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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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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远和秦弦在李二毛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关上门走了,把他的声音隔绝在了门板后面。fanghuaxs

    兄弟俩一起下楼,秦弦跟在季远身边一路小跑着下楼:“哥,二毛哥过年不回家吗?”

    “嗯。”季远嗯了一声:“看他那样应该是不打算回家过年了。”

    秦弦:“那我们回家吗?”

    “你想回吗?”季远回头看他:“你想回我们就回。”

    秦弦咧嘴一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我都听你的,你回我就回。”

    季远想了一会儿:“那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有十几二十天呢,不着急。”

    两人说着话,已经出了楼道口,罗婷婷正在楼道口等着他们。

    “婷婷姐。”秦弦隔着老远喊了罗婷婷一声。

    罗婷婷笑着跟他打招呼:“小弦。”

    二人走到罗婷婷面前,三个人并肩出了小区门上学去了。

    中午季远和秦弦回来的时候,李二毛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正在补觉。

    季远和秦弦放轻了手脚,没有吵醒他,吃了饭后,兄弟俩睡了个午觉起来出门上课,李二毛还没醒。

    两人又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下午放学,两兄弟在家外面那条路上遇见了。

    “哥!”秦弦老远看见季远,当即撇下小话唠狂奔而来。

    季远听见秦弦的声音停下脚步望去,正好看见秦弦奋力朝他奔来。

    秦弦像颗炮弹一般冲进了季远怀里,季远展开双手接住了他。

    季远放下秦弦,拍拍秦弦的头:“回家。”

    然后松开秦弦,牵着他的手往家走。

    路上秦弦没话找话:“哥,你说二毛哥煮了什么好吃的啊?”

    季远思考片刻:“我也不知道,你说他会煮什么好吃的?”

    秦弦认真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两人猜了一路,都没猜出来李二毛会煮什么好吃的。二人怀揣着吃大餐的心情回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刻,坐在桌子旁边对着一桌子菜走神的李二毛同时抬起了头。

    李二毛看见季远和秦弦的时候立即笑了起来:“回来啦?”

    季远看见李二毛的眼睛有点红,神色似乎有点不对劲,问道:“二毛 ,你怎么了?”

    “没事。”李二毛笑着摆摆手:“快,洗手吃饭了,我都等你俩好半天了。”

    季远见李二毛没有异常,也没有往心里去,跟秦弦去厨房洗手吃饭。

    几天后,季远跟秦弦放假了,李二毛还有八天才放假。季远仔细想了想,回去还得打扫卫生,住不了多久又得跑回来,来回折腾实在麻烦,索性也不回去过年了,就当在这里陪李二毛了。

    李二毛听见季远说不回去过年,留在这里跟他一起过年的时候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笑了笑:“你们不回去了吗?其实不回去也没什么,反正家里也没人。”

    季远终于发现李二毛不对劲了,其实李二毛发工资那天,季远就发现他不太对劲了。那天季远还问过李二毛,李二毛当时摆了摆手说自己没事,季远也没当回事。

    可从那天以后,李二毛就时不时地走神,经常对着一个地方发呆,有时候季远和秦弦要叫他好几声他才能听见。

    “你最近怎么回事?”季远问道:“怎么老走神?”

    李二毛张了张嘴:“我……”

    “没事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季远打断道:“我要听实话,实话你知道吧?”

    李二毛缄默不言,原本翕张的嘴闭上了,没再说话。

    季远也不催他,无声地在李二毛对面站了一会儿,然后跟秦弦一起去厨房做晚饭,把李二毛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李二毛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整个人雕塑一般,直到季远做好了饭,把饭菜摆上了桌,他都没有动一下。

    季远坐在桌子旁,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你要是实在不想说就算了,先吃饭吧。”

    入定一般的李二毛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眼珠子动了动,视线停留在了冒着热气的饭菜上。

    “季远,我想走了。”李二毛嘴唇蠕动,终于从嗓子里发出点沙哑的声音。

    季远正准备往菜里伸的筷子倏地停住了,他抬眸看着李二毛,问道:“你说什么?”

    李二毛双手捧着脸用力地搓了搓脸,然后放下手看着季远:“我想走了,离开这里。”

    “为什么?”季远下意识地问道。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恍然大悟:“是因为你爸吗?”

    李二毛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上班的地方的,也不知道他跟我们老板说了什么,发工资那天我去领工资的时候,老板说他应那老王八蛋的要求,把钱打那个老王八蛋卡里了。当时老板怕我不相信,还当着我的面给他打了个电话。老板还说那老王八蛋说了,以后我的工资全部打他卡里。”

    “呵,季远,你知道吗?”李二毛说着话突然笑了,他摇了摇头,满脸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他爸 ,亦或者是在嘲笑他那可悲的身世:“他居然用我省吃俭用存了这么久的工资买了个手机,更可笑的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买了手机这个事的。你说,这事是不是很可笑?”

    季远半晌没搭话,事实上他早就猜到了李二毛的父亲会无止境地剥削李二毛。只是他没想到,那男人会做的这么绝,一点钱都不给李二毛留。

    饭桌上一片沉寂,没人动筷子,也没人说话。

    桌子上的菜因为天冷的原因渐渐凉了,摆在三人面前的饭也没了温度。

    “那你打算去哪里?”良久,季远问道。

    “我想去广东。”李二毛说:“村里人大多都去广东打工,听说那边的工资比家里高点,我打算先找个工厂上几年班存点钱,等存够了钱就回来开饭店。”

    “我还是想开饭店。”李二毛似乎在给自己已经动摇的决心加油打气,有些执拗地说:“我没多大的出息,也不想出人头地当一个人人艳羡的成功人士。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开一家自己的饭店,饭店不需要太大,也不用开在地段太好的地方,不一定非要门庭若市,客似云来,只要有人来吃让我不亏本就行。我一定会用心做好每一道菜,然后把菜端到客人的餐桌上,再享受他们对我的厨艺的认可和褒奖。”

    “二毛哥。”一旁的秦弦听了李二毛的话诚恳地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李二毛听了秦弦的肯定,侧头笑着看秦弦:“小秦弦,谢谢你相信我。”

    秦弦听了李二毛的感谢双眼锃亮,神采奕奕地看着李二毛,给李二毛加油打气:“二毛哥,加油!”

    李二毛庄重地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秦弦伸出右手握拳,跟李二毛的右手碰了碰:“你一定行的。”

    “嗯。”李二毛附和道:“一定行的。”

    这时,坐在另一边的季远问:“什么时候走?”

    李二毛收回手:“我打算放假就走,我已经跟老板说过了,做到过年就不做了。”

    季远:“过了年再走吧,反正我跟秦弦过年也不回家,我们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李二毛拒绝了季远的提议,这还是从小到大,李二毛为数不多拒绝季远的次数之一:“不了,早点走,我打听过了,过年前去广东的车票比过年后要便宜一大半。早点过去也好,我先熟悉熟悉环境,免得到时候什么都不懂四处瞎碰。”

    季远见李二毛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继续劝他。

    腊月二十八餐厅正式放假了,当天李二毛收拾好东西,天还没亮,就背着个包出门了。

    要去广东,必须要从县城坐车去省城,再从省城坐长途汽车去广东。

    季远穿上衣服送李二毛去车站,秦弦扒在门框上看着李二毛和季远一前一后下了楼。

    “二毛哥。”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道拐角的那一刻,秦弦喊了李二毛一声。

    李二毛停住脚,回头看了一眼秦弦,然后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小琴弦儿,在家乖乖读书,好好学习,等二毛哥挣了大钱后回来开一个饭店,到时候你想吃啥二毛哥给你做啥。”

    秦弦点头:“二毛哥,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的。”

    李二毛的眼眶瞬间红了,他迅速地转过头不再看秦弦,仓促地点了个头:“你也是,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清华。”

    说完,李二毛不等秦弦搭话,低着头飞快地下了楼。

    季远看着李二毛的背影飞快消失,转头冲秦弦道:“在家里锁好门,我送了二毛哥就回来。”

    秦弦乖巧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季远和李二毛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恋恋不舍地关上房门。

    季远把李二毛送到汽车站,买了票后,季远又陪着他在候车大厅等着。

    两个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不你先回去吧。”李二毛实在受不了了,说:“琴弦儿一个人在家里呢,一会儿他该害怕了。”

    “没事,天都快亮了。”季远说:“再说我让他锁好门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李二毛没吭声,憋了几秒后,憋出一句:“可你在这里又不说话,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加上你这副表情,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季远:“……瞧给你贱的。”

    几秒后,季远开始说话了:“二毛,一个人在外面啥事都注意着点。在外面遇上事了自个多留个心眼,别什么人都信。进厂尽量进那种正规的大厂,尽量自己去找,不要去相信那些不认识的人给你介绍的,免得被人骗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回来,大不了咱们再换个地方上班。我就不信,你爸能次次都猜到你在什么地方……”

    李二毛:“……”

    “季远……”李二毛半死不活地说:“我求求你了……你要不还是闭嘴吧,这话你颠来倒去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倒过来都会背了。”

    原本滔滔不绝的季远眼一斜,冷笑一声,阴恻恻道:“你背一个我看看?背不出来我就打死你!”

    李二毛举双手投降认输,半个多小时后,去省城的班车开始检票了。

    季远把李二毛送进了检票口,临走前季远跟李二毛拥抱了一下:“在外面人生地不熟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我在你包里放了点钱以防不时之需,你自己看好,别掉了。”

    说完,季远松开李二毛,在李二毛满脸震惊的神情中把李二毛推进了检票口,站在原地冲李二毛挥了挥手:“走吧,记得要照顾好自己,我还等着你回来开饭店呢。”

    这一次,李二毛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流了出来,他站在没有几个人的检票口,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季远对他大喊道:“二毛,新年快乐!走吧,别回头!”

    李二毛走了,在所有背井离乡的打工人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地往家涌的时候逆流而上,离开了家乡,去了遥远的南方,想要去给自己的未来闯出一条路来。

    李二毛给季远最后的印象是他肩膀上那个黑漆漆的大包,那个包很大,足足有两个李二毛那么宽,几乎要压垮了他单薄的脊梁。里面装上了李二毛所有的身家,包括他并不是痴心妄想,对他来说却比登天还难的梦想——开一家饭店。

    李二毛到了省城,买了去广东的车票,买车票的售票员听他说要去广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问了好几次才得知没错。

    售票员一边打票,一边嘀咕道:“这时候广东打工的人都急着赶回来过年,怎么还有往外跑的。”

    李二毛没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去往广东的车票。

    售票厅里全是人,人们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大厅里挤来挤去。他们全都是出去打了一年工,赶着回来过年的人。

    整个售票厅里闹哄哄的,喧闹嘈杂的人声仿佛要把售票厅的房顶掀开。

    唯独李二毛站的那个窗口格外的安静,只有女售票员的嘟囔声,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两个世界强行被融合到了一起,说不出的突兀。

    李二毛拿着售票员递过来的车票,道了声谢后挤出了车站,找了个花坛坐着。

    坐了一会儿,李二毛背着大包找了个小超市,花了两块钱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还不等对面说话,李二毛就率先开了口:“老不死的,老子走了!我他妈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去县城找季远和秦弦的麻烦!”

    说完,李二毛就“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心疼得小超市的老板娘大呼小叫:“哎哟喂轻点儿!我这电话要让你给摔坏了!”

    李二毛喘着粗气,心脏怦怦直跳,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

    他终于彻底摆脱了那吸血蚂蟥般的父亲,以后再也没什么人或者事能桎梏他了。

    下午五点,李二毛背着包挤进了车站,从检票口进去,踏上了南下的汽车。

    车上没几个人,李二毛特意数了一下,加上他自己只有十一个人。

    剩下三老人七个小孩,稀稀拉拉地坐在不同的位置,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舍不得钱,所以特意把老人小孩接到了打工的地方过年。

    李二毛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售票厅里面没头苍蝇一般挤来挤去的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家,每一个人家里都有人在家里等待着他们平安回家。

    可唯独李二毛没有,没有人等李二毛回家过年,也没人在乎他,更没人盼着他早点回家。

    司机上车,关上了车门,汽车轰鸣声随即响起,车子开始缓缓移动,载着李二毛离开了车站。

    汽车在路上跑了三天,才到了广东。

    广东给李二毛的第一印象是热,空气都带着黏腻感,贴在人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黏腻的。

    第二印象就是安静,这么大个城市,街道边的店铺却全部大门紧闭,街上好半天都看不见一个行人,乍一看,像是个鬼城。

    李二毛不知道街道旁边的店铺之所以关门,和街上没人的原因,是因为他下车的地方是工业区,现在过年,工业区放假,包括店铺的人一起,所有人都回家过年了。

    而名副其实的广东人大多数都生活在主城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工业区是像他这样的外地人扎根生活的地方 。

    李二毛有些茫然地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孤城一般的街道,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季远送完李二毛回来,一打开门秦弦就扑倒了他怀里。

    季远下意识抬手接住了秦弦。

    “哥。”秦弦喊了季远一声:“二毛哥走了吗?”

    季远:“走了。 ”

    秦弦:“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季远说:“不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秦弦点点头,片刻后接着问:“那我们过年还回家吗?”

    季远低头看着秦弦:“你想回家吗?”

    秦弦想都没想答道:“不想。”

    季远对秦弦的回答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只爱你。”秦弦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所以不想。”

    季远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高兴秦弦爱他,还是该发愁秦弦太过粘他。

    再这么下去,怕是以后不好在找女朋友。

    季远担忧地想。

    可他又不能强行跟秦弦保持距离,秦弦的人生经历太坎坷了,现在又是敏感脆弱的青春期,季远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有伤害到秦弦幼小的心灵了,只好让秦弦黏着。

    这可怎么办呢?

    唉 ,真愁人。

    这就是家长的悲哀了,孩子早熟发愁,孩子晚熟也发愁,孩子太粘人发愁,孩子不黏人也发愁……

    做家长真难。

    季远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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