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治疗
《跑路失败后我成了她的狗》最快更新 [lw77]
汀厝趴在木舟上,浑身发抖。yousiwenxue
他的双腿和后背不规则地分布着七个黑洞,浓稠的血液随着粗重的喘息颤抖地从洞里流出。
汀厝喉咙里发出哀鸣,疼痛让他像个只会出气的破风箱。
猩红血液流到瓷白的木舟上,形成蜿蜒诡异的图腾。
不多时,汀厝的伤口开始愈合。
惯常的窒息感并没有如期到来,指骨分明的手下的质感也不是松软的泥土。
但汀厝无暇顾及这次异常,延绵不绝的痛意麻痹他的大脑,让他的行动和判断力变得迟缓。
他有些冷,想翻个身蜷缩起来抱着自己,但他失败了。
他很疲惫,没有力气再动。
于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睡梦中,汀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心跳忽然加快。
可他一时之间醒不过来,梦魇将他禁锢在漆黑无光的世界里不能动弹。
木舟前沿跳出一只想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兔子似的绕着汀厝蹦蹦跳跳,光点轨迹所过之处,汀厝满是血污的和泥土的白衣变得纤尘不染。
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汀厝似乎还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痛楚中,哪怕在梦里也不得安生。
好像长时间待在黑暗里的人忽然遇见光,久久不能适应明亮的环境。
光点在木舟前端第四只小盒子上呆了一会儿,像支着脸苦苦等待大人收拾完毕后带自己出去玩的孩童。
小孩的耐心总是很差,光点见汀厝依旧趴着,一只手臂按在头上不停打战,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坐滑梯一样从盒子上滑下来,弹跳着掀了掀汀厝的眼皮,最后泄愤似的撞了撞汀厝的太阳穴,弹着离开了。
汀厝漆黑的意识世界透过一缕光,而后意识逐渐复苏。
汀厝睁开眼,视线很模糊,于是又重新闭上,挣扎着坐起来,背靠着木舟侧壁平复呼吸。
汀厝微仰着头,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回忆不久前剧烈疼痛下身体的变化。
每条血管灼烧似的疼痛,腿骨像被融化了一般。
汀厝抚摸着腹部,判断方才哪个脏器受到损伤。
这次的伤势很接近,但还有小部分不同。
剔除三个实验物,保留其中两个,另外两个用上次试过的替换,再列举往后几次的实验计划。
缓了两个时辰,中途又睡过去几次,汀厝蜷成一团,在又一次剧烈的心跳中睁开眼睛。
看清身处何地,汀厝吃惊地睁大眼睛,“怎么回这儿了?”
他有些生气,“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耽搁时间吗?”
回答他的只有冷风。
汀厝抹了把脸,走下停靠岸边已久的木舟。
眸光一瞥,看见木舟前端木盒盖压着的宣纸随风飘扬。
汀厝简直想一走了之。
走十来步后,狼狈地打了回马枪,扯出那张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工整,赏心悦目,但汀厝还没看清字就开始生气。
那字不知道用什么墨写的,字迹为白色,在淡黄的宣纸上几乎看不清。
汀厝就着初晨的太阳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怀思江。
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纸张泡了水,奇迹般地舒展开来,褶皱消失,变得光滑平整。
上边写着几行字:
【汀厝汀厝
【你的任务三年多都没有进展了
【可别忘记你的愿望啊
【回时浮留】
字迹很快消失不见,字条被水泡烂,江水冲刷,很快没了踪迹。
————
汀厝如同行尸走肉般向长街十三铺走去,一路上脚步虚浮脑袋发懵。
一部分原因是长久的疼痛滞留大脑,身体虽然好了,但脑仁还没反应过来。
另一部分原因是这两年他久处深林,丛林遮天蔽日,许久不见阳光,视线猛地变得明亮,让他眼睛酸痛头晕目眩。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回时浮给气的,好端端的不干人事,把他弄回来就算了,好死不死提一嘴他停滞已久的任务,和……愿望。
汀厝揉揉太阳穴,在十三铺门前站定,忽然更生气了。
木门是个摆设,他压根没有钥匙,因为平时压根不从正门进。
汀厝呼出一口浊气。
罢了,反正屋里也没有床。
汀厝把视线转向隔壁,这是一间门头挂着无字牌匾,三年没开过门的医馆。
汀厝浑身上下摸了摸,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摸到。
很少有人随身携带三年不进的房门钥匙,遗憾的是,汀厝并不是那撮人里的其中之一。
他踮起脚在无字牌匾左边摸了摸,依旧什么都没有。
又在右边摸了摸,天可怜见,这次摸到一把钥匙。
房门打开,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汀厝累到懒得计较,大开着门通风换气,大咧咧往屏风后的美人榻一趴,抱着靠枕补眠,打算睡醒后看看俩小孩儿情况如何,再回已巳谷。
汀厝本就疲惫不堪,加之寒风吹得他头昏脑胀,自然没有注意到,本应熙熙攘攘的长街在他回来的一路上空无一人。
京州宛若空城,四处弥漫着压抑气息。
明明天光大亮,却仿佛身处永夜。
汀厝的好梦有始无终,粗鲁急促的敲门声像一把锤子,朝着他天灵盖重重敲击,砸碎了他和周公的棋盘。
汀厝皱着眉睁开眼,敲门声依旧不停歇,声音雄浑的男子边捶门边高喊,“有人吗!有人吗!”
门开着,男子自然知道里边有人。
他左手扶刀,看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睡眼朦胧慢悠悠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十分惊讶:“这么年轻?原来那个老大夫呢?”
汀厝满脸不高兴,心想他那张□□顶多算中年吧,怎么就老了?
随口胡诌,“我师父云游四海去了,我是他唯一的关门大弟子,有事吗?”
那带刀侍卫也不说事,见人出来反而不急了,“呦,这医馆歇业好几年,怎么今天想起来开门了。”
汀厝没心情和他周转,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你!”
侍卫被挑衅,立刻把刀驾到汀厝脖子上,转念一想还有求于人,龇牙咧嘴地把刀收起来,拿刀柄拍了拍汀厝侧脸,“算了,不跟你计较。”
转身带路,“走吧。”
汀厝这会儿反而不生气了,抱着胳膊靠在墙上。
他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群和这男人衣着相同的带刀侍卫,前来和自己交涉的这人看起来是个头头。
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大威风,请个大夫都动这么大格。
侍卫头头回头一看,汀厝没跟上来,不耐烦道,“快点啊,跟上。”
“去哪儿?”
“我家小姐要找大夫,你去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瞧瞧头头这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汀厝本就不美好的心情火上浇油。
但汀厝审时度势,发觉自己一个人打不过这一群,于是轻哼一声,温和地笑了笑,“好啊,请带路吧。”
汀厝活了这么久不是没被指着脸挑衅过,他沾了祈愿楼的光死不了,多数时候不愿意计较,不代表这些人可以骑到他头上。
狗随主人,想必这侍卫主人家的小姐嚣张跋扈,他打不过这群侍卫,火气可以撒到他们主人头上。
汀厝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小姐这么猖狂。
他虽然精通医术,但习得途径堪称歪门邪道。
他没有医德可言,也没有医者仁心。
治疗时不生声色地让那家小姐吃点苦头,对汀厝来说易如反掌。
治不好的理由他都想好了,全都怪那个云游的“老师父”没教他。
若是他们依旧不收敛,汀厝直接甩手走人。
能找上他“师父”治病,要么其他大夫束手无策无能为力,要么其余大夫都死光了。
不过这医馆三年多没开门,一开张他们就找上门,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
白袅着急得满头大汗,隔三岔五让萱儿问管家赵伯大夫找到没有,到哪儿了。
萱儿满心焦急,带回来的却始终只有一句相同的话。
“小姐,赵伯还是说马上来马上来。
“咱家的大夫们都跟着公子走了,城里人家都大门紧锁,敲门不应,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大夫。”
“嗨呀算了,我去问。”
白袅不顾往日学的仪态,提起裙摆就跑,步摇满头乱飞。
萱儿往屋里看一眼,两厢纠结愁眉苦脸,咬了咬牙,提起裙子追白袅,“慢点儿!小姐!别摔了!”
屋内。
江浸月浑身发抖大汗淋漓,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眼球不安焦虑地转动。
她的左腿弯折出不正常的弧度,死死咬着被子一角防止自己大叫出声。
和朱拿着帕子帮江浸月擦汗,放下手帕,想扣开江浸月攥被子攥到发白的手,在她掌心里写几句话,然后把自己的手放进去。
但江浸月快要把手骨捏碎了,和朱扣不开她的手。
江浸月和和朱的秘密交流依靠在掌心上点点划划,和朱没办法亲口告诉姐姐不要怕,只能徒劳无功地啊啊叫着。
————
白袅正好碰上姗姗来迟的管家赵伯,她还没说话,先把赵伯惊出一身冷汗,“我的小姐诶!您快好好走,这要是摔了,可不是要赵伯我的命吗!”
小姐?
汀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但他耳朵好,听见他们的对话,往一旁探探身子,想看看这位白尚书唯一的掌上明珠究竟是何方神圣——白家只有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这是他刚刚打听到的情报。
但他只看到了她摇晃的点翠发簪,和一只慌神的眼睛。
看走眼了?汀厝心想,这也不像是跋扈的人啊。
一蹦一跳的,也不像需要看病的样子。
管家又一次回头,眼神催促他情况紧急,走快点。
这一路上汀厝不知道被催了多少次了,管家先是公事公办,再是软言细语,最后变成疾言厉色。
但汀厝不乐意,并且软硬不吃。
说箱子太重走不快,又不让别人帮忙拿,耗得人火大。
管家低声告诉白袅,身后这位就是请来的大夫。
白袅探头看看,看见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抱着药箱慢悠悠走着。
长得还不错,但是也太年轻了,看着比她哥哥还年轻。
这这这,这医术能行吗?
白袅一脸质疑:“……啊?”
赵伯知道自家小姐的疑虑,因为他方才也质疑过,于是把侍卫的话低声重复给白袅,“小姐,这位是长街神医唯一的关门弟子。”
白袅顿时化怀疑为心安,冲汀厝招招手,“大夫大夫,请快快随我来。”
汀厝依旧不紧不慢。
下一刻,萱儿从拐角的长廊冲出,大声喊道:“人找来没啊小姐——和朱快急死了——”
汀厝听到类似“和朱”的名字,一股慌乱和不安油然而生。
他三两步冲到白袅身侧,给白袅吓了一跳。
白袅下意识想抱怨两句,看见这年轻大夫明明面无表情,但宛若阎罗再世一般的神情后,霎时间哑了火。
汀厝双拳咯吱作响,脖颈间青筋暴起,竭力平静道:
“请快带我去看看,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