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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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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太皇太后自从自诩位居大内最高位的身份之后,便再也听不得任何与她想法相悖的言论。

    以往盛家孝顺她、唯她马首是瞻的时候,她也是看在银钱的份上对这盛四姑娘有了些许关照。

    可如今,她不知好歹的坐上了皇后的位置,那便是与她作对,便是不得好死的贱种。

    盛家三代以前不过就是个低劣的商贾,怎能和她相比?

    有些恭维的话,听着听着,自己也就当真了。

    于是曹太皇太后轻蔑中带着被冒犯了的愤怒,哼声不满道,

    “皇后的宫女果然威风,哀家宫里的宫女都是要向你看齐的。”

    笼沙面色不改,依旧毕恭毕敬道,

    “多谢太娘娘厚爱,下官不敢当。”

    “不敢?”

    “哀家看你胆大包天!”

    通常来讲,这里就该赶紧跪下磕头谢罪了。

    可笼沙没有,只是公式化的说道,

    “太娘娘息怒,下官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

    下官告退。”

    说完,便带着盛长桐踱步快速离开了室内。

    禀报皇后娘娘?

    禀报什么?

    曹太皇太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声呵斥、愤怒道,

    “放肆!”

    “给哀家拦住她!”

    可禁军到底是受了墨兰命令的,就算是碍于太皇太后的指令,也跟笼沙隔着标准的一人间距,颇有些写意样式的拉扯间,这‘拦’就‘拦’到了皇后宫殿前。

    如此,还怎么拦?

    只得抱憾离去,回去说‘此女官实在是狡猾、难缠’。

    走进皇后宫殿的院子中,姚依依还有些懵。

    虽然他的预想之中,作为皇后的墨兰姐肯定会派人来搭救她,但……

    “笼沙姐,咱们这么走了,合适吗?”

    “合适。”

    笼沙肯定道,

    “回头,皇后娘娘会专程来殿外磕头谢罪的。”

    “啊??”

    姚依依一愣,她没想到方才的硬气竟然需要付出这样大的后果。

    可笼沙却看明白了墨兰此局的用意,解释道,

    “祖母和孙女,这门账另有算法。”

    姚依依叹息,

    “唉……都是我不好,不能给姐姐撑腰。”

    这个时代,君臣孝道是绑定在一起的。

    连皇帝都要受制于所谓‘孝顺’,更何况是皇后。

    一家之中,婆婆不讲理那也是儿媳有错在先。

    在这样的思维定局下,更何况是更有分量的祖母。

    好在如今尚且是宋朝,没有像明清那样、她所看的大多影视剧中那样窒息。

    世间对女子尚且没有那么多程朱理学式奇葩的压迫与大规矩。

    小辈想要成功拿捏前辈,除去需要依靠强硬的娘家以外,靠的便是先吃亏、再闹大、而后所谓‘日久见人心’的流言蜚语。

    这要是放在极封建大成的后面几个朝代,恐怕就算是祖母有错小辈也得忍着、不吭声,反思自己是不是今天左脚迈进屋子才惹了祖母不快,还要被惩罚去祠堂跪着反思呢。

    姚依依自私塾成立以后,便一直以男儿身行事,这几乎也贯穿了她整个穿越后的古代生活。

    与此同时,盛府中的前院后宅都颇为干净,这让她在行事和思维上难免会有些中性化,第一时间忘却了这个时代因为‘真有皇位和万贯家财、贵族爵位要继承’而独有的算计,以及其先天对女子先天的不公。

    或许为黄花熬成婆,才有那片刻的出头日?

    这恐怕也是那曹老登如此偏执的原因。

    改变时代需要漫长的时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人们思想的开阔取决于科技的发达、信息量的传播——即,文盲的减少。

    直接推翻皇权恐怕不现实,但推翻这父系社会、建立一个对女子友好的世界却绰绰有余。

    既然穿越了,一切都应当以自己为中心。

    男人是父系社会的得利者,男性穿越者不会搞女权运动。

    但父系社会的受害者却是女人,女性穿越搞女尊运动应该很合理吧?

    她一想到待会墨兰姐要迫于孝顺给那个曹老登下跪,她就浑身难受。

    若墨兰姐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女帝,她敢吗?

    孝顺这个版本t0的攻击力是有限的,而在这皇宫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最终解释权可是在女帝手里。

    呼——

    姚依依。

    你还是太怠惰了,世道如此艰辛怎么不得再加把劲儿啊!

    不知不觉间早已被墨兰同化的、年仅十六岁的状元郎、当朝五品官员如是反思道。

    ……

    走进厅内,墨兰立马便免了姚依依客套的问候,当即赐座、打发了宫女与内侍,问道,

    “曹氏可是刁难了你?”

    姚依依听着墨兰姐的称呼,笑出了声。

    她想,这应当是集修养于一身的墨兰姐无比愤怒的表达方式了。

    称呼太皇太后为曹氏。

    墨兰姐她关心我!

    心里不着调的想着,嘴上俏皮的概括回答道,

    “还行,就是要逼婚。”

    “唉……”

    墨兰叹了口气,扶额又是摇头,“当真如此愚蠢?”

    “嗯。”

    姚依依点头。

    说实话,她也不觉得太皇太后此局算得上是招妙计。

    这逼婚……逼得成吗?

    怎么逼啊?

    如今可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啊!

    你逼迫臣子去娶你一个太皇太后娘家的女儿,甚至还不是公主!

    而墨兰的无奈比之姚依依就更多了些。

    这曹太皇太后怪不得能和禹州那群扶不上墙的女团们斗得有来有回。

    到头来就算得到了部分历史加成,也不过就是多了野心、多了狠辣,却没有什么智慧头脑。

    行,挺好的。

    也就是说她把这副本中的智力担当,早早的在十年前纳入麾下,就已经注定了她一路平推、稳稳刷积分的大好结局。

    如此只需要展现出过人的手段与谋略,顺应时局变化的姚依依自然会把她推向皇位。

    这样与先前几辈子截然不同的登基方式与筹谋手段,是否会刷取新的成就与积分呢?

    她很期待。

    于是墨兰对姚依依嘱咐道,

    “日后小心点,曹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然也不需要太过惶恐,真出了意外那便宣太医,让他实话实说便是了。”

    姚依依眉头一皱,不太赞同‘宣太医’这个补救方式。

    这件事就是严防死守,不要被对方钻了漏洞,不然便是暴雷。

    “这样不妥,一定会生事端的。”

    墨兰却笑着说重复道,

    “只是让他说实话,哪里来的事端?”

    《实话》。

    姚依依哪里还不明白。

    只要说明她没有与那曹家姑娘生米煮成熟饭的能力就好了。

    这是实话。

    因为她是女人,自然没有那通天的手段。

    姚依依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能把这些‘不足为万人道也’的手段应用在实际生活中了,可实际上比起墨兰姐的收放自如、运筹帷幄,她还差得远。

    而越过了这个话题后,墨兰又说,

    “盛家从来都不会是突破口。”

    姚依依的思维也非常的跳跃,她立马就理解了墨兰的意思好,赶忙问道,

    “所以曹氏要对禹州的沈家出手了?”

    “是。”

    “可是要我出手干预?”

    墨兰抬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挑眉问道,

    “可这与我何干?”

    无论沈家下水不下水,如今的沈家与皇位之间的距离,至少是要间隔三个盛家。

    因为当今皇帝是改了族谱,认了先帝为爷爷,直接略过了‘父母’。

    沈氏以什么身份自居?

    他沈从兴敢说一句‘我乃是当朝皇帝的母亲的哥哥!’,不说一刻钟沈氏就得被状告到公堂,最后非得落个沈从兴斩首、满门发配的结果。

    宋朝言官上纲上线的能力,那比之其他朝代的言官,都要能耐的太多了。

    沈从兴一死,沈家就没了,对皇帝来说兴许是个打击,可对作为皇后的墨兰姐来说,却是不知道少了多大的麻烦。

    禹州这群乡巴佬,是不懂事也分不清事理。

    唉……

    如果不是墨兰姐算到了赵策英能有机会继承大统,如果不是他到底是姓赵,姚依依说什么都不会让这样的男人娶到墨兰姐。

    他配什么?他配几把?

    姚依依发现自己近日只要来了大内,心中的编排就是根本停不下来。

    墨兰知道姚依依一直在‘忙’,便开启了总结语,说道,

    “首先忙好工部的事,一亩三分田不能丢。

    其次,把兵部也慢条斯理的握在手中,盛棠会配合你的。

    至于说户部的务农,不急,待到日后留给我们自家人才好。”

    早就有‘谋反’之心的姚依依自然是听懂了的。

    她当即拍胸脯保证道,

    “放心!墨兰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墨兰莞尔,

    “对你我自然放心。

    仔细些,用不了多久了,朕的小王爷。”

    用不了多久了?

    上一次说这话的时候,是墨兰姐要嫁人前。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禹州,所以用了不足六个月。

    如今……

    姚依依眼神一明,当即下跪行臣子礼正色道,

    “臣,遵旨。”

    “哈哈哈哈哈,好!”

    姐妹间的角色扮演倒是玩的开心。

    可姚依依知道,这‘扮演’恐怕也没几次的机会就要上场实践了。

    这朝中局势如此混乱,墨兰姐要如何撕开一个口子?

    曹太皇太后肯定是矛盾冲突的核心,可机会呢?棋子呢?

    姚依依不知。

    但她不会放弃思考,虽然她知道自己最后肯定也只能有复盘的份儿,吃不上口新鲜的,就只能像是那日兖王宫变一般随时准备着。

    ……

    第二日,不出意料的。

    曹太皇太后扣押小盛大人意欲动用刑罚,皇后长跪于宫殿前足足两个时辰的消息,闹得朝堂之上沸沸扬扬。

    以主掌兵权的英国公为首、盛家为辅的官员,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

    一国之母何错之有,要足足跪两个时辰!

    寻常家主母对儿媳,有没有这样刻薄的?

    而以曹家为首,且想着搏一搏的官员们,却以皇后、盛家必然有罪开始说。

    若是无罪,太皇太后怎么会惩罚作为孙媳的皇后?

    一定是你们盛家女、盛家子犯下了滔天的大罪!

    如此一说,就像是打开了吵架的开关。

    我盛家女子的德行修养源自于我们盛家历代主母,我盛家祖母为侯府嫡女,盛家大娘子为配享太庙的王……

    盛家女的德行,在墨兰的经营下,早已有了一套必胜的拳法。

    质疑盛家女的为人,便是在质疑先帝、质疑当朝大长公主、质疑配享太庙的王老太爷的功绩、质疑盛紘的二品大官员的品德、质疑一家蝉联一甲前三的含金量、质疑一品诰命夫林氏。

    好了,如此连带关系下,你敢质疑哪个?

    还是曹太皇太后对大长公主、对先帝有所不满,要去欺负孙媳妇?

    嗯?

    “这……”

    朝堂上的文官拉扯,与寻常的吵架无异。

    大家都有必胜的话术,只是盛府更像是坚不可摧的战舰,比起异党的嘴硬显得无比的伟光正,让饶是不参与其中的‘理中客’都得在心中评价一句‘盛家无错、皇后无错’。

    抄了一炷香之久,早已与墨兰通过气,心疼到哭了一宿枕头都湿了的赵策英,这才制止了下方的争吵。

    特意点出了盛长桐,让他‘好好解释’一下昨天为何会被太皇太后责罚一事。

    一句话,金口玉言,已经是把太皇太后这莫须有的责罚定性了。

    该不会真有人来纠正皇帝在朝堂之上这种无伤大雅的口误,去有损天子威仪吧?

    不会有的。

    盛长桐非常懂事的出列,叩首,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一脸忏悔、又悲切的讲道,

    “启禀皇上,昨日太皇太后……

    是勒令要求微臣与曹氏女成婚。”

    一句话说完,好不容易安静的朝堂之上顿时哗然声一片。

    无论是正反哪一方,都四目相对、满脸惊诧。

    便是这一瞬间的安静,让盛长桐得以继续哀戚戚的讲道,

    “正如太娘娘所说曹家何等尊贵,哪里是微臣一小小商贾家族的庶子能高攀得起的。

    所以微臣虽是狂喜于太娘娘的偏爱与抬举,却是万万不敢答应下这门婚事,当场就拒绝了。”

    “……”

    曹家何等尊贵?

    盛长桐哪里高攀得起?

    盛家是小小商贾之家?

    而盛长桐是什么卑微的庶子?

    姚依依说话时不轻不重的前缀‘正如太娘娘所说’,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得知了此话乃是出自太皇太后之口。

    如今转头打量着以盛紘为首的盛家男儿,没想到一个个的竟然以衣袖掩面、满脸愁容的叹息了起来?

    不是?

    莫不是,你们也觉得太皇太后说得对?

    盛家丝毫没有得意与乘胜追击的表现,让饶是忠心于太皇太后,早就想好了要从中牟利的投机者,有力无处使。

    此时,只得站出来质疑,

    “你说此话乃是太皇太后所说,你可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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