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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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和南烟约在了咖啡厅，一家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然而她从未听过也从未去过的咖啡厅。mbaiwenzai
打开手机导航，南烟一路领着江筠到达了约定地点。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印满了涂鸦的彩墙，涂鸦的主题是“深海”。或深或浅的蓝色颜料交缠在一起，汇成了一幅壮阔诡谲的海底星空图。
整幅画的中心是蓝色波浪勾勒出来的一位闭着双眼祈福的长发女子，若隐若现的面容和海水融为一体，眼角处滴落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
就在南烟站在墙绘面前细细端详的时候，一阵清脆悦耳的骨风铃声传入耳中。比起寻常的风铃，骨风铃的声音更加纯粹悠远，空灵的碰撞声仿佛嵌入灵魂般引起共鸣。
顺着骨风铃望去，南烟看到了敞开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咖啡厅。
“叮铃”一声，南烟脑海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松开了，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江筠。
他还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这家咖啡店，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
南烟去过很多家咖啡店，但是这家带给她的感觉有些特别。具体说不大上来，非要说的话，这个咖啡店萦绕着一股木质调香气，一种不应该出现在咖啡店中的香味。
想着离两人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会，南烟索性翻开了菜单，想着点好咖啡等他。刚纠结要点什么的时候，一阵清润悦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一如门前挂着的那个骨风铃。
“请问两位需要些什么吗？”
是咖啡店的店主。南烟心中顿时有了答案，只是这声音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南烟转过身微微点头示好，她现在是坐在椅子上的，可是当望向那个咖啡店店主的时候，她需要高仰起脖颈才能够看见他的全貌。
是个相当儒雅帅气的人。他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炯炯有神的双眼看上去丝毫不像是近视的样子。他只是低着头认真地聆听着南烟的需求，整个人便散发出一种亲和让人忍不住接近的气息来。
南烟只是稍愣了一下，之后她将菜单递给他看了一下，“我要一杯生酪厚拿铁。”她吃不了一点苦，所以喝咖啡往往选择喝起来口感偏甜的，比如奶酪。“江筠，你呢？”末了，南烟问了问江筠。
“冰美式。”简洁明了，南烟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她有幸在苏瑾然那里尝过一口，实在是很难苟同那种苦涩的味道。
“哦对了——”南烟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请问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推荐吗？”
“有的。”他伸手指了指菜单，细长的指尖将他推荐的招牌圈了起来，一瞬间，南烟似乎在那双好看的手上看见了一道伤痕。
“这个，我很爱喝。”说完他眯起眼眸微微一笑，细长的眉眼宛若三月的枝头上消融的初雪。笑起来的他和不笑时完全是两个模样，活脱脱像一只魅惑世人的狐狸。
“好的，那就这个了。”南烟点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江筠抬头短暂地和咖啡店店主做了个眼神交流。
很明显，他们看起来不太喜欢彼此。
等那个人的间隙，三杯咖啡已经全部做好了。不过令南烟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店主十分自然地坐在了第三个人的座位上。
“那个……”南烟想要委婉地提醒他这里有人了，但是对方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反而自如地端起了面前的咖啡轻抿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解答了南烟的困惑。
“南烟小姐，或许你也该尝尝看我泡的咖啡。”
起先，南烟还在思考，如何才能不让他尴尬地离开这里，直到数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裴彧？”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我在。”出乎意料地，那人竟然真的应下了。
“那这店？”
“是我开的。”他点点头。
江筠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两人的互动。
裴彧确实泡得一手好咖啡，衬得上这家咖啡店的品味。说他是约见南烟的那个兽医，他倒也不意外。毕竟这家咖啡店的香气再浓，也难遮他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消毒水味。
以及——他左手虎口处的伤口应该出自某条大型犬类生物。
“这位是？”此时，裴彧将话题引到了江筠的身上。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当初应该只约了南烟一个人。
“哦，他是——”南烟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还没有互相认识呢，她开口正要介绍，江筠却抢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江筠。”
“裴彧。”
两人算是初步认识了，接下来话题回到了南烟和裴彧的身上。
南烟尝了一口裴彧泡得咖啡，甜而不腻，确实是她爱喝的类型。裴彧是她在网上认识的网友。在基金会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南烟开始考虑她的同伴问题。
毕竟只靠她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撑起整个基金会的运作的，也无法照顾好之后越来越多的小动物们。所以她在网上发了个相关的求助帖子，裴彧便是第一个给她回复的人。
“裴彧，你想好了吗？虽然我很想你加入，可是相对地，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要知道裴彧可是高材留学生，本硕博连读，她这座小庙实在是供不起。
听到这话，裴彧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打在他流畅的轮廓上，勾勒出一条淡淡的散发着金光的线条。
“我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所以既然我答应了你的邀请，就说明我有所图，你应该担心的是，我所图的你是否愿意给予？”眼神闪烁却淡定从容。
虽然裴彧的气势很足，但是南烟也不甘示弱。涉及工作上的事，她会尽心尽力，但同样也会有原则。她正了正神色，“你所图为何？”
南烟的眼神定定地望向裴彧，深褐色的瞳孔微怔，像极了一块世间罕见的珍贵宝石，浅露锋芒。
裴彧也回看了回去，他的视线细细描摹着南烟的眼睛、睫毛、鼻尖，唇角……然后兀得一笑，唇边仿佛绽开了一朵华莲，笑得漫不经心又温柔款款。
“我所图为我。或许在你这我能找到我丢失的初心也说不定，所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南院长？”
这个回答在南烟的预料之外，但是那一句“南院长”确实叫到了她的心坎上，她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脑袋，耳垂泛着不自然的红润。
江筠摩挲着杯壁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心底却滋生出了阴暗的藤蔓来，一点一点将他的心缠绕住，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自己这不可言说的心思。
偏过头，江筠有些好奇地看着南烟。不得不说，她很好看，这种好看不仅仅是体现在整体的外貌上，而是体现在各种细节里。她的皮肤、五官、声音、气质、仪态、身材都很好看。
这种好看并不是江筠平日里会关注的。可是正因为是她，所以他会因为关注她而去关注这一切。
他好像在喜欢她。
在这样仓促的情形下他得出了一个仓促的结论。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种结论罢了。这种喜欢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南烟正和裴彧交流着她家里那三小只的情况，却感受到了一阵灼热的视线。顺着第六感望去，南烟看到了江筠。他一瞬不瞬地在盯着她。
“怎、怎么了？”南烟被江筠这样看着有些莫名的心虚，她开始反思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是说她脸上沾到了什么东西？想着，她伸手蹭了蹭自己的脸。
“你会得偿所愿的。”这是江筠的真心话。南烟足够优秀也足够努力，这样的她可以够到任何她想要做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祝福让南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礼貌地答了句谢。她很开心今天江筠愿意这样陪在她的身边，本来其实她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但是在看到江筠的瞬间，她的心里便多了一个选项。
她想要他和她一起。
这就是朋友间的依赖吧，就像是她对苏瑾然那样。
裴彧好整以暇地看着南烟和江筠“眉目传情”。作为旁观者，他能看见这两个当事人看不到的很多东西。
譬如一种名为“内心”的东西。
可是在这种东西没有成型之前，一切都是不作数的，结局尚可改变。他勾唇浅笑，眼神在眼镜的遮盖下显得晦涩难懂。
他轻咳一声，南烟这才注意到她冷落了自己的“客人”，于是乎她匆忙回首，手臂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手边的热水，一瞬间杯中的水尽数倾倒在了她的手上。
南烟咬住唇才没有失态地叫出声来，裴彧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他连忙拿起桌上的手巾，将手边的冰块裹在其中，然后覆在了南烟被烫红的手上。
“敷着。”他轻轻地按在南烟的手背上，隔着一层手巾，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手上的温度和触感。
自然，他也能感受到江筠停留在他们二人身上的视线。
只是赶在南烟抵触之前，裴彧松开了手，“你自己按着，我去帮你拿药。”
恰到好处。
他转身离开，桌上只留了南烟和江筠二人。
水虽然很烫，但是南烟也不至于这么脆弱，不过是被烫了一下，很快就好了。所以她面带微笑地望向了江筠，不是很在意地说道：“是我有些毛手毛脚了。”
江筠沉默着看着南烟那被烫得大片通红的手背，他没有说什么，神情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担心。
有一个人好像也是这样，总是万事隐忍，觉得自己的事小。最后，他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伸出手，江筠在南烟震惊的眼神中握住了她那只受伤的手。
“疼吗？”他柔声问道。
南烟刚想要摇头，下一秒江筠却加大了力度，拇指重重地按在了她的伤口上，冰冷的水渍深深地浸在了她的伤口上，然后顺着手腕流下。
好疼……
“疼吗？”江筠再一次问道，他眼神温柔的就像是在亲吻爱人的脸庞，可是手下却在做着极为恶劣的事。
“不疼。”南烟倔强地看着他，即使眼尾通红也绝不妥协。她咬着唇，洁白的皓齿在嫣红的唇瓣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齿印。
当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时，江筠松手了。
“抱歉。”他说。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如果他再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会做出更多失态的事。
“咖啡很好喝，裴彧他——也很好，应该可以帮到你。”尽管他并不相信裴彧口中的“所图”，也并不觉得他是个好人。可是他的专业性毋庸置疑。
转身离开，江筠的背挺得笔直。
南烟看着江筠的背影，伤口上的疼痛好像蔓延到了心上，她不懂。就跟上次在舞会上一样，江筠在某一瞬间总会让她觉得无比陌生。或许，是她从未认识过他。
“下次，疼的话可以说出来。”
骨风铃“叮铃叮铃”地摇晃着，像是在送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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