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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那衰遏症?”容远想了片刻,对这种病症完全没有印象,这时豌豆的声音从他的隐形耳机中传来:
“我知道我知道,维拉那衰遏症,是只在硫卡司岙飞船上发现的一种病症,据说是因为长时间接受来自鹰状星云的宇宙射线辐射而导致的病症。患者的血液细胞会迅速凋亡,骨髓增殖受阻,脏器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发展都后期连细胞都会出现无法逆转的崩溃式病变,期间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死亡率极高,普通的治疗仪器或者医生完全无法医治。目前只在飞船的第十二层医疗部总部才有治愈的可能性,治疗费三亿星币,还不包括后续的疗养费用。可以说这是真正的富贵病,但得病的九成以上都是没有条件治疗的普通人或者流浪者。”
与此同时,陶德也跟容远大致地介绍了一遍维拉那衰遏症,然后道:“这个病,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我在星网上了解过,其他星云——比如耳轮星云、梅琳西雾状星云等附近都有人长期居住,虽然那些地方也有人因为宇宙射线而患病,但没有一种跟维拉那衰遏症相同,就连相似的也没有。而且得了维拉那衰遏症的人除了身体机能都在迅速衰竭以外,各种检测数据并没有明显的共通点,找不到他们患病的相同致病因。还有,很多的病的人都长期生活在飞船内部,有些人甚至就是在飞船上出生的,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飞船。如果他们是因为接受了不明原因的宇宙射线而致病,那么为什么和他们生活的在一起的家人朋友没有得病?那些常年在创生之柱附近探索的冒险者为什么没有得病?”
“其次,我曾经借助财务审查的名义查过十二层医疗部针对维拉那衰遏症的治疗方案和药品。我发现他们使用了很多昂贵的营养液和补品,虽然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但实际上并不是为了治疗疾病而发明的,药效也跟衰遏症毫无关系。但奇怪的是,确实有人被治愈了。”
“最重要的是……”
陶德顿了顿,犹豫片刻,才说:“维拉那衰遏症每次大规模爆发的时间,跟那些小行星出事的时间基本是吻合的。连续七次,次次如此。”
一次两次,还可以当做是巧合,但是连续七次,就不能用巧合来形容的。
但这种事情,若非是陶德这样的内部人员专门去统计查询,一般人是很难察觉到的。因为硫卡司岙虽然是一艘飞船,但光是维护飞船各楼层正常运营的常住人口就有几十万,来往飞船上消费的冒险者、星盗、帝国休假的军团人员、慕名而来的旅游者等等,流动人口最多的时候可以达到数百万。百多万的人聚集在一起,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个别人生病根本算不上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
所以,七颗小行星上的生命全部被覆灭,还有硫卡司岙上几近致命的维拉那衰遏症,根源都在这艘飞船上。而且,一定是飞船上的高层人物所为。
发生这种事,作为飞船的所有人和掌控者,硫卡难辞其咎,就算不是他做的,也肯定是他身边的人,比如众所周知权力最大的四位总司。当然,嫌疑最大的,还是硫卡。
而且,那个人一定具有某种诡异的、超自然的能力。
这些年里,容远遇到过很多可以称为“超能力者”的人,有的能放电,有的能分泌毒液,有的能给他人制造幻觉,还有的能跳起来数十米高等等,但实际上这些超越普通种族的能力基本上都源于生命进化方向的不同选择。那些超能力,也只是特别的肌肉、腺体、激素或者细胞机构带来的变化。比如在地球上,电鳗能放出高达八百伏的电流,跳蚤能跳出相当于身长两百倍的距离,灯塔水母也能分泌毒液,成熟以后还能再次回到幼虫阶段,也相当于具有“超能力”,但依然能用各种科学理论来解释,并非超自然。
容远这些年遇到过的超自然的东西,最早就是帕寇在临死前转交给他的秘藏盒,还有之后在兰蒂亚的时候听塔纳妲王妃提过的魂符,这些东西的原理、材料、效用等等,用银河系现有的任何理论都无法给人令人信服的解释,这才是超自然。
以容远现在的能力,任何科学手段都无法给他造成真正致命的伤害。但超自然能力就不一样了,那些诡异的、防不胜防的东西很可能会从一个微小的、看似毫无威胁的角度将他打败,或者在睡梦中夺去他的生命,或者在无声无息间操控了他的心智等等。因此,就算是容远,在面对这个手段未知的敌人时也十分谨慎,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容远道:“我想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暗中见一见硫卡,你有办法吗?”
陶德想了一阵,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硫卡大……硫卡很容易,但也很难。他就住在第十八层,整整一层都是他的居所,在我成为他的亲信以后,只见他离开过三次。我们四个人每周都至少要去一次十八层汇报工作或者接受命令,如果您能够瞒过奥奇的眼睛,想要跟在我身边见一次硫卡其实很容易。”
“但困难的是……我不能保证您见到的【硫卡】,就是真正的硫卡。”
“从我第一次见硫卡到现在已经六十年了,但我从来都没有看见他从那身黑色防护服中走出来,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实容貌。有时候我会想
,也许穿上那身衣服的时候他是硫卡,脱下那身衣服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船员,一个憨厚老实的丈夫,或者就是我手下的一名监察员。”
“所以,不管是谁,只要他穿着那身黑色的衣服坐在第十八层的办公室,那他就是硫卡大人,我们不谈论,不质疑,只要服从就行了。唯一知道硫卡真实面貌的人或许只有马普,他追随硫卡的时间最长,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那个人身边了。”
“还有,十八层的面积不比下面的任何一层小,但一直以来我们能进入的只有硫卡的办公室,透过窗户还能看到一个小花园,面积最多不会超过五百平米。在这以外的十八层是什么样子的没人知道,也没人知道里面是不是还生活着许多其他的人,一切都是未知数。”
“所以,或许我们一直见到的硫卡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硫卡可能生活在飞船上包括第十八层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可能是任何面目,任何身份,我没法确定这一点。如果我们轻率的行动却找错了目标,还让硫卡有了警觉,那想要找到真正的目标就更加困难了。”
容远自然有办法分辨一张面具下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要找的目标,他也听出陶德反复强调这件事的困难程度其实是为了给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加码。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说:“我初来乍到,对这个地方没什么了解。你有什么建议?”
“利用我的身份。”陶德不假思索地说:“六十年的效忠,他们该对我展现更多的信任了。我会想办法从马普口中套话,或者制造一个能让您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这样您就可以像刚才一样读取他的记忆获取情报。同时,我还可以给你监察部内网的最高权限,所有的资料都可以向你敞开,以您的身份和能力,想必能做出更好的分析和判断。”
容远凝视着他仿佛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样子,说:“但你应该知道,比起他们,我了解最多的,肯定是你做过的那些事。”
陶德平静地说:“是。”
容远又说:“你过去的所作所为……虽然我只听说了一部分,但我依然认为那些罪恶不能因为你悔悟了、做污点证人立了功就一笔勾销。就算那二人才是主导,但你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是。”陶德补充道,“您放心,我早已有所觉悟。”
“你应该想到,我今天来找你,原本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包括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容远双目直视着陶德,缓缓道:“就算马普他们操纵了你的人生,但是也精心培养过你,给了你万人之上的地位,金钱、美女、权力……大多数人穷尽一生追求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为了几十年前一个童年玩伴的去世而背弃这一切甚至甘愿赴死,一般人都不会做这种选择。相反,若是对我虚与委蛇,转身就将真相告知他二人,然后你以协助我的名义设局将我引入陷阱……之后,你自然能获得硫卡和马普更大的信任,他们肯定也会给你相应的回报。”
“对你来说,这不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迎着容远的目光,陶德垂下眼睛,沉默许久后,才忽然说:“以您的身份,想必听说过魂符?”
容远眉头微微一跳。
“我手上有一支,是在抓捕一支破坏赌场规则的冒险队时缴获的。”陶德抬眼,目光沉静,但内藏疯狂:“您可以用它来操纵我,如此一来就可以保证我永远无法背叛您的意志。这样的话,您能相信我吗?”
刚刚才发现自己的人生一直被人操纵在手中,自由的意志应该才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但他却甘愿主动往自己的脖子上重新套上枷锁。
容远轻声问:“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不为什么!”
陶德看着容远,扭曲的笑了一下,一直平静甚至木然的脸上,终于显露出彻骨的仇恨和狰狞!
“只要您能扳倒马普和硫卡,让他们得到应用的制裁,我就是你的!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算你让我跟他们同归于尽也无所谓,只要能让我看着他们死!”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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