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Chapter89 军营<!>
顾莘莘回帐篷后, 谢栩派人来传了个话。
说是她一路千里迢迢奔波而来, 这几天就好好在帐营里歇歇。
顾莘莘“哦”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夜里, 顾莘莘果然留在营地,她的确累了, 一头扎进营帐便会了周公。
倒是某人, 虽然进了自己的帐子, 对于心上人的到来,表面上故作正经, 实际激动得大半晚都未睡,时不时就出帐子,看看心上人帐营的方向。
翌日,顾莘莘起得很早, 她不是主动起的, 是被吵醒的, 天不亮就听到军队里的号声,督促士兵们晨起操练。
顾莘莘□□练声扰醒, 带着阿翠一起, 遥看军营。
按照规定, 女眷不允许在军营里晃荡,是以顾莘莘的帐子扎在军营外,而军队的练武场, 亦有一大圈栅栏围着, 顾莘莘以不打扰军营的方式, 隔着一段距离观看。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军营,感受新奇,那一顶顶望不到头的帐营,宛若荒滩上拱起的巨大菌菇,后面便是硕大的练武场,一队队、一列列士兵或拿刀枪剑棍,或赤膊双拳上阵,嘴里喊着“呼哈嘿吼”操练口号,蔚为壮观!
而待谢栩天亮后找到小女子时,就见这一幕,顾家主仆趴在栅栏上看着汉子们的操练。
军营里每一天的规律是,每日天不亮军号口令便会响起,士兵们晨起操练,谢栩是参议,无需操练,但他向来律己,每日会找个无人之地,操练一阵子,一则强身健体,顺带锻炼下刚刚恢复的手臂,二则精进拳脚功夫,自顾莘莘追随他来了如此荒袤又危险的境地后,他的危机与责任感愈发强烈,小女子千里迢迢奔赴他,他自得护她周全。是以他今日凌晨就起,远比士兵操练更早,操练两个时辰后,待天光大亮,小女子也该起了,他才脱下汗湿的衣物,换了身干净的,准备喊小女子起床,带她去吃早饭。
不想,小女子的帐营是空的,找了一圈发现人在这。
那练武场里不少男人脱了衣物,健硕的胸肌在晨光中撒着汗滴,阿翠羞得不敢看,可她的主子顾莘莘却趴在栅栏上,看得津津有味,只恨不能点评几句,让前来寻她的谢栩惊愕了半晌,这小女子永远不同常人。谢参议当然是不喜心上人瞧其他男人的,便拉着顾莘莘哄劝道:“去吃饭吧,再不吃冷了。”
吃早饭的时间到了,大部队停止操练,奔向食舍的帐篷,打了早饭两两三三随地而坐,露天而食。
普通士兵都是大锅饭,大多是面疙瘩汤之类,谢栩是参议,伙食比寻常士兵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只是疙瘩汤里多了几片肉。
想起顾莘莘过去在京里的精致伙食,再看看这大碗里粗糙的疙瘩汤,谢栩过意不去,嘱咐小书童日后打饭,就将自己碗里的肉全挑给顾莘莘。
吃过早饭,谢栩带着顾莘莘去四周转转。
也是到了这时,顾莘莘才顿悟卜镜过去的内容!!
谢栩带她离开军营,往北的方向走远不少,一直走到北部的一个小山丘,眼前画面画风一变!
在营地时,有军营的驻扎,放眼望去,视野大多是深绿色帐篷,以及边关百姓为了防风沙种的一些树木,虽然三三两两,稀稀拉拉,但连着军营看起来,荒漠上多少有些斑驳的绿色。
而走到北边山丘往下看,放眼全是黄沙,没有任何绿色,风一吹起来,黄沙如妖魔般在空中肆虐,若不是谢栩叮嘱顾莘莘围着面纱,怕是要吃一嘴的沙。
她在现代看过电视上关于北方的沙尘暴,那会她觉得很是可怖,而此刻的漠北,比电视上的沙尘暴更为严重,整个画面全是黄的,砂砾砸得人生疼,沙尘的厚重甚至让人看不到远方的事物,远比大雾的模糊更可怕。
而这个画面,便是当初卜镜一次次显示的画面,那会她每次卜问谢栩,卜镜便显示发黄朦胧不清的场景,她以为卜镜出了问题,然则不是,卜镜的意思是指,谢栩在漠北,风沙巨大,但人没有什么意外……
可惜那会她对漠北没有切身体会,故而看不懂画面内容。
如今,两人并肩站在沙漠上,这是顾莘莘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望沙漠,风尘渐渐停下来后,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头顶是烈日与苍穹,眼前的金色沙地绵延到视线的极致,一望无际,而沙是流动的,但凡有风刮过,便像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沙砾一层层往前滚动,构成一幅巨大的不断变幻的,壮观的沙画。
顾莘莘遥望往远方,忽然问:“那边,是不少柔然人的地盘?”
谢栩颔首。
这片大漠背后,柔然大军的城池便驻扎在那,虎视眈眈。
一瞬有如临战场的悲壮感,这片沙漠,是土地,亦是战场。它是黄沙,日后亦可能被鲜血染就。
两人不禁心绪凝重,直到风沙再次呼啸而来,吹得脸皮生疼,谢栩担心吹伤了顾莘莘,带她回大营。
叫顾莘莘诧异的在后面,中午回去吃饭,依旧是面疙瘩汤。
夜里,仍旧面疙瘩汤。
顾莘莘望向谢栩,没有说话,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你们每顿都吃这个?”
谢栩默然,这里条件艰苦,水源稀少,平日吃穿用度
都不够,更别提什么蔬菜水果,食物多是面制品,能喝上一口面疙瘩汤就算不错了。
顾莘莘不敢想象子弟兵们怎么过来的,难怪他们一个个表情怠倦——可不,顾莘莘看子弟兵们操练了一天,大多人脸上,千篇一律的疲惫与麻木,没有寻常军营里的精神奋勇……谢栩瞧出顾莘莘的意思,亦是默然。
军队的面貌他早就发觉,作为参议,他不能决定军队的大方向,只能以参谋的方式劝诫主将,且劝诫进言的不止他一个,但主将程峰爱听不听,他们这些协助的副将跟参议很是无奈。
而说曹操曹操到,几人围着帐营吃面疙瘩时,军营守卫处一匹快马过来,品相一看便知是匹良驹,上头坐得不是别人,正是主将程峰,程峰个头魁梧,颇有些武将的气魄,可他并未将这种气魄运用在刀剑与军队上。傍晚打马归来,不知去了何处,怀里搂着个美人,看模样是个少数民族的美人,美人在马上眸光流转吃吃笑,他跳下马,将美人打倒横抱,径直走进帐里,老远,帐子传来两人的嬉戏声。程峰还隔着帐子对亲卫喊:“去,给我切两斤牛肉,烫一壶好酒!”
顾莘莘看呆了,部队里允许冠冕堂皇的带女人入帐过夜吗?何况,他还是头领,这么当着下属跟军队的面,天未黑便纵情声色,会不会过分了……还有,他的伙食比起普通的面疙瘩,异常的奢侈啊!
再看谢栩跟小书童的表情都很淡然,仿佛司空见惯。
末了谢栩道:“快吃吧,吃完就休息,不然夜里冷。”
顾莘莘来到这,发现除了气候、吃食的恶劣外,早晚温差亦是个严峻的问题,顾莘莘在现代读书时,听过异域边疆的一句俗语“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这里环境类似,除了没有西瓜。早晚,尤其是半夜里分外冷,零下十来度,风很大,空气干燥,虽不是中原的湿冷,但寒风吹进人身体,能将皮肤吹干裂出血……裹着军大衣也没什么用,士兵们穿着厚大衣瑟瑟发抖比比皆是。
所幸顾莘莘带了羽绒服与羊毛衫,勉强挨过夜里的寒冻。可白天又是另一番景象,尤其是午时,烈日当空,黄沙飞舞,温度可以涨到三十度,早晚温差相隔四十度,天气十分极端。
一到夜里,军队不会操练,早早让士兵们进帐休息,避免人员户外冻伤。
是以,一吃过晚饭,谢栩便催促顾莘莘进帐,不止如此,她的帐子里,谢栩还命人多送了几床厚厚的毡毯。
顾莘莘自是怕冷的,很快去了帐里。
厚厚的帐篷隔开了寒风,顾莘莘滚在软绵绵的榻上,暖和而舒坦。
迷迷糊糊正要睡,一旁阿翠突然说了个话题,“主子,我怎么觉得谢大人对你……”
阿翠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谢大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阿翠这话憋了两天,原本她不敢这般想,可昨天小姐来军营时,谢栩直接将她抱起来,抱得紧紧的,边关风俗她不懂,搁中原可是肌肤之亲,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顾莘莘听到这话想了会,她是个现代人,倒不会把一个拥抱等同于肌肤之亲,但谢栩昨天的举动的确有些出格。
彼时顾莘莘也是诧异的,她又不是个木头,对阿翠的想法,她有在心底怀疑过,可今日一整天,他又对自己规规矩矩的,他带着她熟悉环境,去了不少地方,始终以礼相待,并未逾越半分。
而且因为她的到来,谢栩对外说是自己的远方表妹,军营里知道她是谢参议的小表妹,皆对她客客气气。
她私下听到有人好奇自己的身份,偷偷八卦,说这位小表妹莫非是谢大人的情妹妹?甚至越传越离奇,说两人在家乡已亲上加亲,定了亲云云……若说谢栩真对她有点什么,态度便会比较暧昧,不想谢栩没有,还禁止军队里如此谣传。
再加上谢栩昨夜的举动,曾有一瞬他抬起手,像是想搭上她,但最后他又将手收回去了……这让顾莘莘更加琢磨不透谢栩的态度,莫非是自己多想了,谢栩初见她来时,太过激动才将她抱了下?朋友之间太久没见,激动之余拥个抱不是不可以。
顾莘莘不是喜欢庸人自扰的人,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被子一蒙,睡去了。
帐外冷风潇潇,吹得牛皮帐篷呼呼作响,巧得很,同一时间,谢家主仆也在说这件事。
入夜,照说谢栩该回营休息,但自顾莘莘来了后,他夜里总要起来几次,围着顾莘莘的帐子转几圈,确认没什么意外情况,才能踏实。
小书童跟在后面,主子的一腔心意没人比他更清楚,再看看主子及自己身上的穿戴,亦是心绪翻涌。
顾莘莘此次来边疆,马车上载了不少家当,来之前,她并未料到边关如此寒冷,饶是如此,她仍带了许多冬季的衣服,却大多是给主子的。谢栩从京城来,乃是罪臣的身份,随身没带什么物品,衣物大多是部队分配的,而顾莘莘一来,不仅给他带了不少生活用具,还带了好些衣物,有御寒的皮裘、羊绒衣,还带了不少她自制的羽绒服,小书童跟着受惠,除了笨重死沉的军中棉袄外,总算有了轻薄又保暖的衣物。
除此外,顾莘莘还带了书籍、笔墨纸砚等文墨用品,堪称贫瘠边关的稀罕
物,就是怕谢栩在边疆缺乏精神食量,难熬时光。
别说谢栩,便连作壁上观的小书童,内心暖如春。
他干脆建议:“主子,加油君对您真没话说,要不,在这就把事定下来吧……”
难得遇到如此情深义重的女子,赶紧把握,将事挑明了,礼办了,对双方都好,且能让顾莘莘名正言顺留在边疆。
谢栩迟迟不语。
小书童忍不住催道:“少爷!”
谢栩叹气,“你以为我不想吗?”他指向这茫茫的大营,除了主将的大营里寻欢作乐的声音,其他营帐死气沉沉,透出辗转反侧的哀叹。
其实,从昨日相见以后,他在欢喜之下拥抱了她,后来渐渐地,理智又占了上风。
这是一支被贬出城的队伍,放逐此处,是为了牵制大陈朝的主战场,往前看,面对着柔然人的十万大军,往后退,京城山高水远,当权者从未打算他们能活着回去,甚至早就计划好了牺牲他们。
这里局势过太危险,每个人都无法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保证。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又怎敢拉着她进这莫测深渊?
况且,这边关的情况恶劣如斯,他又怎舍得她陪着他一起受苦。
谢栩这一刻的心理,如此矛盾。
“罢了,先这样吧。”谢栩道:“往前走走再看。”
正如谢栩所担忧的,顾莘莘的确不适合边关的气候。
这并非矫情,初从中原来的人,尤其是南方人,乍来这种荒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是本能的反应,便连军队的糙爷们都得好久才能适应。
而顾莘莘在努力适应了几天后,一个没忍住,再次流了鼻血,比路上那回更严重,好久没有止下来,流得衣裙上血迹斑斑,谢栩忍着心疼给她用了偏方才止住,还找了军医来。
白胡子的老军医也没什么办法,这属于气候问题,并非疾病,在现代可以放个加湿器,搁古代完全没办法,末了老军医说:“多喝水,多吃蔬菜瓜果,看能不能有所缓解。”便走了。
老军医走后,顾莘莘忧伤的想,这荒漠上水都是珍宝,哪里来的蔬菜瓜果啊!
不想几日后的早上,谢栩来她帐子,将她裹严实点,跟自己出去一趟,还命阿翠一起随身服侍。
出去?顾莘莘想,去哪啊。
谢栩什么都没说,只将她带着往军营外走,一直走到前几天他带她去的那片荒漠沙丘,满天满地沙漠黄沙的地方。
接着忽听黄沙漫天传来悠悠铃声响,来了一队骆驼,谢栩往骆驼一指:“上去吧!”
“啊?”顾莘莘一愣。
谢栩道:“这大漠不好走,连马匹也跑不动,只有骆驼最靠谱,上去吧,去我们要去的地方。”
片刻后,顾莘莘坐在了高高的骆驼上。
她骑马的次数不少,骑骆驼却是生平头一次,与骑马截然不同,骆驼是缓慢而高大的,比骑马更稳定,视野更为开阔,尤其是悠悠的驼铃声响,头顶是骄阳与蓝天,一步步踩过黄土沙漠,别有一番异域风味。
不过顾莘莘更好奇的是,谢栩要带他去哪,问他,他也不说,只神秘的笑笑,骑着最前的骆驼领路。
这般走了半小时,直到远远看见一片朦胧的绿色,谢栩往前方一指,“看。”
“那是什么呀?”顾莘莘纳闷,又在黄沙漫天里走了一段距离,眼前景物越发开阔,终于能看清,顾莘莘“哇”出了声。
原来这大漠里除了大陈与柔然,还有别的国度。
穿越黄沙飞扬而酷热的沙漠,眼前竟是一大片绿植与水源,像是传说中的绿洲,还盖有各式各样的房屋,不断有穿着异域特色服侍的男女老少进进出出。
顾莘莘看呆了,谢栩笑着道:“这是月城,不属于我们大陈朝,也不属于柔然,它像一个世外桃源,独立于两国之间。”
从地理位置上讲,这片大漠之中,柔然人在北边,大陈在南边,中间极小块的面积便是月城。
荒漠里竟有如此避世之地,顾莘莘很惊讶。
随后谢栩便领着她进城,月城虽好,但入城不易,月城人是少数民族,长相颇类似现代的维吾尔族,金发蓝眸,肌肤如雪,对比顾莘莘几人的墨发黑眼,区别明显。
如今大陈与柔然关系紧张,夹在中间的月城两头吃紧,要知道,月族人能保留自己的这块祖地,本就是夹缝中得来的。
当年,大陈朝也曾与柔然爆发过一场战争,月城地理位置特殊,刚好处于两者的连接点,谁得到它,等同得到遏制对方咽喉的要塞,双方都在拉拢月城,但月城谁都不想投靠,为了自保,便向双方发出承诺,它永远保持独立,不倾向、不投靠任何一方。
这性质颇像现代社会二战时期的瑞士,在国际上保持永久中立。
眼下,大陈与柔然的关系再次紧张起来,月城的地理位置再次陷入微妙,为了维护祖地,或是预防边疆两国的细作借月城刺军情,月城实行严格的通行政策,外乡人进入得有通行令。这物什很难弄到,谢栩顾念着顾莘莘的身体,找人费了大工夫才弄到同行令。
当然,顾莘莘并不知道,只是倍感新鲜往城里走。
街道上人
来人往,同汉族文化不同,月城的人文景观独具一格,传统的汉族建筑讲究方正开拓,屋顶斜檐转角,颜色以朱红褚黄黛青为主打,而月城房屋通体白色,一尘不染,拱部成弧形,颇像现代泰国泰姬陵的圆形拱,优雅、华美而饱满。
建筑中间是街道,有行人也有摊贩,与中原站着摆摊不同,月族人在顶上搭个棚子,地上铺上厚毡毯,将贩卖的物体往地毯上一铺,自己席地而坐守着就行。
月族人似乎对白色有特殊的偏好,男女老少皆穿白衣,披白色围巾或头巾,爱带首饰,喜在眉间点一粒朱砂,衬着雪白的肌肤,素净纯美。
看得出来月城人民温和友好,哪怕谢栩一行人一看就是外族人,只要他们能进城,对本地人来说就是安全的,是以他们毫无偏见,热情地吆喝。
而顾莘莘则是在街道口就眼花缭乱了!
两侧挤挤密密的小摊上,全是水果蔬菜!葡萄、甜瓜、香梨、番茄……在军营里见不得的美食,月城里挤满了一条街。
顾莘莘嗷呜一声扑了过去。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