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声夫君
裴茉原本忘了闭眼。
可她的夫君已经从水中起身,皮肤湿润不着寸缕。她看到他健硕的身体,看到他肌肉虬结的胸膛,看到他蓄积力量的小腹,脸红心跳时,裴茉的视线被叶长庚遮挡。
他喉结微动,一旦吻到裴茉柔软的红唇,便不肯移开。
他修长的双腿从浴桶里跨出来,一只手臂仍托着裴茉,一只手拉过衣架上宽大的浴袍,兜头罩在自己身上,也裹住了裴茉半个身子。
他揽着浴袍,也揽紧怀中的妻子,把她拉向自己,不顾身上的水渍弄湿了她的寝衣。
“将军……奴的衣服……”裴茉紧闭双眼,羞怯地向后躲避。
“湿了,”叶长庚拉开她腰间的衣带,“不能穿了。”
寝衣落地,裴茉细腻的肌肤被迫贴在叶长庚身上,竟不觉得凉。
他是热的,热意滚烫,包裹着她。
是星辰缓慢坠落着,在一团软绵绵的云上,擦碰出火焰的热度。
是风吹着云朵起伏,也或许是云朵欢喜地承接星辰的爱意。
是天地在摇动,也或许是她的心,总觉得那障幔、那红烛、那身下柔软的床榻,在有节奏地晃动。
不管了……
她想。
裴茉微蹙眉头,只需要轻轻张口,便咬到了叶长庚结实的肩膀。
咬重一些,留下一排齿痕,留下今晚的印记。
叶长庚闷哼一声,眼中闪亮迷离,如漆黑的夜色里,炸开一团烟花。
“将军……”裴茉的声音柔弱又乖巧。
“唤我……”叶长庚闭上眼,扭头轻吻她的耳垂,“唤我夫君。”
他们成婚许久了,这一次,跟新婚那夜不同。
这次他亲吻了许多,不像做功课般排好了顺序。这次他肆意为之,反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爱意。这次他睡着时,下意识把她揽进怀里。
“裴茉,”半睡半醒间,叶长庚道,“我输给你了。”
一开始,他想不到自己会如此沦陷。
“那你,”裴茉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小心翼翼地问,“喜欢我吗?”
叶长庚没有回答。他睡着了。
但裴茉也并不觉得遗憾。
她心满意足地,偷偷亲了亲他的肌肤,轻声唤:“夫君。”
叶长庚唇角微扬,却没有应。
她便小声地练习:“夫君,夫君,夫君……”
直到喊得累了,裴茉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叶长庚的手抬起来,为她盖严了锦被。
“乖。”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沉醉的穿透力。
床榻终于不再晃动,天快亮了。
启明星在东边闪烁,红色的朝霞铺满天际。马车停在道旁,马儿卸下了褡裢,在不远处静静吃草。
煮着草药的篝火旁,叶羲时不时添一把柴,凝眉苦思。
护卫青峰小心走过来,看了一眼马车,郑重施礼,才同叶羲说话。
“道长,药好了吗?是否给楚王殿下端过去?”
“不着急,”叶羲道,“再熬会儿。”
这些药只是用来续命的,楚王这会儿又没死,急什么?
再说了,端药过去,必然会吵醒楚王妃。还是让他女儿多睡一会儿吧。
叶羲记得叶娇小时候,总是晚上闹啊闹,白天睡啊睡,日夜颠倒,磨人得很。
现在必然还是喜欢白天睡觉的。
没想到话音刚落,车帘掀开,叶娇探出头来。
“父亲,”她问,“药熬好了吗?”
“好了。”叶羲立刻点头,在青峰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滤掉药渣,盛了浅浅一碗。
青峰端起药,总觉得再熬下去,就只剩下一口了。
“是不是有点少?”他担忧地问。
“可以添半碗热水。”叶羲一面回答,一面提起水壶,吓得青峰快步走了。
这道人……行不行啊?以为熬药是和面吗?
送去药,青峰不放心地在马车外站了一会儿。
他听到李策吃了药,听到叶娇问他怎么样,然后李策说:“娇娇……”
那一声呼唤,虽说不是中气十足,却带着一丝挑逗味道。
青峰腿脚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看来这道人水平不错。
“少说话。”叶娇白皙的手指抵住李策的唇,警告道,“你得撑到九嵕山。”
“我可以……”李策咳嗽着,关切道,“京都……”
“说了不让你思虑,你怎么还是想啊想的,”叶娇板着脸,低下头,几乎亲吻到李策的嘴唇,道,“我说,你听,怎么样?”
李策含笑点头。
叶娇道:“圣上没有怪罪那些大臣,白羡鱼他们,也都安然无恙。五哥去做禁军统领了,有他在,京都的防卫应该没有问题。贤妃娘娘也很好,家里也好,就是六哥的手接不上了,但是没有性命之忧。还有……”她有些内疚道,“还有我之前答应舒文的事,没有做到。”
叶娇离开京都前,还在给舒文找夫婿,想办法阻止她去突厥和亲。
可是等叶娇回来,一切都变了。
李璋强令舒文立刻嫁人,她竟然连送一送,都没有做到。
“别怕,”李策握住叶娇的手,道,“这件事……咳咳,我有安排。”
他的安排是什么啊?
李策没有细讲,他吃完药,倦得厉害,很快便又睡着了。
叶娇陪了他一会儿,跳下马车去用饭。
叶羲见女儿来,有些拘束地想要起身,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他想说一些关心的话,却不习惯,干脆用烧火棍在地上划拉几下,抱怨道:“九嵕山还挺远,哪儿有这么赶路的?马车都快散架了。”
叶娇咬了一口胡麻饼,疑惑道:“是父亲您在驾车啊。”
叶羲便有些尴尬,又道:“快一点……也好。”
或许因为离家时,叶娇最小,叶羲和叶娇的关系,总有些疏远。
叶羲不常说话,叶娇开口时,也客客气气的。
他不知道这个他最小的孩子,喜欢吃什么饭,玩什么游戏,穿什么衣服,有什么习惯。
只知道她喜欢楚王,那便,救一救楚王。
“好了!”一愣神的功夫,叶娇已经吃完饭。
叶羲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在心里记下:“二闺女吃饭快。”
她可不仅是吃饭快。
她走路快,骑马快,说话也快。
等到了九嵕山,叶羲发现叶娇做事也快。
三皇子齐王李琏慢悠悠地迎出来,扶着他吃得滚圆的肚皮,问道:“楚王妃怎么有空来了?本王没有收到祭祖的旨意啊。”
叶娇抬手把圣旨递给青峰,便大步走进去。
“楚王之前住的屋子呢?”叶娇问。
李琏有些得意,道:“这个嘛……那小破房子,本王给拆了,在原址上花费巨资,建了新的行宫。”
“好,”叶娇点头,“我们就住你的行宫。”
李琏瞠目结舌,又突然欢天喜地:“你们来守陵?本王可以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拿着圣旨,灰心丧气地安排屋子。
“最好的挪给你们吧,本王带着她们搬走。”
“搬远点,”叶娇看着一群摇曳生姿、嬉笑打闹的女人,道,“有点吵。”
祖宗们看到这里乱成这样,竟然没有生气吗?
太好了。
等待会儿她去掘墓,祖宗也会原谅的。
过朔州长城向北,旷野中有一座座的坟茔。它们连在一起,绵延数里。
这是不久前,守卫朔州时,死去的士兵。
他们生时守国境,死后葬边关。
看着来往边境的商队、百姓,也看着前往大唐求和的使臣,以及使臣带回来的,大唐和亲公主。
送嫁的队伍送到这里,就可以返回了。
但严从铮没有离开。
他带着人,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那些坟茔也已经消失,面前是茫茫草原。
突厥使臣同严从铮告别,道:“辛苦各位大人。”
严从铮简单回礼,转头看向马车。
他希望能再见舒文一面。
她还好吗?有没有看到远处来的迎亲人?
那些人跑得真快,马蹄后腾起高高的土尘。那些人壮硕彪悍,如果打一架,他能打过吗?
但他们走近,突厥正使的脸色却突然白了。
“你们是……”他上前一步,“你们不是可汗的随从。”
“摄图可汗已死,”为首的道,“我基克部首领,代为迎娶大唐公主。”
严从铮猛然站直身体,握紧腰间的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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