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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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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池美穗子成为神器以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忧心忡忡地表示:“我是不是隐藏起来比较好?”

    “如果让那些孩子发现中也大人竟然有这种能力,一定会埋怨您没有将他们以前的同伴带回来吧。”即便到这种地步,这个温柔的女人也依旧在为中原中也打算。

    “不会,之前他们都没留下亡灵。”中原中也解释道。

    “大多数时候人们并不愿意相信真相,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小池美穗子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般缓缓道,“更何况他们年纪尚小,很难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

    于是小池美穗子戴上了狐狸面具,将自己散落在肩膀上的金发通通盘到了脑后,换下现代的休闲装换上更加柔美的和服。

    代号为[穗]的神器在外面游荡了一周后正式加入了羊。

    人类真的是一种很能习惯离别的生物,又或者是横滨这片土地不允许他们有太多的时间沉溺于离别的情绪,总之当穗回到羊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孩子会提及那个便利店店长了。

    他们没有遗忘,只是不再说起,就如同他们过去无数次失去的伙伴一样。

    唯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阴郁的黑发少年这两年长得很快,已经超过了中原中也腰侧,他依旧不靠近其他任何人,永远跟在野间纯身后,看见和服女子,他黑发下的绿瞳划过一丝疑惑。

    “美——”

    [嘘。]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竖起食指轻轻抵在唇边,即便看不到她的神情,也能想象出她面具下温柔弯起的双眉,还有深藏眼底的笑意。

    “她叫穗。”中原中也加重了最后一个字的读音,轻飘飘的视线落在“太宰治”身上,“还算有点良心。”

    说罢,他难得伸手想揉揉“太宰治”的脑袋,被他躲了过去,甚至想反手挠出一道血痕。

    中原中也挑眉:“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作为神器的小池美穗子获得的力量也直线上升,在征得中原中也的同意后,她开始和羊的成员一起训练。

    直到穿着柔美和服的女人轻飘飘地在羊群中划过,把所有小弟打趴在地上,小池美穗子才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希望您能准许我一起去mafia。”

    杀害她孩子的人早已被中原中也默默料理掉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的第一站应该是gss。

    这几周里中原中也一直在调查mafia袭击便利店的事情,虽然一切证据都显示为mafia的一只小队所为,但他依旧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正好今晚他就要去给以回击,便答应了穗。

    那只小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捉回了羊的基地,中原中也一脚把对方队长踢飞出去,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整个拎在空中:“我记得不碰家人的规则还是mafia定下的吧。”

    橘发神明钴蓝色的瞳孔中透出几分阴霾,声音低沉:“原来规则是随随便便就能破坏的吗。”

    柔美的和服女子弯了弯眉眼,温柔道:“这么说我们也能对你的妻子孩子出手吗?”

    那人有一瞬间的惊恐,最后又兀自镇定下来,不会的,mafia已经将他的家人安排去了别的国家,这些人是不会找到的!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中原中也放下他,膝盖微曲痛击在他的脸上,“我们不会找到他们的,是么——”

    他打开手机视频,另一个国家还是白天,一名羊的成员对着镜头爽朗地笑了笑,随后将手机偏了偏,草坪上红色短发的女人带着她的孩子玩耍得正开心。

    “等等——!!!”mafia的队长立刻瞳孔猛缩,看见手机里的拍摄者将镜头重新对准了自己,眼神中逐渐出现了点不怀好意的情绪:

    “我还不太忍心下手欸。”

    “停下来!”男人疯狂地想站起来夺过手机,冲着手机里的人大吼,“你tmd离清子远一点啊!”

    “清子——!”

    可惜他的声音传不到妻子耳边,男人俯在地上,揪着中原中叶的裤腿哀求道:“求求你,我真的很抱歉!但那是上峰的命令!我只是照做啊!”

    中原中也踹开他,眼神冰冷:“为什么是小池美穗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男人咳出一口血,但根本顾不上这些,“上峰只给了我们一沓照片和这个便利店的地址,其他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真的真的!”

    中原中也看出他没说谎,这个男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对着手机轻声道:“动手。”

    “等、等等——!”男人慌乱的眼神中透出一点绝望,“您应该很厌恶这种事情吧!求您!别对她们出手!”

    中原中也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满身狼狈的男人,抬脚把他踩在地上:“杀人就要做好被人杀的觉悟,破坏规则要做好被人破坏规则的觉悟,你说对吗?”

    “动手。”

    他甚至将手机放在男人眼前。

    对方企图挣扎,想要嘶吼出声,但重力牢牢地压在他身上,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一样发不出半点音节。

    手机的画面逐渐靠近了那对母子,男人看见羊的成员拔出木仓对准了她们,红色短发的女人愣了一会

    才反应过来,尖叫地抱着自己的孩子。

    “原谅我吧,这可是老大的命令,我只是照做而已。”话筒中清晰地传出那头的声音。

    [不——!]男人双目通红,口中不断地溢出鲜血。

    “砰——”

    枪声响起,男人在那一刻面如死灰安静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伤害小池美穗子的那个夜晚,他有过犹豫,有想过自己的妻儿,但他仍然开了枪。

    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和自己的妻子重叠。

    “一个惊喜哦!”手机里还在传来声音,男子的脸色破败什么都听不进,直到——

    “即便是玩笑也太过分了!”女人尖锐的声音中还残存着害怕,男人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镜头里的那把木仓中弹出一束花,拍摄者笑着挠了挠头:“抱歉抱歉,我只是在国外看见同胞有些激动,想给你一个惊喜罢了。”

    “这根本不是惊喜!这样的恶作剧请你不要再对别人继续了!”女人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她搂着自己的孩子不断安抚着,快速离开。

    “为什么不动手。”中原中也没生气,淡淡道。

    “哈哈哈虽然是老大您的命令,但我果然还是不能动手啊,这可不是因为mafia定的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打破的狗屁规则哦,这是我自己的底线。”

    “美穗子姐姐……”少年神色阴郁下来,“我一定会让那些混蛋死得很惨!”

    “回来吧。”中原中也没有追究,淡淡道。

    他看向地上跟条死狗一样的男人:“听见了吗?”

    “……杀了我吧。”男人的眼神逐渐变暗,mafia给了他家人一笔不错的安置费,他已经没什么好不满的了。

    小池美穗子举起枪。

    “砰——”

    手下麻利地把尸体拖走,中原中也皱眉:“他们为什么袭击小池美穗子?”

    偶然吗?他不相信。

    ……

    小池美穗子回到自己房间,看见跟着他一路的野间纯:“怎么了吗?”

    “会难过吗?杀人。”野间纯问她,在此之前小池美穗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店长而已,遇过最血腥的事就是给受伤的羊包扎,还有……孩子和她自己的尸体。

    “欸?”小池美穗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微笑着回答:“不,我并不感到难过,就像中也大人说的,他杀了我就要做好被我杀掉的准备。”

    温柔又坚定。

    野间纯给她换了个标签,回到房中他看见没什么异样的中原中也确信小池美穗子没说谎,但凡她有一点不好的负面情绪,都会在神明身上反映出来。

    但温柔的人往往把伤害都留给自己,小池美穗子能坚持多久呢?

    野间纯想了想给咒术师发了条消息。

    [你那进行的如何?我快要登出了哦。]

    黑发咒术师的情况不算太好,他的身体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处于死亡的状态,但因为宿傩的存在勉强维持着不生不死的样子。

    既不是人类也算不上诅咒。

    叛逃后作为诅咒师他并没有销声匿迹,他的人设中不存在低调两个字。

    这两年宿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在没人追上来的时候他更喜欢抽离大部分维持着咒术师活动的生气,看着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好比此刻,咒术师刚给前辈回完消息,心脏一阵巨痛,他捂着胸口的衣服,微微皱眉艰难喘气。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走神吗?]

    [不会还在想那个追杀你的弟子吧哈哈哈哈哈——]

    咒术师闭上眼,他没办法控制身体强度,但灵魂是不受宿傩制约的。

    气定神闲高坐在白骨王座上的男人,突然被人一拳捶了下去,黑发咒术师高高跃起摁着他胸口骤然加速把他摔到地上一顿毒打。

    “你最近什么毛病?”把宿傩踩在脚下,咒术师俯身靠近他的脸,“要让我死就快点。”

    [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真的不知情啊哈哈哈哈……]

    男人上挑的眼角流露出一抹讽刺与嘲笑,他笑得狂妄不羁,即便被牢牢压制也看不出丝毫落在下风的样子。

    咒术师:……

    这智障从他叛逃、不,应该是从他见过前辈后就时不时发疯,一脸兴味地说什么原来你不知道、你居然认不出什么的……

    难道他看出了前辈的来历,不对,不可能,失智局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对于系统的隐蔽性绝对是一流的,宿傩在他脑子里呆了这么久,也只是把某些特殊情况归因于他的咒术,绝不会察觉到系统的存在。

    宿傩乘着他走神,瞬间挣脱他的钳制,一拳打上他的腹部,咒术师挡了一下,宿傩借力高高跃起回到王座之上。

    “有人找你。”他捂住半边脸缓缓隐于暗中,唇角勾起的弧度和指缝中露出的阴冷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咒术师:……下次一定把他四只手全砍了。

    回到现实,身体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他瞬间睁开眼,偏头躲开凌厉的攻击,身后的墙壁被捶得粉碎。

    “嗨!老师!”

    穿着高□□服的少年、不,已经能称得上青年了,五条悟鼻梁上挂着可笑滑稽的小墨镜,一只

    手捶在墙壁上,将人困在角落,欢快地笑起来:“好久不见!”

    语气轻松到完全看不出他是带着高层的追杀令来追捕他的老师,更像是咒术师还未叛逃时他们的相处模式。

    咒术师:“……你已经进入高专学习了吗?”

    还有……这个弟子是吃什么增高药丸了?个头蹿得超出他想象,他甚至要仰着头看他了。

    “没错!”五条悟就像所有寻求夸奖的弟子一样,拖着长长的语调,向老师撒娇,“而且我现在是最强哦!”

    咒术师眯了眯眼,确实,五条悟现在的气息恐怖到深不可测……

    这几年他买挂了?!

    “伴手礼。”五条悟把另一只手靠近咒术师脸侧,泛着凉意的礼品袋蹭蹭他的皮肤,“是新开的甜品店,我超喜欢的!”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咒术师看了一眼身旁墙壁上凹陷下去的那块,但除此之外五条悟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挑了挑眉:“我以为……我现在是你抓捕的对象?”

    “哈哈哈哈,是这样没错!”五条悟靠近了点低下头,滑稽的小墨镜从他鼻梁上滑落些许,他注视着许久没见的茶绿色瞳孔,突然笑起来,愉快地宣布:

    “你、被、捕、啦!”

    咒术师:……他觉得不止宿傩出了问题,这个弟子也病得不轻。

    要是让高专各位得知他的想法,必定会相当赞同,五条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可惜美人长了嘴。

    咒术师掀起眼皮,五条悟察觉到他气息变了,嬉笑着跳开:“我还给老师买了伴手礼,老师真绝情啊。”

    咒术师两指并拢轻轻划过,周围的空气疯狂朝着五条悟压去,然后在距离他不远处像是被看不见的屏障通通拦下。

    无下限术式。

    属于五条悟的停止之力,任何接近他本人的速度都会越来越慢,永远无法碰到他。

    咒术师挑眉,停下术式,握拳,咒力疯狂溢出,瞬间闪身来到五条悟身前,勾唇,眼睛眨都没眨挥出去。

    五条悟伸出手,像是包裹住他的拳头一般摊开手掌,两人之间隔着短短的距离却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

    “你的确变强了。”咒术师眯了眯眼,无下限是强,但以前都是直接被他击碎的。

    “毕竟是老师的期望。”五条悟叹了口气,口吻带了点抱怨,“作为乖巧的弟子很难不听话啊。”

    “乖巧?”咒术师噗嗤一下笑出来。

    “是啊。”五条悟耸了耸肩,注视着咒术师片刻后,手掌突然向前伸了伸,声音又轻又软,“我啊,可是很难控制自己不触摸老师的。”

    在快要触碰到咒术师拳头的时候,他神色一凝暗道不妙,瞬间想开溜但还是晚了。

    五条悟连同他的无下限壳子一起被整个掀翻,在地上滑行好几米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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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术师收手,随意地活动了下手指,以无下限目前的水准,想要强硬打碎只会让五条悟重创,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虽然在叛逃前往他胸口捅了一刀,不过那一刀的位置容易治愈,只是看上去震撼力极强而已。

    既是为了在高层面前撇清他和五条悟的关系,也是为了他和前辈说的那样,让五条悟不再心存侥幸。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效果,这弟子是不是长歪了?应该是高专的错吧,以前他把人教得还挺乖巧的啊?

    高专:呵呵,麻烦您心里有点逼数。

    五条悟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咸鱼,声音透着委屈:“果然还是不及老师,但是老师下手未免太重了吧。”

    “别装了,起来。”他要真下重手,哪可能一点血都不见。

    五条悟居然真的起来了,没有用任何恶心的腔调说什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乖巧到令人不可思议:“老师。”

    摘下眼镜,苍雾色的清瞳睁开,五条悟敛去轻佻的神色,比秋夜凉月更沉静,他轻声开口:“能换个人吗?”

    “……你知道了?”

    “那个啊……”五条悟歪头,不正经的神色瞬间又回到他的脸上,“获得消息的过程还蛮辛苦的,我可是把高层那些老家伙打趴下一半呢。”

    咒术师脑子里瞬间有画面了:……不愧是你。

    “宿傩可是特级。”

    五条悟做了一个舒展关节的动作,上挑的唇角就没落下过,一边道:“和老师比呢?”

    咒术师笑了:“鶸。”

    瞬间换人。

    咒术师脸上浮现出阴暗的黑色纹路,几秒钟之后那双狭长的茶绿色瞳孔绽开,明明是同一张脸,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砰——”

    没用任何话,两人瞬间纠缠打斗在一起,宿傩不在他的全盛时期,五条悟也不是巅峰状态,势均力敌。

    “只是热身而已,怎么了?坚持不住了吗?”又一次拉开距离后,五条悟笑着嘲讽。

    “不论在哪里,咒术师都是相当麻烦的存在啊。”宿傩懒懒地掀起眼皮,转了一圈脖子,狭长的眼尾透出野性的光,他朝着五条悟冲过去,在靠近的瞬间五指成爪尖锐的指甲直接插进自己的胸腔之中!

    五条悟僵硬在原地。

    黑发咒术师的心脏被捏碎,嘴角流下鲜血,脸上的纹路逐渐淡去,五条悟下意识接住他,随后被猛然睁开眼的宿傩抓住了手腕,把他整个手放进自己破了个大洞的胸腔之中。

    五条悟睁大眼睛,手上是粘稠的血液与碎肉的触感,他喉咙一紧第一次胃部开始翻腾。

    “温暖吗哈哈哈哈哈哈!”宿傩在他耳边低声道,“他有多渴望死亡,你应该知道吧,你杀他一次我就复活一次,直到你彻底杀死他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黑色纹路彻底消失,咒术师闭上眼,胸口的破洞没有修复的痕迹,他就静静地压在五条悟身上,脑袋磕在他肩窝处。

    五条悟没有动,他一只手搂着咒术师,一只手上还粘着对方心脏上的碎肉,那只搂着老师的手在无意识地抽动。

    这个姿势好熟悉啊……

    他有些恍惚地想起在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靠着老师的,而现在两个人的位置彻底换了一下。

    奇怪……老师这么小只吗,小到能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一直……

    “唔……”咒术师睁开眼,胸口被挖出的洞也瞬间愈合,他揉着自己的胸口,神色透出几分冷淡,在两人交接的时候他已经揍了宿傩一顿,不过果然还是有点不爽。

    “老师。”等开口的时候五条悟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到不像话,他清了清嗓子极力找回自己应有的欢快:“我看资料上说老师是因为强到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趣才想离开的吧。”

    不,那只不过是个借口。任务结束,任务者要离开,这是自然而然的。

    咒术师没有开口,他已经猜到了弟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果我强到能让老师对我产生兴趣,对这个世界产生兴趣……老师会留下来吗。”

    咒术师神色柔和下来,他揉了揉自己弟子的发丝,就像他小时候那样,轻声开口:“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已经是被时光遗弃的人了。”

    “……我明白了。”五条悟退开两步,重新带上他的小墨镜,注视着他的老师几秒后,勾唇。

    “老师,能杀死你的人是我,也只有我,你要……记住啊。”

    五条家浴室里。

    雾气爬满的镜子,花洒的水流浇过纯白的发丝,淌过纤长的睫毛,沿着下颌线划过修长的脖颈变成一连串小水珠滑落。

    骨节分明的手指关掉花洒,五条悟头上罩了一条宽大的毛巾,他的脸隐在毛巾的阴影处,看不清神色。

    镜子上的水雾被随手抹去一块,五条悟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抬手打碎了镜子。

    掉落的玻璃碎片映照出苍雾色瞳孔深处的一抹冷光。

    ——

    横滨,野间纯收到了咒术师的回复。

    [恭喜前辈!我也有些进展了。]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对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前辈知道商店里有能修改人记忆的东西吗?]

    野间纯:……

    [第三商城第七页第四排倒数第二个,我不建议你使用,不论是愉快还是痛苦的记忆,都是组成人格的一部分,尽管初开始你会觉得不太好受,但今后这些都将是你宝贵的财富。]

    只有经历得足够多,才能在一个又一个任务中保持毫不动摇的心态。

    野间纯有些奇怪,的确会有新手在任务世界中被牵绊住,有人选择留下,有人选择用道具清洗自己的记忆。

    但他记得自己应该没有使用过类似的东西才对,难道是已经使用过但他忘了?不对,他并没有缺少任何关于咒术世界的记忆,只不过是太久远导致细节有些记不清了。

    野间纯回忆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反正不论如何,他今天已经走到了这里,这说明过去的自己并没有问题,他还是先纠结眼前的任务吧。

    几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

    小池美穗子的神器生涯过得还算顺利,除了偶尔野间纯会在深夜推开窗户时,发现她房间的灯依旧亮着。

    她孩子的仇包括她自己的仇都已经报了,这个女人用最温柔的笑容掩饰着她内心的茫然,以及对她失去孩子的思念。

    她没有任何错,是她的城市在病态中辜负了她。

    野间

    纯关上窗,浴室的水声早停了,但中原中也还没出来,他摘下山鬼面具,茶绿色瞳孔纯粹到有些淡漠。

    浴室里,中原中也单手撑在洗漱台上,另一只手按了按额角,大概是最近神经绷得太紧了,一旦放松,总会感觉如海浪一般的疲倦涌上来。

    他没在意,套上衣服,镜子被热腾腾的水雾掩盖住,照不出他光洁的后颈……上面染了一小块灰暗的颜色,橘发落下,遮住阴影。

    “睡吧。”中原中也眉间藏着遮掩不住的疲倦,他揉了揉小信徒的发丝,困倦使得他没注意到那双茶绿色眼眸中的复杂。

    野间纯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恶人注定要由他来当。

    ——

    中原中也病了,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在意,直到突然严重得连睁开眼睛都困难。

    他意识模糊间察觉到有人捏了捏他的脸颊,一颗硬

    糖被塞进他嘴里,工业糖精的味道顺着喉咙一直流到心脏。

    他勉强弯了弯嘴角,无声道:笨蛋。

    小信徒出去了一趟,为了避免引起其他成员的恐慌,他直接从窗户翻出去,绑了医生又从窗户翻回来了。

    夜深了,无人发现。

    医生相当镇定。

    一套流程检测下来,得出的结论是中原中也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他甚至比正常人都还要健康,除了体温有些偏高,但依旧在正常范围之内。

    野间纯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小信徒的壳子不应当知道。

    森鸥外收起检测用的工具,转头看向站在床边一脸惨白的少年,对方仓皇到连山鬼面具都没戴上,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无措。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把他送到我诊所吧,那里有更齐全的设备,应该能检测出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白袍医生伸手朝他头顶探去,被他躲过,医生也没在意。

    小信徒抿了抿唇,看着医生抱起中原中也,他突然开口:“你放下他。”

    “不信任我?”森鸥外神色无奈。

    野间纯冷静道:“你加入了mafia。”

    最近森鸥外已经从他的小诊所搬了出去,正式加入□□mafia,成为了他们首领的私人医生。

    森鸥外沉默,最近mafia和各大势力都有着不小的摩擦,以他现在的身份的确很难让人信任。

    然而——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医生微笑,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能成为□□首领的私人医生足以证明他精湛的医术,而如果去正规的医院那就免不了要引起羊的慌乱。

    “不需要去你的诊所,你留在这里。”野间纯从窗户离开,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森鸥外,绿色的眼中投出无机质的光芒,“别动他。”

    森鸥外举起双手表明自己的无辜。

    野间纯走了,他不过是做戏给森鸥外看看罢了,即便中原中也再虚弱也不至于让他伤到。

    羊的训练室中,阴郁的黑发少年顿了一下,拽住对方的胳膊,把人掀翻在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训练室。

    两个马甲在基地外汇合,随后目标明确,直奔横滨郊外的墓园,大门紧闭,已经过了园区开放的时间,野间纯犹豫了片刻,和马甲跑去最近的花店,一人买了一束白百何抱在怀里。

    两人翻进墓园。

    今天对于其余的横滨人来说,不过是一年中再普普通通不过的一天,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那是她孩子的忌日。

    身穿和服的女人摘下了她的白狐面具挂在腰间,她捂住脸极力抑制喉咙间的哭腔,但无法阻止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滴在墓碑前的花束上。

    墓园是汇集了最多负面情绪的地方之一,各种各样的妖藏身在这里,匿于黑暗的死角之中。

    神器也会被妖所吞噬,尤其是神器自身还带着难以控制的负面情绪,野间纯飞速跃到小池美穗子身边,一拳将一只扒在她背上的妖打了出去。

    小池美穗子惊讶地看着两人将百合花放在她孩子的墓前:“你们怎么——?”

    与此同时,基地中,森鸥外叫醒了中原中也,虽然他暂时弄不清对方虚弱的原因,也不知道怎么让对方恢复,不过让对方清醒过来对他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纯呢?”中原中也捂住后颈坐起来,那里像是火苗在灼烧一样传来阵阵刺痛。

    “出去了。”森鸥外好心道,指了指窗户。

    中原中也心有不安,强撑着拿上外套出了门,他感应了一下神器的方位……那里是……墓园?

    而且不止纯在,还有他另外的神器小池美穗子。

    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地越发激烈,像是有人拿着小鼓,咚咚咚在他耳边敲个不停,他轻轻喘了一下,烦躁地动了动眉头,跨上机车飞驰出去。

    墓园中,野间纯两人朝着墓碑沉默地九十度鞠躬,小池美穗子擦了一下眼角,依旧选择微笑:“谢谢你们。”

    “美穗子姐姐。”野间纯打断她,注视着她泛红的眼眶轻声道,“你很难过吗?”

    这是当然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因此都没等小池美穗子回答又问:“你可以不难过吗?”

    他在希望一个母亲在他儿子的墓碑前,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这是一个极其无理的要求。

    小池美穗子表情错愕。

    野间纯没和他兜圈子:“你难过的话,中也会难受。”

    他摸了摸自己后颈的位置:“中也这里会痛,很痛,我不希望中也痛苦。”

    小池美穗子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想通了前因后果,血色从她脸上褪去,她蠕动的嘴唇喃喃道:“我很抱歉。”

    “但是我做不到。”

    她没有办法在她孩子的墓碑前快乐起来,摒弃掉所有负面情绪。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野间纯摇头,眼中比夜色更宁静,如同一片从树梢间被风吹落的树叶,看到了他的归处。

    小池美穗子愣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孩子墓碑上的照片,那上面的笑容灿烂到仿佛能驱散横滨最深沉的黑暗。

    泪水夺眶而出,小池美穗子跌

    坐在地上捂住脸:“我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野间纯抬手放在她头顶,再次朝这个温柔的女人轻轻说了一声:“抱歉。”

    “住手——!”

    机车的轮胎和地面急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前的灯光照亮了两人,中原中也从车上下来,面色难看:“小纯,过来!”

    他放在身侧的手掌紧握住拳微微颤抖着,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放轻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过来,小纯。”

    中原

    中也死死盯着野间纯,却只见向来乖巧的小信徒坚定地摇了摇头。

    “别做这种事……”带着凉意的夜风吹落橘发少年的兜帽,卷起他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一双带着疲惫有点暗淡的蓝眼睛。

    野间纯在心里说了声抱歉,小池美穗子反而微笑道:“我其实根本不适合作为神器,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们,而我也该去找自己的孩子了。”

    中原中也突然松开了拳头,平静道:“小纯,你过来,我自己处理。”

    野间纯还是摇头,这似乎激怒了橘发神明,他哑声低吼:“小纯!”

    明明是带着怒意的声音却偏偏让人听出了深埋底下的几分恳求之意。

    如果野间纯动手杀了小池美穗子,那么他也会因为残杀同门犯下严重罪行,结果就是自己妖魔化。

    中原中也闭上眼,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他不应该让小池美穗子继续卷入羊的生活,以至于让她被mafia盯上。

    “小纯,听话。”

    野间纯看见了中原中也眼神的变化,他不打算再磨蹭了,他的手轻轻放在小池美穗子后颈,对方如金色的沙砾消散。

    与此同时,他的手背上冒出一颗眼球形状的诅咒,这是妖化的开始。

    神器妖化会刺伤神明,中原中也闷哼一声,忍不住弯下腰,但他仍执着地看着野间纯艰难开口:“过来,小纯,我们……唔……我、们找其他办法。”

    “中也。”

    小信徒笑了起来:“我啊,真的很感谢中也。”

    谢谢你带006走出了狭小的实验室,让他知道原来往上看的时候,不仅仅只有天花板,还有怎么也触碰不到的天空,飘来飘去的云朵和自由的飞鸟。

    “鲷鱼烧很好吃。”

    “被子很柔软。”

    “中也,别难过,你说过的话都已经实现了。”

    “还有,别再找神器啦,你有美穗子姐姐的时候我没告诉你,我有点难过呢。”

    ——不会。

    中原中也视线模糊,有什么湿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掉出来,他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别走……不会……再有了。”

    野间纯摸了摸马甲的腰侧,快速抽出一柄小刀,他把刀柄塞进阴郁少年手里:“听说神明不喜欢自杀的灵魂,拜托你啦,我不想被神明讨厌。”

    少年浑身僵硬,过长的刘海下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拥抱住自己,刀身刺入皮肉。

    他抱住逐渐瘫软的信徒跌坐在地,眼神中还透着茫然,他动了动嘴唇,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但根本连任何一个音节都没能蹦出来。

    妖魔化的神器死亡,中原中也恢复不少,他冲过来夺过小信徒,一只手掐在阴郁少年脖间,漂亮的蓝眼睛里落着无人能看见的大雨。

    神明的手在微微颤抖,阴郁少年罕见地没有反抗,他跌坐在地上,长长的刘海滑落到一边,露出茫然的茶绿色眼睛,竟然与小信徒有一瞬间的重叠。

    “砰——”

    少年被甩到一边,中原中也抱着小信徒站起,走前微微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失去光泽的瞳孔像是永远化不开的坚冰:“下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杀了你。”

    等机车的轰鸣声远去,阴郁少年站起来,中原中也那一脚毫不留情,他摸了摸腰腹,大概断了几根肋骨。

    [登出成功。]

    抱歉。

    少年嘴唇微动。

    他无处可去,就又回到了那条贫民街,蜷缩着在小巷深处拥住自己,一如当初那只满身狼狈的流浪猫,什么都没改变。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鸢色瞳孔的少年坐在墙头,他注视着消失了将近三年的猫咪,笑起来。

    “即便被捡回去再多次,流浪猫也只能是流浪猫。”

    他的。

    ——

    中原中也抱着信徒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又回到了最初的仓库,那里已经早已废弃。

    灰尘会呛到小信徒的。

    他想着,于是平静地转身离开,余光却瞥到了什么东西。

    他抱着小信徒靠近,那是一堆失去重力扶持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废纸条,曾经有笨蛋用了一个下午给他没用的神明打广告。

    中原中也沉默地一张一张捡起、吹去灰尘,直到捡到一张不太一样的,没有傻傻的广告词,上面只有一行字——

    [最喜欢中也。]

    中原中也平静的面具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他死死捂住眼眶,一颗颗水珠无声地从指缝溢出,砸进灰尘中。

    他曾经有全世界最好的信徒。

    但是他弄丢了。:,,请牢记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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