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46 脑补
顾莘莘直到回了家,也没梦明白谢栩为何发作, 最后只能归结于太尉大人小心眼, 动不动就生气。
不过这影响不了顾莘莘的心情, 翌日,顾莘莘的店铺终于重新开张了!
鞭炮四响, 匾额重悬, 看着客户再次盈门, 顾莘莘十分欣慰。
接着,又有喜报来到。
晌午时,来了两位衙门的小吏, 说是传京兆尹大人指令,日后顾莘莘名下任何产业,将永不征税。
不止顾莘莘,连一屋子的伙计小二全都震惊!
历来,大多封建朝代重农抑商, 是以官府对商家征税极重。某些行业, 苛捐杂税高达利润的一半, 也就是说, 顾莘莘的利润不管做不做慈善, 都得上交一半给官府。眼下京兆尹免了她的税, 意味着她即便贡献出三成利润做慈善,但所得反而比过去更可观。她赚了!
这般空前绝后的好事, 能不震惊么。
那传指令的小吏笑, “大人说了, 希望顾掌柜的永保初心,道亦有道。”
兆尹看在她对穷苦人家的善心上免了她的税,也希望她永远保持初心,得商利,行善事。
顾莘莘深深福了一礼,“民女永记大人之言,不负大人所望。”
小吏走后,一屋子人沉浸在激动中。
顾莘莘慢慢想起了谢栩。
这个局面,他是否早就预估好了?他让她交出三分利,看似舍己付出,实则博官府厚爱,赢面在后头。
这般一想,立时抛去了前日不快,充满了对他的感激与敬佩。
这样的人啊,七窍玲珑心。
但顾莘莘仍有一点没料到。
昨晚王从励再次被家里暴揍了一顿。
——昨晚谢栩在京兆尹那故意提起他的恶行,京兆尹那刚正不阿的直脾气……于是,惹了谢栩一次,王从励被暴打了三次,两只腿几乎轮番打断!
所以啊,得罪谁都好,千万不要得罪权臣大人。
普通人报复是一次性的,权臣大人是多段的持续攻击,防不胜防。
对此顾莘莘尚不知情,而这会,她正忙着接待小爵爷凌封呢。
店铺一开张没多久,凌封竟就登门了,顾莘莘颇感意外,他怎知自己的店铺今天能解封呢?
凌封大咧咧往里一坐,“必须知道啊,我表兄昨晚可是去找了京兆尹。”
“你表兄?宋致?”
“对啊。我那表兄古板的很,很少替人说情,特地去找京兆尹,你可是头一个……”
顾莘莘惊,所以说,今天这个局面,是三方努力推动的?谢栩帮了她,她自己出了力,还有宋致……照凌封说是昨晚,那应该是她跟谢栩走了之后,宋致再找的京兆尹。
他为什么帮她?念在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为了别的?
一时想不清,顾莘莘转身走向内室,整了一套衣物出来,放到凌封面前,“这是我这里最好的一套衣裙,算得上镇店之宝,宋公子不是母亲要过生辰么?我听贵女们说过宋夫人的身型,这一套是可以穿的。您要是去宋府,麻烦把这个一并带过去。”
“不对,不妥。”若要奉上谢礼,当然是自己派人送最好。
她便喊了伙计来,“阿福,把这个送到宋府,务必要完好送到!”
“是。”伙计接过衣服恭敬下去。
衣服送走,顾莘莘略有忐忑,毕竟不清楚宋夫人的喜好,也不知那衣裙合不合她的眼。
不想几日后,有人亲自来了店铺。
正是宋致,十七岁的少年眉目清隽,举止温文,着天青色衣袍,干净的像头顶湛蓝的天。行走间衣带当风,腰间云纹佩轻微摇曳,自有一番韵味。顾莘莘一见他,十分惊喜,“宋公子!”便迎过去。
宋致没进来,只站在门口,道:“顾姑娘的衣裳收到了,母亲甚是喜欢。”
“那就好!”顾莘莘道:“若有需要,尽管到我这来。”
宋致颔首,然后从容离开。
顾莘莘没有留他,从凌封口中得知,前些天宋致正式入了仕,上头让他先挂职在某个清水衙门,是个锻炼的意思,是以宋致每日要前往官署办公。
顾莘莘回了店铺。
她没有发现,步行至巷子口的宋致,略回了下头。
晨光中那少女着绯色衫裙,略低着头,脸庞如瓷般白皙。
这一短短回眸,顾莘莘完好错过,她回到店中想,此番店铺解封,她给宋致送了一套衣衫作为谢礼,但对谢栩她尚未表示。
可她好几天没见到谢栩,自从那晚上莫名发作后,他便再没来过,顾莘莘都不知该送他什么。
不过,隔了一天后,谢栩的小书童到了。
小书童跟谢栩不同,谢栩时不时跟顾莘莘闹不快,小书童却是雷打不动,隔三差五要来顾莘莘甜品店光顾的。
顾莘莘见他一来,立马问:“你们主子还生我气么?”
一说这事,小书童同样不解,主子这几天也是怪……自从那晚回去后,莫名其妙脸色不好,夜里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知道,他主子是谁啊,即便睡不着也不会翻来覆去,哪怕在黑暗中睁着眼想问题也是静静的。
小书童道:“你对我们家主子怎么了?”
顾莘莘更纳闷呢:“我对他怎么了?我哪敢对他怎么了?我这不也奇怪么?”
小书童问:“那你是对他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我哪敢对他做什么,我就跟他聊了会天,我说,如果以后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我,我就先把他睡了!”
“咳!”小书童一口红豆饼噎在了口中。
他脸呛得涨红,“你……”
脑海里俨浮起顾莘莘扒光了主子的衣物,坐在主子身上的香艳场景……
移目顾莘莘,小书童伸出大拇指,“有志气!”
深夜,顾莘莘再一次翻上培梁院的墙头。
说起来,她好久没来这。
下午在店里细想,宋致的人情还了些,谢栩还没,总觉得亏欠,干脆做了些小食送来。
上次与他吵架时,曾赌气说再也不来,现在和好了,又愉快而熟练地爬上了墙头。
夜色虽暗,但屋里人甚是警醒,她一爬到墙头,小书童便察觉出来,示意屋内的谢栩,于是谢栩推开窗,就看到那娇俏的女子坐在墙头,两只小腿荡悠着,笑眯眯冲他道:“嗨,谢栩!表哥!”权臣表哥!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两人熟了点,她倒是敢叫他名字了,至于那声表哥,让人哭笑不得。
谢栩见她来,仍是冷淡脸,“做什么?”
顾莘莘心情很好,看到那当年的拦路虎栅栏被撤,更笑眯眯了,拍拍屁股下坐着的墙,说:“你上来。”
嗯?今天不翻进去,还要谢栩爬上去?
谢栩当然不依,一脸戒备。
顾莘莘道:“你上来嘛!”有些央求的意味,“我有秘密告诉你!”
谢栩蹙眉,思忖片刻,还是上去了。屋里小书童默默退后几步,回到侧室,把空间让给主子跟顾莘莘。
没办法,他脑里想起了加油君的远大志向,他决定以这种方式支持顾莘莘。
若是主子不从,他可以帮忙在脑后敲一棍子,将主子打晕……毕竟过了顾莘莘这个村,可能就没下个店了。冒着被主子逐出去的风险,他也情愿。
哎……他这颗老姨母的心。
当然,他的想法目前没人知道。
倒是谢栩翻到墙头,坐在顾莘莘一步外的距离,板着脸问:“什么事?”
顾莘莘笑:“嘻,其实也没什么,这次店铺的事你不是帮了我么?我想跟你道个谢。”
“不必。”谢栩淡淡道:“如果只是这件事,你可以走了。”
“别啊,别,我是认真来道谢的,我听你的建议,京兆尹大人竟免了我的税,这下我不仅没亏,还赚了一大笔呢!”顾莘莘正为这事兴奋,感激谢栩,却不知怎么报答,对宋致可以送衣物,但谢栩太过难猜,送吃的吧,他从不接受,送别的吧,他未必喜欢,所以才来翻墙头,“那个……你有什么喜欢,或者想要的么?”
谢栩反问:“你想到底想干什么?”
顾莘莘眨巴眼,坚持不懈地再次提出老要求,“要不你收我做表妹?”
谢栩:“……”
顾莘莘却是想,做了真表妹,日后好互相关怀,名正言顺抱大腿,她有好处也会跟他共享的!绝不藏私!
谢栩什么也没说,只冷冷看她,目光如寒冰。
好吧,顾莘莘道:“不做表妹,那不然,我分钱给你?”
这次托谢栩的福免了苛捐杂税,按长久算,省了一大笔,分点钱这感谢很实在。
“这样吧,以后我赚的钱都跟你分!怎么样!”
啊,一来感谢谢栩,二来,如果能用金钱手段跟权臣大人打好关系,也是收获啊!
这热烈的眼神,却让谢栩眼眸微沉,身子后退。
顾莘莘:嗯?我做了什么?让权臣大人好像……紧张起来?
权臣大人板着脸,唇线微抿,看起来沉稳而镇定。
然而没人知道,权臣大人脑里浮起了某个画面。
那一日,顾莘莘曾说,她要是喜欢一个男人,就拿钱砸他!
一千两不行,就一万两,一万两不行,就十万两……
所以,这女子是开始行动了么?
有危险的气息在权臣大人身边弥漫。
顾莘莘哪里知道谢栩所想,只觉得气氛怪怪的,问:“你怎么了,怎么那种表情,我又没害你。”
她尝试缓和气氛,“不然咱俩看看风景聊聊天?”她着头顶的夜空,今晚风清月白,凉风习习,墙头吹风感觉舒爽,两人一起看看风景说说话也不错。
谢栩抬头,夜景的确不错,头顶上圆月当空,星空璀璨,星月如宝石镶嵌在夜幕中,颇有些梦幻的色彩。
顾莘莘看着看着,忽然笑:“你每天在屋里憋闷吗?不然,咱两玩个游戏呗。”
见谢栩冷眼,顾莘莘道:“这游戏挺好玩的,咱们各自说三个觉得美好的事物。我先来。”
顾莘莘想了想,一指天上,“月亮,”再指身边,“夜风,”再嗅了嗅,指不远处的金桂树:“花香。”
月亮,清风,花香,的确是美好的事物。
顾莘莘讲完看谢栩,“到你了!”
谢栩全程冷脸不参与。
这人真难相处,要知道,这可是心理学一个治愈系游戏,旨在激发人潜意识对积极生活的向往。
顾莘莘问:“难道你不觉得天上月亮很美吗,圆圆的,还有那花,香香的,也好看。”
权臣大人端坐如松,神情巍然不动。
内心却在冷笑,钱不砸了,换花好月圆。
今晚非拉我上墙,在暗示跟我花好月圆?
顾莘莘哪知权臣大人的内心起伏,以为他不想理自己,便又开玩笑道:“表哥!你倒是说说话呀!”
谢栩:“不许喊我表哥。”
顾莘莘开了几次玩笑,见谢栩是真的抵触,道:“开玩笑嘛,你不喜欢,我不喊了!”
谢栩依旧不动如松。
内心……呵,表哥,你是想跟我亲上加亲吧?
对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顾莘莘没辙了。
下面的小书童都脑壳痛,主子,你这样是要注孤生的呀。
“真无趣。”顾莘莘吐槽,末了道:“好啦,那就不吵你啦,告诉你我今天来的目的。”
这会她的语气郑重其事,“最近,你的命格将会出现重大转机,做好准备哦!”
谢栩的戒备一瞬变成质疑,顾莘莘一本正经道:“真的,我夜观天象!”
毛的夜观天象,就是卜镜卜出来的,这次她来开玩笑是假的,但送消息是真的,最近她想起过去卜谢栩的画面,在一步步成为太尉之前,他曾经在廷尉司当职过,就是说,他官场的起始,是从廷尉开始的,而卜镜里的时间,显示谢栩来京城是初冬。
现在已然深秋,卜镜虽没算到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再过些日子,就进入初冬,应该打起精神做好准备。
是以她才来跟谢栩提前通风报信。
可谢栩至今不能相信她的通灵能力,也是,正常人哪会相信一面镜子呢!
见谢栩半信半疑地瞧着她,顾莘莘无奈道:“好吧好吧,随便你信不信,但你只要记得,我不会害你就行。”
然后呲溜下了墙头。
晚秋的冷意一阵急过一阵,几场缠绵的秋雨后,宣告秋天的完结。初冬,姗姗来临。
这个初冬,京城有一件大事。
二皇子带兵亲征,对战突厥,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普天同庆。
在对外战争中,大陈朝也曾有辉煌时刻,但这些年朝中党派竞争激烈,内讧不断,导致兵权分散,而北方的突厥日益崛起,虎视眈眈,近几年大陈朝对突厥的战争,十有七八以失败告终,是以此次二皇子亲征得到胜利,大振人心,举国上下,从天子到黎民百姓,莫不欢喜振奋。以至二皇子凯旋回京那天,百姓夹道欢迎,荣耀无比!
至于那二皇子,更是万众瞩目,因为他年纪才十五,如此年少便立下大功,百姓莫不震惊敬仰。
而小道消息是这样的。
二皇子的确是亲征,但这次的胜利其实与他没什么关系,当今天子不重女色,皇后及妃子仅有几位,子嗣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
而即便有两个皇子,至今却未立储,说起来又是朝中的一桩心头大事,大陈朝朝风开明,储君可立长,立嫡,也可立贤。
两个皇子,一个十六,一个十五,大皇子乃皇后嫡出,占了嫡与长,本该立为储君的,但这些年皇后外戚越发势大,皇帝心有忌惮,担心一旦立下储君,外戚更加无法掌控,而二皇子则是周贵妃所生,为了牵制皇后、大皇子与外戚,皇帝有意扶持二皇子,才将十五岁的二皇子塞进兵营,给他寻寻立功的机会。
至于这场战役的胜利,那是将士们浴血奋战,苦战得来,二皇子只是挂个名头去了一趟边关。
这些内幕百姓们并不知晓,他们还在热烈地瞧着队伍最前头,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这一刻的二皇子风光无限,城门大开,他领着长长队伍往前,少年穿了一身银色铠甲,端坐在马上,迎着百姓敬仰与欢呼,不住跟两侧民众招手。
围观群众几乎将路面踏破,顾莘莘也来看热闹——阿翠硬拉她来的,说还没见过凯旋而归的将士。
城里当真热闹,堵在道路两旁,人挤人,顾莘莘脚被踩了好下,痛得龇牙咧嘴。
在不断拥挤挪动的过程中,她看见了谢栩。
想想也是,这般爱国敬军的时刻,朝廷各路官员鱼贯而出,皇帝虽没有出面,但由大皇子代父出行迎,京城里最宽阔的主街道,道路尽头,向着宫阙的那端,大皇子整装威严,带着文武百官,站在最前方。
与二皇子一身银色铠甲不同,大皇子束发配金冠,衔以东珠,身着金色五爪龙缎袍,腰间金色缀红宝石朝带,雍容贵气。而他身后,是穿戴整齐,一脸肃然的百官队伍。
培梁院学子作为官员的后续队伍,一同出场。路面已经不够,培梁院的学子便在街道另一侧,工整站着。
顾莘莘挤过去,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谢栩。
不是她眼尖,而是他个子高,穿着学院里的黑底搭红襟的学子服,显得人挺拔颀长,有种鹤立鸡群之感,撇去他那双永远深沉的眼睛,他的五官俊秀动人。
她悄悄对他眨眼
,谢栩面无表情转了过去。
顾莘莘:“……”哼,不理就不理。
她又往其他方向看,这一看竟看到凌封,他虽是个小霸王,但毕竟是长公主的亲孙,立在王侯子弟的队伍中,穿了身骑马的劲装,英姿飒爽。
见到顾莘莘,他回了一个坏笑。
顾莘莘也回了个笑。
这时,顾莘莘感觉有另一道目光投向自己,原来小霸王的不远处就是宋致。他虽穿着千篇一律的朝服,但模样太过出挑,站在官员队伍里,与那些平凡臃肿的官员一对比,顿时如明珠夺目,郎朗出尘。
这一刻,连顾莘莘都不由叹气,她若不是穿越者,也没有后面可能会丢命的结局就好了。这样的男子做老公,挺好啊。有貌有才多金有权势还善良孝顺品性高洁……啧啧,几乎完美。
可回头想想不妥,对方的要求她不适合,相夫教子文静娴熟的内宅女子,她做不到,她更喜欢天大地大,自由自在,靠自己闯荡的世界。
所以只能遗憾啦。
不过没关系,与他相识,成为朋友也不错。
留到他的目光,宋致朝她微微颔首致意,顾莘莘也回了一个笑。
顾莘莘想,得,宋公子可比权臣大人礼貌多了,还知道跟她打招呼。反观谢栩,哼。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看了他,就将她当做老虎似的。
顾莘莘愤愤不平,将目光急着转向□□的队伍。
城门口到皇城宫阙的道路既宽且长,百姓夹道围观,二皇子带领的将士队伍走的很慢。城内一片热闹喧腾,百姓们的欢呼声,少女们看见将士的爱慕声,将士们的马蹄声与步兵整齐的脚步声,一切都是人流的海洋,熙熙攘攘,沸腾异常。
阿翠沉浸在亢奋中,不住欢喊,顾莘莘却相反,心底竟隐隐浮起不安——这么多人,在现代的社会里,人越多的场合,越容易出事,一旦出事,也越难控制。
顾莘莘是个直觉性很强的人,这个念头一出,连她自己都吓到,这普天同庆的时刻,能发生什么事?
但她还是做了点准备,跟阿翠说:“别站在路上,去那茶馆里坐。”
阿翠不懂主子的吩咐,但还是点头,“好的。”然后说:“不然咱们去那茶馆二楼,趴在栏杆上看也成。”
主仆两便转身往那茶楼走。
便是这一刻,蓦地一声尖啸传来,是马的嘶鸣!
顾莘莘抬头,就见那缓缓进城的队伍最前,二皇子原本正常骑行的马匹猛然高扬起马头,凄厉嘶鸣!
马儿似受到恐吓或袭击,险些将二皇子摔下去,没等二皇子拉住它,失控的马跨过警戒线,向着人群冲撞而去!
夹到欢迎的人流本就拥挤至极,马匹骤然冲来,即刻有百姓被撞倒,百姓们本就身贴身在一起,一个百姓倒下便扯扯推搡周围人群,顿时倒下好几个人!
周围百姓见此情况,顿时往旁边躲,一群人同时向周围使力,便导致了更大面积的推搡,不断有人摔倒,而站着人群从摔倒的人群身上踩过去,刹那间,尖叫声呼喊声交融在一起,越发凌乱失控!
顾莘莘站在街道那头,脑子一炸,完了,果然出事了!
踩踏事故!
踩踏事故,人越多的场合越难控制,百姓们拥挤着推搡着,越来越多的人被踩在脚底,逃命的人群惊叫着,从或生或死的躯体上惊恐而过。
方才还精神抖擞威严的□□军队俱是乱了,百姓们失控的脚步冲到军队里,吓到更多的马匹,马匹们向着人群冲去,如恶性循环般激起了更大规模的踩踏!
顾莘莘因自己的提前警醒躲到茶楼内,逃过了人群的践踏,但在茶馆之中,她看到无数身躯被踩在人群底下,有垂垂白发的老人,有娇弱的少女,还有几岁的稚子……孩子娇嫩的脸被无数只沉重又慌乱的脚踩到变形!头骨破碎,脑浆红红黄黄,涂了一地!
年轻的母亲绝望的凄厉,茶馆里的顾莘莘心都痛了!她想做点什么,却在慌乱中手足无措,急得手都在抖!
而那边,等待迎接的官员队伍里,亦是一片凌乱。连大皇子都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眨眼间就发生这般大的变故,同时也考验官员的为人及能力,眼见踩踏事件人群一接着倒,即将蔓延到官员这条街道时,生死存亡间,竟有胆怯的官员如普通百姓般吓到尖叫,有官员不住后退,还有官员调头就跑。
大皇子明显想跑,却碍着国君之子,未来王储候选人的身份僵硬在那,这可都是他的百姓啊!然而,最后在几声太监以及亲卫惊慌的“护驾!护驾!”声中,他还是转移去了安全之处。
原本浩浩荡荡的官员队伍里,瞬时只剩了不到三分之一。
廷尉卿王大人与京兆尹卢大人显然是核心力量,这两位官员皆是心系百姓,爱民如子的,而在他们身后,还留下了几十来个官员及培梁院的学子。
两位大人紧急指挥手下疏通百姓,可情况乱到这般地步,怎么疏通?高声大叫“不要慌,不要挤”便是叫破了喉咙,慌乱中百姓也听不见!
最主要的困境还是城内面积有限,人流太挤,又有各个屋宅等建筑抵挡,根本无法疏通。是以指挥官兵们叫破了喉咙疏
通,也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民众们死伤越来越多,越来越惨烈!
便是这时,一个声音高喊:“开门!”
“开左城门!”
这声音原本很小,起码在成千上万的尖叫拥堵中毫不起眼,但很快,有人发现了一个亮眼的身影。
在城内某塔楼的最高层,一个身影,挥动着一面显眼的红布,如挥舞着旗帜,高声呼喊:“开城门!”
“东、西、南门,全部打开!”
那声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呐喊,是以底下的京兆尹跟卢大人全都听见。
是了,他们怎么一急都忘了!城内面积有限,不好疏通,那就将京城的四面大门都打开!
平日百姓流通,只开最主要的北门,实则京城里有四面大门,只要全部打开,拥挤的人流涌出城外,自然能缓解拥堵。
卢、王两位大人立马吩咐身边亲卫通知各门打开!
而塔楼上的人没有下来,还在用旗帜指挥,“东门!长安街左转绕行至金街巷!”
他站的位置刚好是京城相对居中的位置,又选了个高度最高的塔楼,是以视线落得最远。卢王两位大人只是吩咐亲卫们向各方发令开门,但他们站在低矮的普通街道,重重人群挡住了视线,根本无法得知前方路况。
若是亲卫按照平常的路线走,许多街道拥堵,无法抵达城门,而那建筑上的指路之人,便是大声呼喊着将未堵、可行的路线,全部指了出来!保证指令最快抵达大门。
想通这点,卢王两位大人,紧急按着塔楼上指路之人的导向,吩咐下去。
而高高的塔楼上,那到身影还在紧急观察路面情况!
距离虽远,卢大人仍是认出他,可不就是前几日拜访他的故人之子,谢栩。
这孩子竟没跟那些吓到屁滚尿流的学子逃跑,而是奔向到高塔上指挥!
很快,又有两个身影蹿到塔上。
是长公主家混世魔王的外孙还有宋内史的公子宋致,两人察觉出塔上举动,飞奔上去助阵。毕竟谢栩一个人要看四个方向的城门,未必忙得过来。
男人们像是心照不宣,自打开的东门以后,每个人守住了一个方向。
高喊的声音不断响起。
“禀!西门,紫静路右转绕行至丁子巷!”
“禀!南门,陈家集左前绕行至杨川口!”
“禀!北门,柴河路斜方绕行至顾家弯!”
……
高塔上的声音不断调整报告,年少的男儿们为了最清楚的传达出指向,声音喊到嘶哑。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很快全部打开,拥挤的人流像有了宣泄口,如洪水般泄去,城内形式果然稍缓……
而三人忙完指令向导,并没有休息,迅速冲到塔下,开始新一轮忙碌。
外门固然已开,可城内仍有不少百姓拥堵未出,他们必须在内部进行新一轮的疏通急救。
便是这时,三人一下塔便看到街道旁,一个女子大声朝着街道门铺的店主喊:“开门!大门打开!让人进去一点!疏通一下!”
三个男人一怔——这点子跟他们的不谋而合。
外门疏导了一部分人群,城内未完的人群如果不能赶到城门去,拥堵在城内,那么,城内的沿街店铺,若是每个店铺都敞开大门,让部分的人流进去。哪怕每个店铺只容纳十几个,但数百计的店铺加起来,也能分流成千上万的民众。
只是这些店铺店主看到变故,吓得都关上了门!
是以顾莘莘在拥挤的人群中大力拍着店铺门,“开门!开门!”
有店主被她感染,开了门。开完这一家,她再拍下一家,如此往下。因为这一番剧烈折腾,又被人推来挤去,她已经衣衫支凌,发髻散乱,喉咙嘶哑的不像样子。
三个男人皆被她的模样惊住,每个人眼里都有讶异,但她哪里顾得到,不断拼命呐喊,“开门开门!”甚至带着身边的阿翠与人群,一起呼吁店铺敞开大门。
来不及拖延,三个男人一并投入这场呐喊中,还让人去京兆尹那边传话,让两位大人指挥官兵一起来。
加入的队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人流渐渐越来越疏松,情况得到极大的改善。
此外,谢栩还做了其他的事,他指挥周围的学子跟官兵,将临近街道的马匹都推到河里!
城内两道之间有条河,先前军队骚乱散开后,不少马匹被留下,惊吓的马匹不断冲向人群,激起更大的践踏事故,谢栩便带人将临近的马匹全部推入河中!这节骨眼上,说他无情也好,残忍也罢,马是骚乱的因素之一,必须杜绝!
惹事的马儿被处理,加之越来越多的店铺容纳了更多的百姓,拥挤的道路,终于缓缓散开,呼天喊地的尖叫与惊恐,也在逐渐消退。
城里,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群人累得瘫在地上。
很快,眼前的一幕,让人没有任何休憩。
人群散后,留下了难以言喻的惨烈场景。
地上,被踩死的民众躯体一堆堆一摞摞,有的躯体甚至被踩成肉泥……地上血流如注。
顾莘莘差点腿软,她从未见过尸体,更别提这成百上千的尸
体!
当下第一念头是想哭,太惨了!真的太惨了!那是谁家的孩子,那又是谁的丈夫,又是谁家的老母亲……太惨了!
一瞬间,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所有留下来的官员与民众,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度震惊与悲痛。
长长的寂静后,京兆尹打破了沉默,即便痛苦,他作为京城父母官,依旧得顾念大局,他吩咐左右:“将这些民众,寻个地方暂行安置,有亲友的来寻人,将遗体领回,没有亲友的,官家代为安葬。”
一侧廷尉卿王大人,亦是痛心的闭眼,接着京兆尹的话道:“廷尉虽与大人职责不同,但如今事态严重,若有需要,王大人尽管开口。”
京兆尹道:“谢过王大人,但此事兹事体大,具体还是等圣人裁决吧。”
“也是。”王大人道。
那边,几个年轻人看着官员们商量后续,没有插话。
顾莘莘已经累瘫了,加之见不得如此惨痛景象,便由阿翠扶了回去。
谢栩、宋致、凌封,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学子,两位大人没离开,他们自也不好离开,万一有什么吩咐呢?凌封是王侯之子,他不受管辖,但出于义气及对百姓的同情,他留了下来。
那两位大人商量片刻后,指挥亲卫们开始行事,至于不相干的官员跟学子,他们便挥手,让这些人退下。
于是三个年轻人可以走了。
但走之前,凌封宋致上前跟两位大人打了个招呼,以示敬重。经历一番变故,两个大人虽然心情沉重,但面对功臣,仍是露出欣慰之色,齐道:“今儿你们俩可是立了功!”
两人先是拍宋致的肩,“不愧是内史大人的公子!虎父无犬子!你爹今儿是不在场,不然得骄傲了!”
宋致谦让道:“不敢,为官者,职责而已。”
而两人夸过宋致转向凌封,尤其是京兆尹,难以置信,“你这泼猴,今天倒让我刮目相看!”
往日凌封在城里惹是生非,京兆尹可是见他就头痛!
凌封哼了一声,“什么泼猴,小爷要是泼猴,我表叔不也是泼猴,当心你脑袋!再说了,小爷虽贪玩了点,就爱行侠仗义,这没什么!举手之劳!”
京兆尹扶额,廷尉卿欣慰道:“凌封,这回你表叔肯定要重重嘉奖你。”
凌封“哼”了一声,“那是当然,皇帝表叔要不给我奖励,我就找我外祖母跟他哭去。”然后得意洋洋拉着宋致离开。
而那边,谢栩已经走了有些远。
他跟凌封与宋致不同,那两人要么是已入仕之人,要么是皇家亲贵,与两位高官来往无可厚非,而他只是个还未入仕的学子,虽说他与京兆尹有上一辈的交情,但实则谢栩是个不爱攀关系的人,加之两位大人接下来定有事情要忙,便不打算打扰那两人,便先行离开。
然而没走出太远,身后有个声响响起,“少年人,止步!”
谢栩停下脚步,转身,就见廷尉卿大人走过来,走到他眼前,认真端详着谢栩,然后问:“看你这身打扮,是培梁院的?你叫什么?”
谢栩施了个礼,恭敬道:“学生谢栩。”
“谢栩。”廷尉卿思索片刻,问:“你可愿意跟我去廷尉司?”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