都会有新的补上——八百比丘尼正是这种被神明所眷顾的存在。

    然而这只是鬼舞辻无惨的想法。

    若是以曾经的鬼舞辻无惨的想法来说,他一直都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无可替代的。

    无论是鬼杀队那些烦人的蝼蚁,还是他手下那些无用的弱小的鬼,都是可以被随意替补的东西。

    死掉了一个没有关系,反正还有无数可以替代他们的存在。也正因如此,鬼舞辻无惨才会认为,自己需要制造更多的鬼,以此来获得更强大的可以供他驱使的力量。

    但时至如今,这样的想法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表现便是他不再制造其他的鬼了。

    因为再次见到八百比丘尼时,鬼舞辻无惨才猛然想起,自己在产屋敷家的最后一刻,心底里所想的那个名字,其实就是八百比丘尼。

    他想起了他们的初次相遇,鬼舞辻无惨站在她的面前,沉默地注视了她的脸许久,直到他的身体无法支撑他的久站,猩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淌出来,滴落在他的衣上。

    狼狈……而又悲哀。

    他那时候的视线内升起了不知有多久没有见过的太阳,对着那样炽热而又耀眼的光,鬼

    舞辻无惨忽然笑了。

    他想,现如今,竟也和那时有几分相似。

    ————

    “不生气吗?”八百比丘尼将脸贴在他的掌心,轻声问他。

    “生气过,”鬼舞辻无惨竟出乎意料地坦诚,甚至说:“也想过要杀了你。”

    八百比丘尼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因为这时候的鬼舞辻无惨,他的手掌正顺着八百比丘尼的侧脸轮廓往下,轻柔而又缓慢地,停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的指腹摩挲着八百比丘尼白皙纤细的脖颈,指甲也悄无声息地产生了变化。

    八百比丘尼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尖锐而又锋利的指甲抵在了自己颈边的皮肤上,只需要稍稍用力,便能轻而易举地切开她的血管。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低沉喑哑,仿佛是要同她耳鬓厮磨般贴了上来,哪怕带上了热意,竟也如毒蛇般缠绕着她的耳廓。

    “你总是这样,”他倾身过来,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八百比丘尼的额头,声线低靡:“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又好像什么也不害怕。”

    哪怕忽然被他掐住了脖子,随时都有可能死在他的手上,也从来都不会露出半分惊慌失措。

    八百比丘尼的呼吸紧贴着鬼舞辻无惨,她轻声应道:“是吗。”

    说话时喉间震动,鬼舞辻无惨更是清楚地感知到了她的存在——感知到了活着的八百比丘尼的存在。

    在八百比丘尼垂下眼睑时,鬼舞辻无惨的亲吻了她的嘴角。

    他的吻从边缘的唇线慢慢移动着,仿佛是在描摹着她的轮廓,温热的气息漫长地停留在八百比丘尼的皮肤上,从皮肉渗透到骨髓。

    那样的吻从一开始的轻柔慢慢加深,唇齿交缠时八百比丘尼抓住了他的衣领,手上却没有用力,只是单纯因为他的身体压迫而导致自身朝着后方倾去,所以试图以此来稳住自己的坐姿。

    鬼舞辻无惨原本按在她脖颈上的手掌往后移动着,顺着她的肩头往下,而后停留在了她的背上,让她的身体更加贴近自己的怀中。

    而另一只手则是不知何时便覆上了她的手背,从她的指缝中插/入,十指紧扣。

    不知过了多久,鬼舞辻无惨终于稍稍松开了她,隔在他们之间的矮桌也早已在八百比丘尼未能注意到的时刻被移到了身旁,而八百比丘尼则是坐在了鬼舞辻无惨的怀里。

    他拢紧了她,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八百比丘尼的发顶,手掌抚摸着她的脊背。

    他忽然说:“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爱着你。”

    八百比丘尼的表情凝滞在了脸上,连同肢体也变得僵硬,她甚至有种自己听错了的恍惚感——因为鬼舞辻无惨说出了这种话。

    这种在她看来,完全不会是鬼舞辻无惨会说出来的话。

    他从来都不是这种坦诚的性格,也不像是会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都告诉她的那种人,正是因为如此,八百比丘尼才会清楚地明白,无论她在想些什么,也都没有告诉鬼舞辻无惨的必要。

    直到这时,八百比丘尼才有了几分真实感——对于这个产生了过分明显变化的鬼舞辻无惨。

    八百比丘尼这时候才完全意识到,鬼舞辻无惨的确和以前不同了。

    并非是虚浮于表面的惺惺作态,而是从想法开始发生了变化,发自内心地做出了改变——无论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变成了八百比丘尼。

    和以往那种因为知道自己说了鬼舞辻无惨也不会听,所以干脆不说的沉默不同,她这次真的是生出了慌乱的感觉,那样的情绪在她的心底里扩散,让原本平静的心泛起了波澜。

    八百比丘尼从他的怀里出来,视线落在鬼舞辻无惨的脸上,她忽然问他:“那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这样的问题一直都在八百比丘尼的心底里盘踞着,而今她已经得出了答案。所以八百比丘尼才要询问鬼舞辻无惨,她想要听听他的回答。

    鬼舞辻无惨曾经是为了追求完美的永生,为了成为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完美生物而活,一直以来他也都在朝着这样的梦而努力,直到日之呼吸的剑士斩下了他的头颅。

    比起青色彼岸花,鬼舞辻无惨的心底里似乎有了更重要的存在。

    他久久地注视着八百比丘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消息。”鬼舞辻无惨忽然对她说:“有一名预知能力的异能者曾做出过预言,在横滨的某处,隐藏着名为【书】的、可以将写在那上面的东西,全部变成现实的宝物。”

    八百比丘尼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听到鬼舞辻无惨说:“我要得到它。”

    比起那连存在与否都不被人知晓,甚至多年来只有鬼舞辻无惨一人听说过的【青色彼岸花】,已经在异能者之间广泛流传的【书】,显然更有被得到的可能。

    于是八百比丘尼笑了起来,她抚摸着鬼舞辻无惨的脸,对他说:“去找吧。”

    并非是对他感到失望,而是感到高兴。

    如果鬼舞辻无惨也和童磨那样,对八百比丘尼说【我是为了你而活】,才更会令八百比丘尼心生疲

    怠。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之中,她自己所承担的、属于自己生命中的重量便已经足够沉重,若是再有其他的人,将自己的生命也一并托付给她,将自己存在的意义,也放在她的身上,才更会令八百比丘尼喘不过气来。

    她无法接受童磨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童磨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他的目光永远都落在她的身上,他自身也永远都是在为了八百比丘尼而努力着。

    或许放在其他人身上,被如此重视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八百比丘尼不同。

    在八百比丘尼那漫长的生命中,并不需要一切都以她为中心的存在。

    ————

    在鬼舞辻无惨提出要让她搬家的时候,八百比丘尼表示了拒绝。

    虽然刚进门时没有表现出来,但从他现如今的提议来看,果然鬼舞辻无惨还是不习惯这种小地方。

    但八百比丘尼却说:“我觉得这里已经很好了,而且也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我住习惯了。”

    八百比丘尼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过于空旷的房子,也不喜欢有很多佣人围绕在身边一起生活的感觉,那种明明有很多人,却又让人觉得整座宅邸极为寂静的感觉,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在她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鬼舞辻无惨也没法再进行反驳。

    以往八百比丘尼无论如何都会顺着他心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鬼舞辻无惨这时候才发现,现如今他面对她的拒绝,除了自己做出妥协之外,竟然真的没有其他的选择。

    因为八百比丘尼还补充了一句:“你不喜欢这里也没关系,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要搬家的想法。”

    这其实就是在表示,如果鬼舞辻无惨不想住在这里,那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回自己喜欢的住所去生活。

    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了八百比丘尼,鬼舞辻无惨自然不会就这样离开,更何况他已经很清楚,哪怕他就在八百比丘尼身边,那些围绕在她身上的视线,也不会有半分退却的意图。

    白天时八百比丘尼还是会去咖啡店照看生意,偶尔和常客们聊天,或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看书,再在店里人多时换上工作服充当侍者。

    但稍有些不同的是,在太阳落山之后,会有人过来咖啡店接她回家了。

    楼上侦探社的人,也终于在鬼舞辻无惨连续接了她将近一周的时间之后,都见到了她传说中的【丈夫】的真面目。

    茶水间里,谷崎直美捧着脸坐在谷崎润一郎的身旁,她弯着自己兄长的手臂,将脸颊贴在他的脖颈上感慨:“八百小姐的恋人看起来似乎非常可靠呢,虽然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一直都不出面……”

    过来接水的中岛敦听到了这话,接水的动作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了楼下八百小姐的丈夫过来接她下班时的样子,忽然有些好奇:“八百小姐的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所以之前的那么长时间才无法陪伴在她的身边。

    这样的猜测也是完全说得通的。

    既然想到了这种地步,在他们的脑海中便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曾经神秘程度足以被称之为【武装侦探社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太宰先生的职业——mafia。

    但中岛敦也立马想到了:“如果是mafia的话,太宰先生一定也听说过吧……”

    话音刚落,几人便看到了端着杯子推门而入的太宰先生。

    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太宰治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了笑容:“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吗?该不会是闯入了什么不该闯入的场合吧?”

    闻言中岛敦连忙摆手:“不是的,只是我们在说,八百小姐的丈夫之前那么长时间都不出面,可能是因为受工作的影响,所以想问问太宰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他。”

    虽然武装侦探社的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太宰治昔日曾为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特殊身份,但谁也没有因此而对他产生偏见,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这一行走于灰色地带,管理着横滨的黄昏的组织。

    中岛敦之前还在为自己因无法控制异能力,使自己在夜里变成了白虎的样子,导致传出了【食人虎】这样的传闻而一度被市警列为通缉犯这种事情耿耿于怀,却也在太宰治的开导之下逐渐放下了对这件事的芥蒂。

    而现如今,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也亲自去警视厅那边进行了解释说明,解除了中岛敦的通缉令。

    “工作啊……”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他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了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

    中岛敦和谷崎直美一副极为期待着他的回答的样子。

    “八百小姐的丈夫,名字是什么来着?”太宰治一本正经地询问。

    其他几人沉默了好几秒钟,望向太宰治的眼神也带上了无奈。

    但他们也忽然意识到,八百小姐丈夫的名字,他们似乎的确不知道。

    不过……谷崎直美想起曾听到过八百小姐叫他,“好像是……无惨吧?”

    “无惨吗?”中岛敦重复了一遍,将八百比丘尼的姓氏代入进去:“八百无惨?”

    这个名字简直比以传说中的不死巫女为名的【八百比丘尼】还要奇怪。

    更何况,谷崎直美吐槽:“真的会有人用【无惨】这种词当名字吗?不管是解释为极度悲惨还是极度残忍,听起来都觉得好惨哦。”

    只不过一个是自己惨,而另一个是别人惨。

    该说不愧是夫妻吗,连取名的奇怪程度都能产生共同点。

    “八百无惨这种名字,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过之前偶然听说过另外一个名字哦。”

    “诶?”中岛敦本以为这个话题就会在谷崎直美的吐槽中结束,却没料到太宰先生竟然真的知道些什么:“什么名字?”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六年前的事情吧?”太宰治在沙发上坐下,歪了歪脑袋,露出那被白色的绷带缠绕得严严实实的脖颈,他不确定地说:“或者是五年多之前?反正知道差不多是那时候就可以啦。”

    中岛敦没有吐槽这种随意的说法,而是等待着他的后续。

    太宰治说:“我听说了,【鬼舞辻无惨】这个名字。”

    &lt;/&gt;作者有话要说:无惨的烦恼:妻子太受欢迎了什么办(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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