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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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世若没有薛巧云,江芷若在南朝建康早被李俶抓住了。msanguwu
李俶用萧婉的名义诱骗江芷若入宫,欲行不轨之事,危急时,萧婉赶了来,用一方砚台打晕了李俶。
萧婉亲自送江芷若出宫门,临别时紧攥着江芷若的手,泪眼婆娑,叫她回成都,“雁姐姐,我哥哥心里有你,你回成都去,回成都去。”
江芷若不是不知道萧珩的心意。
从成都出发来建康,送嫁的队伍停在成都城南的万里桥。
此去一别,南北歧路,怕是难有重逢之期了,大家都很是伤感。
萧珩亲自扶萧婉登车,江芷若在其后。
轮到江芷若时,萧珩突然握紧她的手,拽停了她上车的动作。
江芷若不解地看向萧珩,萧珩当时的眼神,就像海底喷涌的熔岩。
他这人一向温和内敛,克己复礼,难有这种大胆逾矩的时刻。
他什么也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其实那些年来,江芷若早有察觉的。
她和萧婉闲聊,无意一句“也是很久没吃家乡菜了”,萧珩就特地命人找来了会做洛阳菜的厨子。
四季穿的衣裳、戴的头饰,都是成都最新鲜的款式,萧婉有的,她也有。
原当是沾了萧婉的光,萧婉却频频讶异:
“我哥哥这是怎么了?变得婆婆妈妈的。
以前他去长安读书,回来也不见单独给我带礼物,现在寻常出个门也要来问缺不缺什么,又是刚出炉的点心又是新样的珠花。
昨夜暴雨打雷更可笑,一早把我的丫鬟叫过去,问我们吓着了没有。”
在他萧家州牧府住了一年又一年,萧珩事无巨细的关心,还有每每看向她时那种隐忍的眼神,江芷若装不懂不过是自欺欺人。
但临别之时,江芷若只是道了声“萧世兄珍重”,就抽回了手,决然登车了。
她因被李照抛弃,甚是伤怀,无意别抱琵琶。
更有一个原因,萧珩有过妻子,他的前妻何霜成悍妒,对江芷若颇为介意。
明明知道萧珩喜欢她,还厚着脸皮仍住萧家,江芷若对何霜成已是亏心。
哪怕平日都不敢和萧珩多说一句话,可当何霜成骂她是狐媚子时,江芷若也只能忍气吞声。
江芷若谨小慎微,处处避嫌,即便如此都不敢说自己问心无愧,若跟了萧珩,那她成什么了?
她与萧珩,不可以的。
只是萧婉和江芷若都太天真了,彼时哪里还有去渔阳和回成都的选项。
建康城的十三座城门很快就都被封锁住了,江芷若和彘奴的海捕文书满城飞,两人东躲西藏,最后躲到了媚香楼里。
上一世的薛巧云便是秦淮河畔最大妓院——媚香楼的老板,她的化妆技巧出神入化,堪称换头。
有赖薛巧云易容的帮助,江芷若和彘奴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
平生素昧,怎甘冒杀头的风险施以援手?江芷若问过薛巧云这个问题。
薛巧云把玩着江芷若的纤纤玉手,说:“因为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能帮我报仇。”
江芷若擅长书法,也弹得一手好琵琶,故而右手中指的第一关节与左手的有些不同,双手指尖也有薄茧。
薛巧云问:“会写字?”
江芷若答:“自己的名字会写。”
薛巧云笑了一笑,再问:“会弹琴。”
江芷若勉强道:“会琵琶,弹的不好。”
薛巧云哈哈大笑,道:“江雁声,蜀中第一才女,我久闻你大名,你不必如此谦虚。
你也不用怕我,我不是吃人的老虎,对你更无恶意,倒是有一场泼天富贵想送你。”
江芷若自寓居成都起,便改名为江雁声,不再用“芷若”一名,当年的江芷若就当是死在通谷了。
薛巧云说她是天生的尤物,骨骼纤柔竟又有丰臀硕乳,从头发丝到后脚跟就无一处不是得天独厚的。
才色双绝是一说,更难得的是气质冷艳庄重,这些可谓完全集齐了扬州瘦马、大同婆姨、西湖船娘和泰山姑子的潜质。
若是早年的江大小姐,听到有人用妓女的标准来夸赞自己,说自己有做妓女的潜质,必定是要勃然大怒,不死不休的,当日的江雁声却惟有苦笑而已了。
薛巧云说她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手下汇集了不少风月场中的能人,在笼络男人这件事上颇有心得,归纳总结出了一套媚功。
凭这套媚功,她薛巧云领着一班外乡姑娘不但在秦淮河畔站稳了脚跟,她的媚香楼做大做强,如今更是独占建康城风月场的鳌头。
“你入我门来,我等授你夏姬之术,你资赋卓越,认真习学,这普天之下的男子,皆可使其为你裙下之臣。”
江芷若着实恼怒,心想这个薛巧云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但是受了人家的恩惠,又在人家屋檐下,江芷若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婉拒道:
“我身上背负深仇大恨,无意于男女情爱,薛老板神技于我不啻屠龙之术,习之无用武之地。”
薛巧云笑道:“妹子,我说话直白,若有冒犯处,还请你勿见怪。
我们风月场混迹久了的,有些事看得最通透,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了。
你年逾双十,却还是完璧之身,你这等的容貌,处这样的乱世,至今还能冰清玉洁,不但难得,亦可见你人品贵重。
可你也别瞧不起我们媚香楼的姑娘,若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谁又愿意干这种没廉耻的勾当,玷辱父母给的身体。
你或许想说,真没退路了,还有死路可以走,可这世上比死还难的事多了。
我这里有不少起初是被父母兄弟甚至是丈夫卖了,才进这行当的,但也有是自愿的,因她若不如此,她的父母或她的孩子就要饿死,反哺之情和舐犊之情,都是人情中难以割舍的。
我不觉她们可耻,只觉她们可怜可敬。这乱世中,男人都难以生存,何况我们这些小女子。
我知道以你这样的才貌,心气必不一般,但我尽可把实话告诉你,我要你去魅惑的也不是别人,乃是北朝皇帝李照。
我在冀州的时候,曾亲眼见过他,北朝皇帝气格英伟,长相不俗,当日他身披金甲,骑一白马,按辔徐行于万军之中,恍若神君临凡,北朝人称他为‘白马帝’。
你和他是郎才女貌,棋逢对手,依傍这样的男子,并不委屈你。
而且那北朝皇帝的鼻子长得高挺有力,你还不懂,这其中大有奥妙,若是能委身这样的伟男子,得他疼爱怜惜,那真是不枉投胎做女人一场了。
等你尝过了男欢女爱的滋味,受用过他,你就知我所言非虚了。”
这一番话说得江芷若面红耳赤,实在不知怎么应答。
薛巧云又道:“方才你说你身上背负深仇大恨,可是因为南朝刚被赐死的萧婕妤?
萧婕妤的兄长是益州州牧,就算他愿意举一州之力为他亲妹子报仇,他萧珩与李俶,益州与南朝三州,那是羊与虎斗,没有胜算。
你说你一个女子,就算再加上你的那个长随彘奴,凭你们两个又能掀什么风浪,报什么仇呢?
你的才貌是一把利剑,你最应该利用它去报仇。
论当今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白马帝李照是一个,你若能得他的宠爱,你就是要星星他也给你摘下。
到时你让他派兵南下,李俶身死国灭,你什么仇都报了。”
薛巧云说的话太过浮夸,却也蛊惑人心。
江芷若问薛巧云:“你与那北朝皇帝有仇?”
薛巧云道:“非也,与我有仇的是大司空裴安国那对贼夫妇,他俩的宝贝女儿裴阿娇是李照的婕妤。
我需要你进北朝后宫去,夺裴阿娇的宠,伺机帮我扳倒裴家。
裴家四世三公,门生遍布天下,百足之虫,此事不易,但我有十足的耐心,我们可以一步步筹划。
最不济你给李照生儿子,让他改立你儿子为太子,等你儿子登基做皇帝,再帮我杀裴家满门也是可以的。
裴安国贼夫妇命未必有那么长,到时掘他们坟墓挫骨扬灰,我还要杀裴阿娇和他们俩的外孙。”
薛巧云不知道,杀裴阿娇对江芷若来说,是天大的诱惑,鬼迷心窍的,江芷若就想答应薛巧云了。
可是她没有信心,她永远忘不了,她和李照的洞房花烛夜,李照抛下她去找裴阿娇了。
在通谷的生死关头也一样,李照又抛下她带裴阿娇逃命了。
她与裴阿娇,她从来都不是被选择的,更何况李照还娶了青州牧孙奉先的女儿孙凌月,听闻李照对他的这个孙皇后很是看重。
江芷若道:“我听说北朝皇后所生的皇长子,有不足之症,但北朝皇帝力排众议,还是坚持立皇长子为太子,可见他们帝后是很恩爱的。”
薛巧云解释道:“凡事不能光看表面,李照立孙凌月的儿子李彊为太子,立嫡立长本是名正言顺。
为人所诟病的不过是太子早产,左脚有残疾,跛脚太子到底有伤皇室颜面。
李照坚持立李彊,或许也有因为和孙凌月的夫妻情分在,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用张家牵制住裴家。
北朝朝廷里现今分三派,一派是以裴安国为首的旧皇亲,一派是以孙奉先为首的新国戚,还有一派是随李照打天下的武将,以原渔阳郡太守现大司马石逢春为首。
石逢春不站队,惟李照之命是从。裴安国和孙奉先各为自己的女儿外孙争得是水火不容。
李照膝下已有八子,孙凌月除李彊外,还育有两子,现肚子里又怀着一个,未知男女。
裴阿娇只生了二皇子一个,李照就不再让她生产了,另外四子是后宫其她妃嫔所生。
所以说女人的出身有时候是最无用的,裴阿娇是清河大长公主的独生爱女,自小就被她外祖母接到宫里去抚养。
她和李照是舅表兄妹,又是青梅竹马一块被太皇太后抚养大的,按理说这要比别人都亲密,可是子以母贵惹得皇帝忌惮了,什么好也落不到。
孙裴两家在北朝朝堂斗,在后宫也斗,李照不知道有多烦,这正是咱们的机会。”
江芷若苦笑道:“各花入各眼,他不见得瞧得上我。”
薛巧云盯着江芷若观察了半晌,最后纳罕道:
“我还当你是谦虚之辞,没想到你竟不是在说笑,你竟然真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岂有此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靶镜来递给江芷若,道:“你自己拿镜子照一照,你这眉眼口鼻哪一处不是天字第一号的模样?
你这样的绝色女子,他竟然会瞧不上,他是眼瞎了不成?”
江芷若哭笑不得,她无法告知薛巧云个中缘由。
江芷若用小靶镜瞧了瞧自己,这些年来,她漂泊他乡,容貌气质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五官长开了,更加貌美了,但气质却不再像洛阳首富家那个明艳任性的江大小姐,反而多了种楚楚可怜、欲说还休的风致。
若非熟人,根本认不出她来。
说来她与李照相处不过半月,相见也只是寥寥数面,若李照再见到她,不出意料是认不出的。
江芷若答应了薛巧云前去长安,入北朝后宫的提议,出发时间定在半年后。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芷若在媚香楼不独是学跳舞蹈,学唱小曲,最重头的是学床笫之道。
江芷若极其容易害羞,好在薛巧云很多内容也只是点到为止。
薛巧云有她的考虑,若是什么都点得江芷若明白了反而不美,似懂非懂的,到时候更追人命销人魂。
可是临出发前,事情又有了转折,萧珩派来建康的细作,费尽千辛终于找到了江芷若,他们奉萧珩之命要护送她回成都。
江芷若说服不了自己去长安报仇了。
她的心事她不敢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些日子里,她总是梦见李照。
有时梦见洛阳的洞房花烛夜,有时梦见她已经去了长安,李照如何如何疼爱她,有一次醒来时她贴身的小衣都湿透了。
她很羞愧,但又忍不住偷偷咀嚼梦中和李照恩爱缠绵的情形。
她报仇的初心夹杂了私心,萧婉是为她而死的,她去长安她问心有愧。
成都她也不能回,萧珩的心意已挑明,她怎能无耻到去而复返,得着人家的好处,又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芷若知道薛巧云有门路可以进南朝的教坊司,她改主意了,她要进南朝皇宫去刺杀李俶。
薛巧云并没有责备江芷若临阵变卦,只问了她一句:
“你决定好了?去长安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留建康刺杀李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江芷若说:“虽死无悔。”
薛巧云手里还有其她的棋子,有没有江芷若,她都是要去长安找裴家报仇的。
走之前薛巧云把江芷若安排进了南朝教坊司。
江芷若也学了一些化妆技巧,虽不能如薛巧云一样出神入化,但要让人认不出她来也是能做到的。
江芷若又用一把匕首逼着彘奴与薛巧云同去长安。
江芷若把思绪从上一世拉了回来,眼前的薛巧云还略显青涩,也不知道前世的她是经历了些什么,才变成后来风月场里那个大杀四方的薛老板。
江芷若问:“巧云姐姐,你会化妆吗?要易容的那种。”
薛巧云闻言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