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Chapter120 害羞
此刻的宋致, 的确尴尬到极点。
衣柜虽是大家具,藏两个大活人仍是有些挤, 彼此靠在一起, 封闭空间里身躯相触,气息相缠,宋致既局促又矛盾,能跟心上人单独相处,哪怕周身不是清风明月的促狭衣柜,也是欢喜的,可距离过近, 又让他觉得冒犯。
这会再传来洞房不可描述的声音, 让人更为尴尬。
两人尴尬地呆了会,顾莘莘抬手,堵住耳朵。
如果宋致不在, 她绝不会堵耳朵, 她是现代人, 比古代开放得多,成人片也看过, 大不了就当躲在柜子里听了一幕成人剧。可眼下宋致在, 她知道他拘礼皮薄, 怕他对着自己更不好意思, 才堵得耳朵。
如此堵了半晌,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怎么回事, 喜房里不是正酣战热烈么, 怎么咚咚咚有了脚步?
——新人热烈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冷,暖春白日里有太阳暖和,夜里还是冷的,尤其是扒光了衣服的情况下……新娘子决定再加一床毡毯,好巧不巧,毯子就在侧房衣柜里,是以新娘子得下床过来拿。
怎么办?柜里两人得知后对视一眼,对方一来,打开衣柜就能看到自己,到时一阵尖叫,周围所有人都能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柜门扳手一响,吱嘎一声木料摩擦的声响,门被一只手拉开。
光亮照入的一霎,新娘子看见两张陌生的脸,果然,她瞪大眼,接着张开嘴,在她倒吸一口气准备喊出之时,左右两只手同时袭来,“砰咚”,新娘子倒地。
两人合伙把新娘子打晕了!
无奈,让她叫出来就不好了。
打晕新娘子以后,喜房那头新郎查出不对,毕竟新娘倒地闷响了一声,便轻喊了句“娘子”?
没人应,新郎起身往侧屋走,进去也是一惊,他家新娘躺在柜旁地上,联想起方才的古怪,新郎拉开柜子想查看情况,柜门一打,说时迟那时快,两只手再次袭来,“砰咚”,新郎再次倒地!
得,新婚夫妇都被两人干翻了!
要不,干脆趁这机会跑吧。顾莘莘与宋致对视一眼,均肯定了对方的想法,敞开柜门,从柜里出来。
临走时看着歪倒在地的小两口,宋致双手作揖施了个礼,道:“别无选择,多有冒犯,改日来向二位赔礼。”顾莘莘见状不由失笑。
完事后两人蹑手蹑脚开溜,时间正值半夜,村里百姓都睡了,夜色正浓,外头视线模糊不清,开溜天时地利人和。
正打着算盘,忽然窗户外一阵亮光传来,接着一阵骚乱声,似乎有不少人的步伐向新屋里走来。
——两人乐观的太早了,解决掉小两口后,又来了官兵。
村里守着的军兵没抓着上头要的细作,又检查了一回,刚巧白日里被宋致打晕的送亲下人醒后报了案,说是自己送亲途中被人打晕,衣服也扒了,官兵们觉得蹊跷,联想起细作的事,便再度出来巡视一圈。
虽说新婚燕尔大喜之夜,冒犯百姓不太合适,但官兵们不想放过可疑之人,还是打着火把前来查看。
屋内两人一怔,打了狼又来虎,这可如何是好?
再度对视一眼,两人迅速做出下一个决定,先是手脚利索地将晕倒的小两口往衣柜里一塞。果然,关上柜门后,屋外“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里头的,开开门!检查!”
闻声顾莘莘用胳膊将宋致一碰,宋致一咬牙,道;“来了!什么事啊官爷!”
说话的瞬间,顾莘莘抓起地上新娘子脱得衣衫往身上套——没办法,万一对方要强闯开门看一看,新娘新郎不在那就暴露了!打晕了新人,眼下只有自己冒充!
顾莘莘飞快穿衣,宋致也被逼将新郎外套往身上套,外面还在催:“快点开门!”
宋致道:“稍等。”两人故意将穿衣裳声拉得窸窸窣窣,声响很大。外边官兵隔窗听着,颇有种新婚小两口正来好事,被人打断,半夜爬起床匆忙穿衣感。
套好了两件新娘子的喜衣,顾莘莘目光又一转,在桌上摸了盒新娘子用的脂粉往宋致脸上飞快拍了拍,抹匀。
少数民族的姑娘也爱美,中原有的脂粉,她们同样有,顾莘莘抹完宋致又给自己抹了点,她没什么易容术,简单的脂粉还是会拍的,两人抹完她一指宋致的头,给了个提示,然后迅速往床上一跳,拿被子半遮了自己。
宋致懂她的意思,即便她不说,他也由此准备,他将汉人的发冠取下,藏好,再扯乱自己的发,披散,一切准备就绪,再去开门。
屋内灯光很暗,官兵们打开门便感受到这样一幕,新婚房内,充满特殊的情事气息,帐后更是被褥凌乱,地上散着不少衣衫鞋袜。
而新郎官就在门口,搭着喜服,与中原人大红的戏服不同,柔然人的喜服是彩色的,有些鸟兽印染的图案,兼插以羽毛做装饰,灯光下看得色彩斑斓。
官兵们先瞅宋致,见他衣衫凌乱,喜服搭得歪歪斜斜,确实像半夜起来,为了应付外人,匆匆套上去的模样。他身后烛台,只点了一盏幽幽的火烛,满是新婚夫妻夜半好事时灯光朦朦胧胧助兴感。此外,宋致的位置站得很巧,他伫立门后,
外面火把光照进来,在门口投下暗影,宋致刚好站在暗影中,光线映得他脸上暗影斑驳,加之他头发披落,遮住部分脸颊,面部轮廓更不明朗。柔然人血脉靠近鲜卑,鲜卑部分民族是典型东北亚白种人,肤色偏白,宋致皮肤本就白皙,抹了粉后更是白,加之面目深邃,鼻翼英挺,真有些柔然民族的模样。
官兵们对新郎真容本就不清楚,见一年轻男子清瘦高挑,跟外人口中的新郎高挑的外形相近,皮肤又生得白,至于眸色,站在暗影里看得不太清楚,加上罩着喜服,足上穿的也是新郎鞋子,攥着衣物,拧着眉,很有几分新婚半夜被打扰好事,不太爽快,但又碍着官兵不好发作感。
实际上,新郎一家在村里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乡绅级别,官兵们不好太过分,匆匆看了一眼后转向房里,床幔后新娘子缩在毡毯里,长发披散着,羞答答露了半个脸,隔得远官兵们看不太清,但见新娘子亦是本地肤白的特色,身上穿得里衣也是新人的衣物,便匆匆关了房门,
官兵去后,宋致关上房门,屋内两人舒了一口气。
顾莘莘从被褥里爬起来,坐在床头,宋致则坐在桌旁。顾莘莘正想说句好险,就见窗纸外几道人影一晃——咦,官兵们还没走呢?
官兵的确没走,他们虽是官兵,不过是个小兵小卒,不好得罪当地乡绅,看了几眼退出去后,又不能百分百确定,便干脆躲在门后再听听声响,暗中观察一番。
顾莘莘默默在内心竖了个中指,再向桌旁坐着的宋致去眼神,意识他到床上来。
成亲当日,哪有这么疏远的,宋致自觉不对,起身坐到床榻上。
两人并排坐着,顾莘莘瞟瞟窗外,草,那些人还在呢。
顾莘莘头大,难不成要向他们证明,屋里人是真夫妻么?
电视剧里狗血的剧情竟然在她身上上演了!她要证明,她们是真新郎新娘,真夫妻?
果然,外面的人屏息一动不动,等着她们下一步的举动呢!
无奈之下顾莘莘向宋致轻轻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
虽然他坐到了床上,但两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新婚夫妻不得腻歪在一起么?这不像啊。
宋致只得挪挪身子,再靠近了些,两人总算是挨在一起了。
但还没完,作戏做全套!人家还在盯着呢!
于是顾莘莘拍拍自己的肩,向宋致去了个眼神,宋致看懂了,却是踌躇片刻,顾莘莘顾着外面情况,只能自己主动,将他胳膊一抬,搭到自己肩上!
此刻他的手揽着她的肩,她身子斜靠着他,像是两人偎依一处似得。
陡然而来的亲密接触,宋致立刻紧张起来,面带窘色,既不能放开,也不敢再加力度,末了低低说了声:“顾姑娘,冒犯了!”
这节骨眼顾莘莘哪还计较,她一面做戏似往他身边凑,一面观察外面的官兵。
瞧那些人都侧着耳朵贴在窗户后还不走,顾莘莘扶额,莫非,他们还要听声音?
声音,那就更尴尬了啊!
无奈,顾莘莘酝酿片刻,一拽宋致的胳膊,猛一声大喊:“相公!!”
宋致闻声更加局促,再看向顾莘莘递来的眼神,蠕了蠕嘴唇,显出一丝羞涩,小声讷讷道:“娘……娘子……”
哎,这么皮薄,后面的戏还怎么演?顾莘莘头大,原本她还想让宋致喊几声更热烈的,看来是不行了。
于是她将床帐一拉:“晚了,我们睡吧!”
两侧床帐一放下,瞬时合拢,将床里遮得更严实。
接着屋外官兵就看到现代电视剧里的一幕,屋里窗幔摇晃,不断传出声响,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啊!啊!嗯……”
先是哼唧,后来就成了语句,什么“相公……你慢点……”
“好阿哥,急什么……我都是你的人了……”
伴随着各种声响,还有床幔的剧烈摇动,以及床板的晃动声。
听墙角的官兵一脸狎昵。
而屋内——
床幔里,宋致坐在床一角,背脊绷紧,少数民族的床比中原的还大,宋致坐着没占多少位置,于是那宽绰的床——
顾莘莘翻滚在上面,时而抱着枕头,大喊:“相公……”
时而攥着床褥,“好阿哥!”
再时扑到床头,抱着床柱将床摇的不住晃荡,“来嘛来嘛……今晚都不许睡……”
再又跳起来,腿蹬在床板上,将床板用力踩得咯吱作响,“相公,你好勇猛哦……”
一侧宋致,脸红到滴血,完全不敢看她。
唉,顾莘莘摸着头上热出来的汗,独角戏,好累。
若是换了旁人,估计她用不着如此折腾,起码两个人一起发力摇床板也轻松些不是,这床做的结实,要摇出声响,老费劲了。
可惜是皮薄的宋公子。
宋公子其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一身文弱之气上战场却无所畏惧,唯独与女子相处……
可也不至于这么害羞啊,照说,害羞的应该是自己这个女子啊,他还是个大男人呢!
趁外面人不注意,顾莘莘向坐在床沿,因窘迫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宋致,小声问:“
宋公子,你快二十了,不会没经历过这种事吧?”
古代不管已婚未婚,贵族男子进入青春期后,家里都会备几个通房丫头,一是供他们生理需求,二是更体贴地照应主子,这也是封建社会对维护男权的写照,据她所知,小爵爷早就有了,不到十五大长公主就亲自拨给了两个贴心的人,宋致豪门高官之子,这种事早就该知晓啊。
宋致听到这问题显然震惊了几秒,可一想顾莘莘素来是个大胆大,什么都敢说的,瞬时又低了头,更小声地道:“不……不曾。”
顾莘莘惊了,谢栩没有,那是他这些年忙着打仗练兵,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去找通房,可宋致……
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是个洁身自好的。”
宋致闻声头低得更甚。
而顾莘莘,再度往被褥上一翻滚,继续“相公,情哥哥……”地动床摇演戏去了。
又折腾了小半会,屋外的官兵终于放下心来,走了。
确定他们走后,床帐内的顾莘莘与宋致真正舒了一口气,这回估计没人再来了。
在窗里瞅瞅外面,屋外静悄悄的,巡夜的下人也没了,除开树影摇曳,什么动静都没有。
两人觉得这是最好的出逃时机,立马换回自己的衣物,准备走。
走时两人极聪明地在屋内寻了些颜色深暗的布,裹在身上,更好与夜色相融。
一切准备妥当,两人悄悄出门。
当然,并非真走门出去,乡绅家里,总有些守夜的下人,走门太大摇大摆,两人走的是窗!
得亏当地的风俗传统,窗开得方正硕大,全部打开,可容纳一个成年人钻出。
两人趁无人时,悄悄钻出,贴着墙蹑手蹑脚,躲过后院守夜的人,趁夜色笼罩,一溜烟翻墙跑了。
跑出来后没敢停留,仍是趁着夜色一路前行,少数民族的村落比中原更为落后,屋宅散乱而建,村里村外,屋宅猪圈羊圈,各个小路穿来绕去,两人时停时走,总算摸出了村。
村子往前就是出村小路,过了前方村口,便能回月城。
革命终于迎来曙光!顾莘莘斗志昂扬,跟着宋致摸黑往前。
但没走一会,两人又顿住了步伐——草,这大半夜的,人人都回屋睡了,村口士兵的关卡还在,不仅在,人手更多了。
其实顾莘莘有做过关卡不撤的准备,七八个守卫大不了她跟宋致打倒后强闯,可如今人手翻倍,她们不好施展了。
她有手枪,十来个人不在话下,可她的枪并非消声枪,大半夜“砰砰砰”炸响,绝对会引得全村人一起醒来追她啊!
顾莘莘脑壳痛。
这时宋致悄悄招手:“走这边。”
他指的是周围农田,村口设卡,士兵们人手有限,不可能每个农田蹲守,她们悄悄钻进农田,慢慢从农田往别的路口钻,虽然麻烦了点,但还是可行的。
于是两人猫腰钻进农田,在各种农作物里潜伏向前,不能发出太大动静,缓慢移动前行……顾莘莘扶额,她好歹是月城堂堂谢教官,玩枪高手,如今拱在田里,与大豆花生芝麻油各种打交道,实在太没气质。
不过再看看宋致,风清月白的宋家公子也是如此,她又平衡了。
这般钻了许久,两人终于在田地另一端发现了一条小路,小路十分隐蔽,官兵们不知情,没有设卡,她们冲过那个小路就可以出村了!
两人大喜,加快步伐,不想波折再度出现,一阵“汪汪汪”的传来,剧烈的犬吠撕破寂静暗夜。
草!顾莘莘看下遥遥关卡那边,士兵们是没看到她,但他们竟然带了狗!狗!
狗发现了他们!
这群拥有敏锐听觉与嗅觉的动物!!人类忠实的伙伴——狗,第一次在顾莘莘心里好感度狂跌。
狗一叫,那边士兵们立刻察觉出来,“谁!出来!!”
得,都带狗了,在这躲也没用,人看不出来,狗能找出来啊!顾莘莘拽着宋致衣袖就跑,“走!”
夜色里,没有坐骑的两人使出最大劲往前狂奔!
好在那群守卫也没带马,一群人拉着狗,狂冲着追过来!
脚力的比试正式开始!
顾莘莘拼劲往前冲,她体力好,又久经锻炼,小短腿跑起来丝毫不比宋致差,宋致原本想拉她一把,看顾莘莘毫不落后于自己,不由汗颜。
而后面军兵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你追我赶都跑了好一会,谁都不停。
不行,敌众我寡,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抓到。
于是顾莘莘身子一闪,看到路边几从人高的乱草丛,再次将宋致拉了进去。
两人蹲在草丛后,后面的追兵还在追,再蹲一会,他们就抓过来了,躲在这也没用,狗一嗅,就嗅出来了,宋致弄不懂顾莘莘的意图。
顾莘莘对他一笑,然后一摸向自己腰兜,宋致瞬时领会。
路那边,士兵们大喊着追捕,狗的速度比人更快,冲在最前面,夜色太深,士兵们看不见前方,更别提看见人,需要犬的指引与抓捕,所以一行人是跟着狗走的。
狗沿着顾莘莘的方向渐渐走近两人,即将接近草丛,灵敏的嗅觉让它激动起来,嗅了几
秒后便往草丛里冲,不想,草丛里有什么东西一晃,狗猛地一愣,似乎被吓到,然后掉头往反方向跑!
士兵们不知道狗是吓跑的,以为狗在其他方向发现了搜查对象,便全跟着狗朝反方向跑,一个个生怕嫌疑犯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待一群吵吵嚷嚷的人跑远,再看不到此处以后,草丛里两人探头出来。
顾莘莘后怕地拍拍胸脯,然后举起手里声波野兽驱逐棒,得意道:“还是这玩意给力!看来我们今晚可以走了!哈哈!
宋致亦是瞧着那玩意,越发佩服做出此等神物的高人。
又等了片刻,确定官兵们不会再回来,两人拍拍身上灰尘泥污,转身往路口方向走。
这会四周真真正正再没有人,大摇大摆回月城都没人看见了!
历经几番折腾,总算解除危机,安全回家,顾莘莘心下大慰,若不是碍着不能引起太大动静,哼小曲的心都有了。
但——今日她算是倒了大霉,做什么事都要遇到反转,走了几步后,突然右脚一空,脚底感觉踩了什么脆弱之物,地上枯枝断响的声音传来,“啊呀”一声还没喊出来,整个人身体猛一失重,朝某个黑暗深处摔了下去。
而她身体摔进的一瞬间,察觉出来的宋致伸手去拉她,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重量拉扯着他,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那黑洞洞的地方摔落。
最后的声响是顾莘莘的一声:“啊!”
可惜方圆无人,很快,他们的惊叫淹没在沉沉黑夜中,再无人知。
同一时刻的另外一处,却是灯火通明。
无数个火把高举,夜色映得犹如白昼。
乌金色盔甲在火光里闪烁着暗芒,队伍整齐而步伐铿锵,绵延在火光中浩浩荡荡的队伍,军兵肃容待发,起码有六七千人。
为首一人,盔甲不曾穿,鸦青色官服,肩披朱红斗篷,仿若黑夜里的明火,他高居马上,手持长枪,看向几丈之外的年轻男子。
对面年轻男子鹿皮袄加身,环宝石腰带,配黄金弯刀,熊熊火光映在他瞳孔中,照见一双金色瞳仁。
这人自是忽利,而他对峙的人,当然是谢栩。
谁也没想到,哪怕忽利炸断了湖桥,月城的军马仍来得如此迅疾,他们绕过湖,选了另一条路,夜色中一刻也不停,很快便将忽利的大本营围了干脆。
忽利是夜半被侍卫喊起来的,他命人追铺顾莘莘与宋致一天,一无所获,气得半夜才睡,可还没睡一个时辰,亲卫便急急忙忙将他喊醒,听闻大陈军竟踏过柔然边界,直冲他来,忽利大惊失色,立刻冲了出来。
一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幕,大陈军长到看不见的队伍,无数刀剑在火光里直闪人的眼,当前一人更是威压逼人,没有穿盔甲,却比穿盔甲的更加气势迫人。
但王子的架子还是得摆着的,忽利大怒:“谢栩!你好大胆子!竟敢闯我柔然国境!你可知该当何罪!”
谢栩冷笑,“王子,你都敢冲到我月城轰炸营地,本侯为何不该来向你柔然讨个公道?”
说起来的确是忽利理亏,且不提他光天化日下的爆炸案,凭他以王子身份带人偷窜进邻国密谋不轨,大陈就有理由问个究竟。
忽利仍是嘴硬,“本王不过带了一小队人马,哪像你,千军万马!是何居心!难道你又想挑起两国战火么!”
“你就不怕……”他指指周边,“你就不怕我把消息传过去,让整个城都知道,叫附近所有军队百姓都出来,围攻你们!附近可是有十几万人的都城!”
“那正好。”谢栩道:“过去你们柔然没少屠杀我大陈的城镇与百姓,如今陈回击一次,挺好。本候也觉得柔然人口过多了,正差没有理由清理,感谢王子给我出兵的借口。”
“你!”对方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嚣张跋扈,忽利怒道:“你究竟想怎样?”
谢栩猛地将长枪指向了他,“将我的人交出来!”
“你知道的。”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本侯夫人。”
“夫人若是安好无恙,本侯考虑饶你一条狗命,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今日我就屠遍全城……”
“欺人太甚!”忽利又恨又怒,倒是激起了血腥,“百姓与本王恩怨何干!今日你真要打,那咱们就同归于尽!不要以为本王没有兵卒,就没有手段!”
他猛地手一甩,“放狼护卫!”
“将豹房里所有猛兽全部放出!今日撕碎一个是一个,撕碎一双是一双!”
即便谢栩带了大队人马,豹房里的野兽亦是不少,若是全冲出来,即便大陈人马高占上风,亦是少不了人员伤亡。
忽利是打算同归于尽了。
但谢栩高居于马背上凝视着他,什么都没说,半晌他突然一笑,带着点嘲弄与怜悯,像看着一个不配与自己叫板的小丑。
忽利怒道:“你笑什么笑……”
他话没说完,黑暗中猛地又有一大列人冲出来,谢栩似早就知道,带着看戏般的脸望过去,就见那当前的人身材魁梧,穿戴华贵,同样的金眸,只是发色略夹杂花白。
他跳下马,直接冲到忽利面前,“啪”一巴掌重重抡过去!
“逆子!”他指着忽利吼:“你到底要闯多少祸!”
忽利被这卒不及防的一巴掌打蒙,片刻后回神,捂着脸喃喃道:“父……父王!”
“还不给我跪下!你是想害死整个柔然吗!”
说话的当然是柔然王,忽利偷袭营地,抓了顾莘莘宋致后,谢栩立刻追上,追击过程中,他还直接通知了柔然王。
柔然现今哪是大陈的对手,真要挑起战火,多半要被谢栩的铁骑踏平。
这一刻,柔然王的嘶吼几乎响破苍穹,对面暴怒的父亲,忽利吓得立马就跪了,谢栩在旁看好戏似的一笑,对柔然王道:“那就交给可汗了!”
然后调转马头,在旁等着。
柔然王不愧是柔然王,很快收拾了自家不省心的儿子,来向谢栩请罪。
谢栩不多废话,只道:“可汗,本侯说了,若本侯夫人安然无虞回来,一切好谈,否则,本侯就血洗柔然。”
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吓得面对儿子吼声震天的柔然王脸上浮起怯意,道:“是……我这就派兵去找……”
柔然的军兵很快就派出去,同样派出去的还有大陈的队伍。
这档口上,谢栩可不管自己的军队踏上了别国的领土,自古外交关系中,拳头代表一切,谁的实力强,谁就有权恃强凌弱。
柔然王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是他们无理在先,何况绑的是戍北候夫人!忙讪讪去了,只希望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引出什么外交摩擦,真给对方出兵的借口。
两方联军,大张旗鼓找了几个时辰,意外的是,竟没有任何收获。
天快亮时,谢栩坐在临时搭起的帐营里,一会指挥官兵,一会倾听各路信息,一会拉开案上的柔然地图,对着这一带的山脉水文不断研究。
看了好一会后,又有新消息来报。
“秉侯爷,按照忽利王子交代的信息找过去了,还是没有……”
忽利在父王的震慑下,乖乖将今天发生的事,以及后续的情报全盘交代,包括他的人如何追捕顾莘莘,方才哪个村落收到了消息,疑似顾莘莘出现地点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两方都派兵过去,却没发现任何踪迹。
寻了大半夜一无所获,谢栩有些焦躁,按了按眉心,对下属道:“你先下去吧,再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待下属出去后,谢栩独自在帐内坐了片刻,他放下手中地图,起身走出帐营。
时间已是黎明,启明星已落,东方的天灰蓝的天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谢栩久久看着,不说话。
无人看到的角落,年轻的戍北候,脸上除了焦急外,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懊悔。
早知道,那日就不凶她了。
她不懂自己的心意就不懂罢,他慢慢宠着哄着,总能叫她明白,何必那么凶,吃那些醋,还做可笑的比试,吓着了她,如今还叫歹人掳去,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可有受伤?可有吃苦?
一想越发自责,这逃亡一天一夜,当然是吃苦的,何况还带着个没什么武艺的宋致。
谢栩越想越焦急,头仰望着天空,忍不住轻喃,“莘莘……莘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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