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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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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mwannengwu”医生还穿着手术服,站在手术室门前对季远说道。

    听到医生的话,一直堵在季远心口的那口气终于彻底消散了。

    他和大伯两个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罗婷婷听到季远这边的动静,在电话里问道。

    “没事了。”季远无比轻松地说:“手术很成功。”

    “太好了。”电话里传来罗婷婷的声音。

    这时,秦弦被推了出来,季远忙探头去看。

    秦弦还没醒,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小脸煞白。

    “他还没醒。”医生说:“放心吧,要不了多久就会醒了。”

    “嗯。”季远应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感谢医生:“谢谢医生。”

    罗婷婷得知秦弦手术成功了,知道季远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有再打扰季远,跟季远打了声招呼挂断了电话。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秦弦醒了。

    他一睁眼首先感觉到的不是疼,而是茫然,看着头顶上洁白的天花板,秦弦还以为自己死了。

    直到耳朵边传来季远的声音,他才知道自己没死。

    季远一直守在秦弦身边,秦弦一醒,他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去看秦弦。

    “小弦。”季远注视着秦弦,温柔地喊了秦弦一声:“你真棒。”

    秦弦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很虚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但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的,他笑着看着季远,喊了季远一声:“哥。”

    只是刚做了手术,声音还很虚弱。

    “伤口还疼吗?”季远问道。

    他问的这是废话,刚做完手术,伤口能不疼吗?

    秦弦懂事地摇了摇头:“不疼。”

    季远:“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秦弦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秦弦醒后,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秦弦的情况,让秦弦根据他的指令动了动手脚,问了些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最后说:“没事了,让他好好歇着,先不要吃东西,晚上可以给他喝点水,明天早上可以试着喝点稀饭。”

    季远认真听着医生的嘱咐,不住地点头。

    当天晚上季远给秦弦喝了一点水,第二天季远去买了点稀饭,让秦弦喝了一点。

    一个星期后,秦弦已经可以正常吃东西了。

    大伯见秦弦没事了,就准备回去了。家里虽说活不多,但大伯家里还养着十几头猪,大伯娘一个人在家里实在对付不过来。再者上海的消费实在太高了,多一个人每天就要多一笔花销,也不划算。

    这次回去不赶时间,大伯没有再坐飞机,而是选择坐火车。

    走的这天季远要送大伯去火车站,被大伯拒绝了 :“秦弦刚做完手术,你得在这里陪着,我找人问清楚路了,坐公交车去就行,放心吧。”

    季远没有坚持,把大伯送到了医院门口。

    在医院门口等公交车的时候,大伯再次问出了他前几天问过的那个问题:“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秦弦还这么小,你自己也还在读书,没有经济来源,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季远没说话,他抬起头,茫然地望向远处,目光却在这繁华的城市里始终找不到着落点。

    视线中所有的景物明明是真实存在的,可于他而言却显得那么虚无缥缈。眼前这一切就像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就像他的人生一样,看起来仿佛前途光明,但脚下的路却始终缭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雾霾,让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未来。以后。

    季远仔细咂摸着这两个词,四个字,却只从中品味出他说不出道不尽的无奈和迷茫。

    大伯第一次问他以后怎么办的时候他由于关心秦弦,没想过以后。

    当时他只在乎秦弦,对于季远来说,什么将来,什么以后,都没有秦弦的安危重要。

    但其实秦弦手术成功醒过来这几天,季远还是想过以后的。

    而且是时时刻刻,就连做梦都在想的。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梦到自己面对未来时的无助和迷茫,那种深深的彷徨和无奈,像一座看不见却又能真实感觉到重量的大山,让季远在梦里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底涌起的不甘和无可奈何。

    以后。

    可他季远,还有以后吗?

    他只是想好好读书,尽自己所能考个好大学而已。

    这还可能吗?这个未来,这个以后,还属于季远吗?

    其实是可能的,只要他自私一点。

    当初他完全可以不管秦弦,让秦弦自生自灭,那么他完全可以靠那些钱读完大学,甚至还有剩。

    而且秦弦也不一定就死了,毕竟医生只说过他的心脏病很严重,可能会危及生命,可能会危及生命不一定就死了。说不定就算不做手术,秦弦照样可以长大成人,读完大学,然后娶妻生子,平平安安活到寿终正寝。

    就连现在,或者以后,只要季远愿意,他照样可以上高中。

    只要他心狠一点不管秦弦,他完全可以靠着仅剩的那点钱,和去求老师帮忙给他减免学费,自己再趁着空余时间去打点零工撑到高考。进入大学,他就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然后一边读大学一边兼职,等上完大学工作后再还贷款。

    可他能这么做吗?

    很显然,不能。

    不然他就是个畜牲。

    季远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本能地想去摸裤兜里的烟。

    不过考虑到大伯还在这里,季远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把烟摸出来。

    “我跟你大伯娘商量过了。”大伯摸出旱烟叶,从兜里摸出一叠用试卷裁成小方块的纸张,那些纸叠得整整齐齐,大伯抽出一张纸,把旱烟叶裹在试卷里,卷成一个烟卷叼在嘴上,掏出火柴点燃,大伯吸了一口旱烟,烟雾瞬间缭绕在他和季远四周:“我们把你两个哥哥都供到了大学,再供你们两个不成问题,反正现在你两个大哥也不问家里要钱了,大不了我们再辛苦几年。”

    旱烟的味道极其刺鼻,周围几个等车的人闻到那浓烈刺鼻的烟味都皱着眉瞥了一眼大伯,然后嫌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

    大伯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这个现象,旁若无人地吸着烟,自顾自地说:“你和秦弦安安心心地去读书,其他的事不用担心,有我和你大伯娘呢。”

    季远飘忽不定的思绪被大伯这番话拉了回来,他转过头,看着靠在公交站牌上这个两鬓泛白、身材佝偻瘦小,连眼神里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的男人,心里突然一阵心酸。

    他怎么能让这个劳累了一辈子,在土地里刨了大半辈子饭吃的人临到老年,还要背上他和秦弦这两个累赘?

    “不。”季远说:“我自己有主意。”

    “你有什么主意?”大伯问道。

    “钱还没用完。”季远说:“你放心吧,我跟秦弦以后节约一点,再趁着空余时间打点零工,问题不大。”

    大伯吸了一口烟,转头看着季远,问道:“真的?”

    季远假装被大伯的烟呛到的样子,侧过头去咳嗽了两声 ,半晌,才红着眼,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声线,微不可见地嗯了一声。

    大伯知道季远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怀疑,只说了一句:“要是以后钱不够了就跟我说。”

    季远点头:“我知道了。”

    公交车来了,季远喊了大伯一声,大伯把即将抽完的旱烟按熄扔到了垃圾桶里,提起手提袋往前走了两步,等待着上车。

    季远走到大伯身边,看着大伯上车。

    公交车关上车门开走后,季远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公交车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

    季远这才从兜里摸出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机把烟点燃。

    他找到上次那个花坛,坐在花坛边抽了三根烟,又在花坛边坐了好久,直到烟味消散得差不多,才起身进了医院。

    到了病房,季远看见秦弦躺在床上,专注地看着一个小女孩给她生病的外婆跳舞。

    阳光从窗户外面打了进来,落在了秦弦的脸上,秦弦半边身子都沐浴在阳光里,整个人都在发光。

    季远没动,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突然,秦弦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眼往门口看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季远。

    秦弦立即笑了起来:“哥。”

    季远在看见秦弦的笑容的那一刻突然释怀了。算了,季远心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谁叫他是我弟呢?

    谁叫他是秦弦呢?

    不就是不读书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像二毛一样,找个饭店干活,等以后把秦弦养大了,就存点钱,然后开个饭店。

    其实开饭店也不错,自己当老板,说不定以后开大了,还能搞成连锁店呢。

    秦弦痊愈出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暑假已经快接近尾声了,再过个十来天,新学期都要开学了。

    好在秦弦恢复得很好,不会影响新学期开学,只是临出院前,医生特意嘱咐过,半年后复查一次,一年内不要让秦弦剧烈运动。

    出院后 ,季远打算带着秦弦再去玩一圈,最后被秦弦以想家和暑假作业还没做为由拒绝了。

    季远知道秦弦表面上是想家,实际上是知道这次看病用了不少钱,所以才急着回家的。

    季远有些心疼,谁家的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会担心家里的钱不够用啊。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带着秦弦去给罗婷婷挑了一件礼物,然后坐火车回家了。

    回到县城后,兄弟俩一出车站,就看见了等在出站口的罗婷婷。

    夏令营已经结束了,罗婷婷其实也刚参加夏令营回来不久。

    罗婷婷站在出站口四处张望,看见季远两兄弟的时候挥了挥手跑了过去。

    秦弦看见罗婷婷跑过来,主动挥手打招呼:“婷婷姐。”

    罗婷婷走过来,上下打量了秦弦一番,秦弦看起来很有精神,但身上还透着一股子大病初愈的羸弱,脸色也还有些苍白,人也瘦了不少,想来这场病,让秦弦受了不少苦头。

    罗婷婷有些心疼地看着秦弦:“小弦,怎么样?”

    “已经好了。”秦弦说:“谢谢婷婷姐关心。”

    “那就好。”罗婷婷说。

    “先回家吧。”季远说道。

    三个人打了个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季远打开门,一个多月没回来,家里已经蒙了一层灰了。

    季远先接水把桌椅板凳擦洗干净让罗婷婷坐,然后才去打扫卫生。

    秦弦从包里翻出给罗婷婷带的礼物,双手递给罗婷婷:“婷婷姐,这个送给你。”

    “什么?”罗婷婷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糊里糊涂接过秦弦递过来的东西。

    秦弦见罗婷婷接过东西便收回了手:“是给你带的小礼物,婷婷姐,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和我哥,我们买不起什么贵重物品,希望你不要嫌弃。”

    礼物是秦弦挑的,从礼盒封面上的图案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支很漂亮的钢笔。

    “不……怎么会……”罗婷婷双手拿着那个笔盒,显得有些局促和无措,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哦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用给我买什么礼物的,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我们的友谊。而且,能交到你和你哥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罗婷婷越说越混乱,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了。

    罗婷婷有些恼火,好在秦弦是个善解人意的:“婷婷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礼物不仅仅是为了感谢你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一直很想送你一个礼物。”

    “婷婷,你就收下吧。”季远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说:“他一直都想送你个礼物,已经很久了。”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你了,小弦。”罗婷婷笑着说。

    秦弦也笑了起来:“不客气。”

    罗婷婷跟秦弦和季远聊了会天,直到罗外婆上来叫,她才想起来回家。

    罗外婆见季远两兄弟回来了,询问了秦弦的病情,秦弦说已经没事了,罗外婆又热情地邀请他们下去吃饭,最后被季远谢绝了。

    罗婷婷跟季远和秦弦熟了,知道他们不喜欢去别人家,也没有再勉强他们,临走之前告诉季远,她明天给他送暑假作业,期末考试的试卷和夏令营的笔记来。

    季远道了谢送走罗婷婷。

    晚上季远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回来 ,自己在家煮饭吃了。秦弦住院的这段时间里,秦弦还好,休息的还可以,季远就没那么舒坦了。

    为了省钱,季远一个多月里每天都守在秦弦身边,晚上睡觉都不舍得租一个医院里陪床用的小床,基本上每晚都是趴在秦弦床边睡的。

    偶尔运气好碰上隔壁病床没人的时候,季远想去躺一会儿,可一想到他一躺护士就得换新的床单被褥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秦弦每次都要季远跟他睡一张床,可那医院的病床实在太小,季远害怕压到秦弦不敢跟他睡。即使有时候他拗不过秦弦上床陪着他一起睡,季远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压到秦弦的伤口,简直比趴在床边睡还累。

    回来的这一路上不是在坐车,就是在赶车,就更休息不好了。

    因此一吃完饭,两兄弟连电视都没看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婷婷就捧着一大摞的书本、试卷、练习册和资料笔记上来了。

    下午,季远先给秦弦地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然后按照老师提供的地址,去老师家里给秦弦拿暑假作业。

    老师先是问了秦弦的情况,季远把医生的话告诉了老师。

    老师听完季远的叙述,欣慰地说:“没事就好。只要不影响开学就更好了,开学时你记得带他来报名。”

    说完,老师把暑假作业和期末考试的试卷,一并给了季远。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季远和秦弦都在写暑假作业。

    罗婷婷就拿着笔记,跟季远讲夏令营学的知识,顺便负责检查秦弦的作业。

    季远虽然不打算继续读书了,但对于未能参加的期末考试的试卷和暑假作业,以及夏令营所学的知识,他还是很认真在对待。

    对于他来说,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都必须要把现在的事做好。

    写作业之余还要抽空看着秦弦,不让他一次写太久,过一段时间他就让秦弦歇一会儿再写。

    虽然暑假作业多的有些变态了,但秦弦知道季远是在关心他的身体,所以每次季远一喊,他都会休息一会了再写。

    暑假的最后十几天,就在写作业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尾声。

    一转眼,就已经开学了。

    上学第一天,季远目送着秦弦出门后,在家里抽了好几支烟,才慢吞吞地起来去了高中。

    他特意选择上课的时间去的学校,为的就是不想遇见他不想遇见的人。

    季远走过寂静无声的校园里,在经过教学楼时,仿佛听见了教室里的学生们无声地翻书时,书本发出的轻微细响。

    季远的心情无比复杂,脚步无比沉重,脚上仿佛被绑了千斤重的铁链一般。

    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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