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再说一遍
季远接到电话听见这么个问题，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老师问这个问题是啥意思。yywenxuan
秦弦不是每天都去学校吗？怎么老师还问秦弦有没有好点？难道他是专门打电话关心秦弦来了？
呃……
这么一想，好像还是解释不通……
“好多了。”季远云里雾里地说：“谢谢老师关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师在电话里说：“那他什么时候可以来上课呢？”
“什么？”季远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疑惑中回过神来，完全没听懂老师说的什么。
哦不，他其实是听懂了，只是他的脑子还没跟他接收的信息同步，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在季远看来可以用莫名其妙来形容的问题。
“是这样的。”老师说：“你看，这学期已经过去近一半了，秦弦要是身体好了的话，我建议他还是回来上课比较好。他虽然很聪明，但毕竟已经落了这么久的课，如果再不回来补习的话，可能会跟不上，会影响期末考试的成绩。”
“老师，你说什么？”季远脑子更混乱了，傻乎乎地问道。
老师：“我说如果秦弦的身体没大问题的话，还是回学校来上课比较好，要不然会跟不上学习进度的。 ”
季远：“秦弦不是每天都来学校上学的吗？”
老师：“每天？怎么可能？他不是在家里调养身体吗？”
季远一听这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先慌了，脑子里瞬间涌上了不下百种秦弦遇害的画面。
秦季远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他手撑着桌子坐在椅子上，脸都吓白了，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老师，秦弦不在学校吗？”
老师：“他开学没几天就跟我说他身体不舒服没恢复好，要请假在家里调养身体啊。他还说是你让他来学校跟我请假的呢，怎么这事你不知道？”
“怎么？！秦弦不在家吗？！”老师也反应过来了，在电话里焦急地问道，连声音都大了几分。
季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开学后没几天就请假了，那就是说秦弦这几个月来一直没去学校，那他每天早上出门都跑哪里去了？
他这么小，除了学校他还能去哪里？
“季远？！”老师好半晌没得到季远的回应，着急喊了季远一声：“他有没有按时回家？”
季远想起自己每天回家秦弦都在家里，说：“有，他每天早上出门，到了放学的时间都是准时回来的。”
老师：“那他不来学校，每天都跑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季远说，这也是他想知道的，秦弦这小混账，到底都背着他干了什么好事。
“你别担心。”老师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没用多少时间就冷静了下来，并依靠他和季远的对话大概推测出了秦弦这段时间在干什么：“他每天早上准时出门，到了放学的时候又会准时回来，我猜他应该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大概率是他瞒着我们在做什么事。你先别急，回家等着他，等他回来再问他。”
这会季远也冷静下来了，仔细一想老师确实说得没错，秦弦很可能是瞒着他在干别的什么事。
还好，只要人没事就好。
季远心想。
得知秦弦没事，心情好容易平复下来后，火气又猛地窜了上来。
季远气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打死秦弦那个混账东西，小王八蛋毛都没长齐就敢阳奉阴违，背着他在外面瞎混了。
虽然知道秦弦没事，但这个班季远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下去了。
他去找老板娘，把这个月最后那天假提前休了。
回家的路上季远一路都在想等秦弦回去了该怎么收拾他，到家后他打开门绷紧了神经正对着门坐着，作势等秦弦一回来就让他好看。
结果季远在家里坐了没一会儿就心慌，怎么都不放心，最后又关上门出去找秦弦去了。
县城虽然不大，但要想在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情况下找一个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点季远也清楚，但他就是坐不住，只好出来找找看。
季远在小区外边转了一圈，把附近所有的饭馆和小吃店全找了一遍。季远想了想，秦弦大概是担心家里没钱，所以出去挣钱去了。
但最后还是没找到人，反而越找越生气，越找越担心。
眼看着快中午了，季远没有再找了，怀揣着一肚子火气和担忧回了家。
秦弦中午回家一打开门，就看见他哥正对着门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看着自己。
秦弦看见他哥的那一刻僵了一会儿，才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讨好地笑着喊了季远一声：“哥。”
季远黑着脸看着秦弦，没说话。
秦弦关上门进来，做贼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季远，小心谨慎地说：“哥，你怎么中午就回来了？店里不忙吗？”
季远面色不善地看着秦弦，问：“你做什么去了？”
秦弦：“什么？”
“我问你做什么去了？！”季远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
秦弦浑身一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觑了季远一眼，硬着头皮说：“我上学去了啊。”
季远强忍着怒气，声音已经降到了冰点，幽幽地说：“你做什么去了？”
秦弦咽了口口水：“我……”
“抬起头。”季远定定地看着秦弦：“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做什么去了？”
秦弦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季远，不敢说话。
季远直视着秦弦怯懦的双眼，又问：“你做什么去了？”
他的声音轻了下来，没有方才那暴戾的气息，却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弦知道他哥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非常生气，他现在是在强忍着自己的怒火等秦弦自己招供。
可秦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他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事了。
秦弦从小就对季远又怕又爱，尤其最怕季远生气，季远疼他归疼他，但一旦他真的犯了错，季远收拾他也不会手软的。
秦弦看着季远那张山雨欲来的脸，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塌了，他知道再不说实话，后果会很严重。可自己要是说了实话，那他哥就再也没有回去上学的可能性了。
秦弦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就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上学去了。”
季远没有揭穿秦弦，只是直勾勾盯着秦弦的眼睛：“真的吗？”
秦弦：“真的。”
“可你们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季远说：“他说你只有刚开学那几天上过学，后来就再也没去过学校了。”
“哥，我……”秦弦嗫嚅道。
“砰！”
季远不等秦弦说话，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吓得秦弦整个人一抖，硬生生把后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季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秦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没有往后退。
“秦弦。”季远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弦：“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做什么去了。”
秦弦：“我……”
季远：“你只有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话。”
秦弦到底嫩了点，被季远这么一吼就扛不住了，老老实实道：“我上班去了。”
他说完，心虚地觑了季远一眼，季远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就猜到他干什么去了。
“继续说。”季远冷着脸说：“在哪里上班？每天都在干什么？”
于是秦弦就老老实实交代了。
其实季远的班主任来家访那天，秦弦问他哥家里是不是没钱了，虽然季远说没有，但秦弦还是猜到了，要不然他不会突然退学。
他知道，他哥读书一直都很努力，而且学习成绩也很好，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轻而易举退学的。
秦弦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他哥，为了让他哥能继续上学，于是他去找了份工作——火锅店串串。
那是西南的一种用竹签把食材串成串的火锅，西南的吃货给这种火锅取了一个别致的名字，串串香。
他还挺聪明，知道自己年纪小人家可能不要，就主动压价，工资要的比市场价低，刚开始那老板娘还是不愿意，毕竟秦弦太小了，一看就是小孩，要是让人知道了还得了？
秦弦就软磨硬泡，死乞白赖地求老板娘。要说长得好看就是有先天优势，那老板娘禁不住他胡搅蛮缠，竟然同意了。不过前提条件是如果有人问起来，他必须对外说是老板娘的儿子，在店里帮忙的。
秦弦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应聘成功当天，他就上班了。
他知道自己年纪小，老板娘肯要他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特别勤快，洗碗拖地擦桌子啥都干，他手脚又麻利，干起活来特别快，老板娘很是满意他的表现，还夸过他几句。
于是秦弦就这么干下来了，每天去上班先打扫卫生，把前一天晚上没来得及洗的碗洗干净，干完这些就开始串串。像个陀螺似的，转得不停。
但由于秦弦每天五点必须下班，中午还得回家一趟，所以不算正式工，只能算个临时工，而且还是上不了一整天班的那种。
于是老板娘把他的工资足足压了一半，一个月才三百块。
秦弦找到这里来之前已经找过很多地方了，只有这个老板娘肯要他这个童工，对于他来说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所以也不敢提要求。
三百就三百吧，总比没有的强 。
秦弦的思想很单纯，他想一个月三百，三个月就是九百，那么到过年，给他哥交明年的学费绰绰有余了。
“为什么不去学校？”季远听完秦弦的话问。
秦弦想都没想说：“我不想上学了。”
季远：“为什么不想上学了？”
“没有为什么。”秦弦说：“就是不想去了。”
季远没生气，他看了秦弦一会儿，问：“你是不是以为家里没钱了，所以才不去学校的？”
秦弦摇头，季远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想到了，秦弦大概早就猜到家里没钱了，要不然以他对秦弦的了解，他是不会想到出去上班的。
季远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帮自己减轻压力而已。
这么一想，季远心里的滔天怒火都化成了绵绵细雨，哪里还有火气，心疼都来不及。
秦弦才刚满十二岁，别人家的孩子十二岁都在干什么？秦弦又在做什么？
“小弦，哥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咱们家里还有钱。”季远的语气软了下来，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还小，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其它的事情不用你管，知道吗？”
秦弦点头，季远说：“这次我就不追究你了，你那个什么工作以后就别去了，从明天开始，哦不，从今天下午开始老老实实给我去学校读书。”
“哥，我不去。”秦弦说：“我不想去上学了。”
季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都看在秦弦是想给他分担家庭重担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岂料秦弦不识好歹，居然还敢跟他反着来。
季远因为心疼压下去的火气，因为秦弦这一句话又有一点要往上冒的意思，他耐着性子问：“你这么小不上学干什么？打工都没人敢要你。”
季远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秦弦去打工不但有人要，而且他还干得很好。
秦弦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去上学了。”
季远眼睛一眯，危险地说：“这可由不得你。”
秦弦缄默，良久，秦弦做出一副要跟季远讲道理的架势，说：“哥，我说真的，我是真的不想去上学了。”
季远：“那你给我个不上学的理由。”
“我不喜欢上学。”秦弦说：“而且我也不是读书的料。”
他把李二毛当初的话完完全全搬出来复述了一遍，以为这样就能说服季远。
秦弦见季远没说话，有些摸不准季远的意思，他看了看季远，继续说：“我去读书就是浪费钱，让我去读书还不如让你去呢，起码你的学习成绩比我好，以后还能读个好大学……”
季远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并没有开口打断秦弦的话，反而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了根烟，好整以暇地看着秦弦，大有洗耳恭听的意思。
“哥，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让我去上学还不如让你去呢。”秦弦说：“你不但学习成绩好，而且你已经读高二了，等再过一年半你高考了就可以上大学了。我就不一样了，我才读五年级，要读到高考还要八年呢。”
季远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把烟递到嘴边含在嘴里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弦：“那你打算着怎么办？”
季远这似笑非笑的模样，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秦弦听他这话，还以为是有戏，立即兴奋起来，加足了马力忽悠季远：“我想过了，我可以不读书，让你先读。再过一年半你就高考上大学了，等你大学毕业我再上学也一样的。”
季远点了点头：“那你呢？不读书你准备干什么？”
“我可以赚钱养你！真的，哥，你相信我，我已经找到工作了！”秦弦见季远终于松口了，急忙道：“虽然钱少了点，但我会继续努力的！你可以继续去上学，等过几年你大学毕业，到时候你就可以找工作了，有了工作，你就可以挣钱了，到时候我再去上学也可以的！”
秦弦说完，期待又兴奋地看着季远。
季远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秦弦说话，问道：“说完了？”
秦弦兴奋地点头，季远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说完了就去洗手，然后去厨房烧开水煮面，吃了面睡一觉，老老实实上学去。”
“为什么？”秦弦不服气地问：“我出的那个主意不好吗？”
季远：“不是不好，是烂，亏你想得出这么个馊主意。我问你，你出这个馊主意有没有小话唠的份？”
秦弦不可置信地看着季远，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季远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什么都知道。少废话，快去，吃个饭麻溜睡一觉，下午去上学。”
秦弦：“为什么？”
季远：“因为你是小孩，小孩就是要读书。因为我是你哥，我叫你去你就必须去。”
秦弦：“我不去。”
季远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说完，站起身一边撸袖子一边往厨房走去。
“我不去。”秦弦看着季远的背影，用大人的口吻斩钉截铁地说道：“哥，我说真的，我没跟你开玩笑。”
季远一边走一边说：“我也没跟你开玩笑，首先，咱家还有钱，这事不用你操心，其次，我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我说了算，叫你上学你就得去，没有理由，也不能说不。”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真的不想去学校了！”秦弦急忙道：“你就算把我弄到学校里去，我也会跑的！”
季远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了，他转过头看着秦弦：“你再说一遍？”
秦弦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季远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我是说真的，我不想去学校了，也不会再去学校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
季远只觉得脑子霎时间一热，五脏六腑都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二话没说，走回来抬起手干净利落地给了秦弦一巴掌。
“啪！”
屋子里回荡着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秦弦刚才不敢用太大力关上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罗婷婷是来给季远送笔记和卷子的，她抱着一摞笔记和习题上楼，正好看见门是虚掩着的，又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啥都没想就推开了门，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季远给了秦弦一巴掌。
罗婷婷当即愣住了，季远怒气冲冲看着秦弦：“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罗婷婷见状立即走进来，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去拉季远：“季远你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小弦的病刚好，你这一巴掌下去，要是打出问题了我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