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浮生若梦（完结）
闫沛笙的眼中闪烁着朦胧的泪光，强自挤出一抹笑意，“其实你是故意的，故意把字写得很丑，好让我教你是不是？”
他的口吻，夹杂着暗香悠悠的甜意，“其实你不必这样，我也会教你。”
他握着婳儿的手，一笔一笔地写着，“我要惩罚你，让我教你一辈子，我此生有你才风和日丽，若无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为什么你要把唯一的解药给我？”
倾婳默然一笑，“没有什么不为什么。这是我的选择，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梦境的那个世界吗，也许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闫沛笙目光落在倾婳的身上闪烁着痛，“我不管你属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我的全部希望。”
倾婳别过头去，忍去眼中的朦胧，“成为一代造福百姓的明君，你就是不负我所望了。”
闫沛笙感觉一点情绪都释放不出来，内心空洞而茫然。
窗外的天色万里无云，云卷云舒，是那么的惬意安然。
银杏树下，倾婳浮在闫沛笙的怀里，听着他为自己抚琴。
琴瑟在御，辗转悠悠里面夹杂着欢喜和惆怅，暮春十里柔情，如此令人傲然心动的时节。
倾婳竟感觉不太真实，此刻每一寸的喘息她都艰难不已。
许多年前，在北化国的时候，她屋子前的流苏花雪白一片，清风一拂，夹杂着暗香幽幽的甜意。
少年的闫沛笙缓缓向她走来的样子，让她心目中涟漪荡漾。
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
可再回首的时候，已经被世俗熬白了头。
倾婳浑然不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前世，还是今生今世？
她伸出手去，勾了勾琴弦，“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倾婳黯然一笑，靠在闫沛笙的肩膀上，思绪渐渐抽离。
她在心口的绞痛里，渐渐停止呼吸。
清风掠过眉梢，是谁的浅笑漂浮在空中。
闫沛笙轻轻一歪头，与倾婳的头贴在一起，“好，我答应你，带着你的信念活下去，你也答应我，若有来世，在相约不离不弃。”
“你呀，就是一个骗子，说好的，抓紧我的手，相互扶持到老，白发迟暮，却说话不算话。”
他自言自语，嘴角止不住的抽搐着。
宫人们纷纷跪下，痛哭出声，“皇后娘娘……”
此刻，乌云缓缓遮住了艳阳高照的天色，瞬间雷声大作。
道道闪电，伴随着惊雷滚滚，震得人头皮发麻。
闫沛笙苦笑，刚才海艳阳高照，现在怎么下雨了呢。
他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紧紧地搂在怀里的倾婳，声音沙哑而缥缈，“婳，这天色为何就变了呢，你怎么忍心把我丢在黑暗里。”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雨水，滴答滴答地响在耳边。
他抱着倾婳冰冷的尸体，把自己关在建章宫中，整整三天未出。
清风徐来，暗香浮动。
往昔的回忆，清寒孤独。
暮然间，重重青色纱幔微微扬起，一袭白色纱裙，似真似幻，恍惚里，他含糊地不清地唤了一句。
“婳儿。”
闫沛笙的思绪抽疼，抱着倾婳的尸体，坐在冰冷的地上，他已经感受不到日月交替变幻。
可惜，倾婳早已是芳魂一缕，再也回不来了，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思念……
大臣跪了满地，口中高呼着，“陛下，云国的江山需要陛下。”
许久，殿门缓缓打开，闫沛笙走了出来。
苏允抬头直视闫沛笙，只见他头发发白，脸颊上胡子拉碴。
是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闫沛笙目光飘忽，似透过漫天大雨，痴痴地望着倾婳，“皇后崩逝，举国同悲。”
无数的白纸漂浮在空中，宛如纷纷扬扬的雪。
他眼眶发红，凝望着一片白茫茫的深宫，从未感觉，深宫里的夜是那么的长，那么的黑。
原来婳儿不在的时候，天色都是灰暗的。
失去妻子之痛，谁能体会？
他趁着国丧之际，大发雷霆，凡是对皇后不敬哀思官员者，均被罢免官。
世人都说，陛下疯了。
他确实是疯了，他对江山毫无留恋，做这个皇帝也为了能保护倾婳。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但她绝不辜负倾婳的期望，好好治理江山。
终有一天，他能卸下身上的担子，去找倾婳。
那是她的一盏长明灯。
国丧过后，闫沛笙独自一人走向太极殿，一瞬间的恍惚，他感觉倾婳就在他的身边。
从未离去。
“婳儿，我会带着你的期许好好活下去，实现盛世江山，到那时候，我去找你，不负你所望。”
他的确没有负倾婳所望，在他的执政的生涯里，颁布新政，重视农业发展，允许商人出使西域，云国的国力达到顶峰。
一举灭掉了燕国赵国，还有一些小的国家。
可是这场战争，到了永续十年才结束的。
前线告急的时候，闫沛笙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在不紧不慢地给银杏树浇着水。
这棵银杏树，是当年他和倾婳一起种下的，如今银杏树枝繁叶茂，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光阴浮起曾经的沉醉。
往事流转闪烁在他的眼眸中。
倾婳已经离开了十年。
“陛下还在思念着孝明皇后么？”
闫沛笙抬眸望去，是苏允。
他继续为银杏树浇热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她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怎么能不思念呢，如今眼瞅着太平盛世的到来，可惜他却独自一人无处话凄凉。
苏允叹气，“千风吟已经被折磨了十年，还要继续折磨下去么？被切饥药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是，我不让他死，我要让他生不如死。”闫沛笙的眼中弥漫一丝锐利之色。
结束乱世后的大朝会，在太极殿举行。
文武百官看着上方的天子，郁郁寡欢，没有半点喜色。
大臣们心知肚明，皇后娘娘离世了这十年，任他们如何劝诫，陛下不选秀，是彻底打算孤独终老。
闫沛笙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神色各异，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龙椅的侧壁，也是时候提出立太子，于是率先开口，“朕正打算封闫翎为太子，不知诸位可有意？”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闫翎是武皇帝的儿子，将来的江山还是归于武皇帝一脉。
只要江山后继有人，都行。
春去秋来，天下统一之后，车同轨书同文，闫沛笙在太极殿举行国宴，祭奠英烈。
“朕或许不是一位好皇帝，独自一人站在山巅之上，冷风刺骨，可是朕敢于拼命。”酒过三巡，闫沛笙显得有些醉酒的姿态。
那一刻流露出来的威风霸气，让人无比畏惧。
满朝文武高呼，“陛下万岁，云国万岁。”
闫沛笙走出太极殿，立于大殿最高处，看着茫茫夜色中，漫天飞雪狂肆，他倒是不觉得冷。
天地孤清，到头来，他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介孤家寡人。
无人陪他看盛世，无人陪他立黄昏，他有着天下苍生，万万子民，却唯独失去倾婳。
若不是没有完成对倾婳的承诺，他早就坚持不下去。
大梦十年，他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闫翎挂念着闫沛笙的身体，上前询问，“方才皇叔父饮了许多的酒，还是别站在冷风口里了。”
闫沛笙感念侄子的孝顺，冲着他摆了摆手，“无妨，前些日子我让你看贞观政要，你看着怎么样了？”
闫翎腼腆一笑，“不太懂，我还要请教皇叔父。”
“行，治理江山不容易，我以后再慢慢教你。”
了却君王天下事，死后不问生前之名。
终有一天，他会卸下身上的担子，做回自己，去找寻他毕生最爱。
而如今，他愿以傲视群芳，俯视着盛世江山，开创属于他的政权。
而他的丰功伟业将永远存在史书的工笔之中，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