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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皮囊 他的皮囊下……又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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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竟没锁。yywenxuan

    房门缓缓开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院落中央的人。

    他没有双腿,仅有两条手臂。

    他不停地朝门口的人作揖求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

    一条三只粗的锁链系在他脖子上,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角落的树上。

    一股寒意顺着背脊攀上刘大娘的头皮,再扩散到全身。

    尽管“老伯”还是那个人尽皆知的形象,可刘大娘与他血脉相连,她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人,不是她的哥哥。

    刘大娘颤抖的手紧握成拳,一个字一个字挤出牙缝,“你、是、谁!刘臻亦呢!”

    “老伯”喉咙里发出呜咽,不停地作揖叩首。

    交流根本进行不下去,“老伯”和刘大娘都对对方有不同程度的恐惧。

    但刘大娘的愤怒俨然占据上风,哥哥被顶包不知去向,只有眼前这个人可能知晓一二。

    刘大娘愤怒抬脚,“我问你是谁,原先那个老头呢?!你……”

    脚下不知踩到何物,粘腻湿滑。

    刘大娘停住脚步,视线向下。

    这是一片已经干涸的血污,黑中泛红,上边漂浮着几块黄色粉末。

    血迹的来源是……

    刘大娘的目光一寸一寸挪动,瞧见一团腐朽的烂肉。

    这是老黄已经腐烂的尸身。

    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样貌。

    黄色的短毛上尽是黑红的血迹,皮肉糜烂,多处露出白骨。

    俨然已经死亡多时。

    奇怪的是,刘大娘距离它如此之近,没有闻到一丝腐烂味,尸体周围,甚至连苍蝇都没有。

    刘大娘的脑中一阵嗡鸣,她下意识将这反常的死后迹象同老黄周围地上的黄色粉末联系起来。

    一股恶心感猛烈袭来。

    刘大娘捂着心口干呕几声。

    缓过来后,她奇迹般平静下来。

    院中那人依旧不停地求饶,几乎疯魔。

    刘大娘竭力平稳呼吸,走向那人,双目猩红,猛地踹向那人肩膀。

    那人没有防备,当即躺倒在地,双手抱头,喉咙中发出呜咽。

    刘大娘掀开他的袖摆。

    他没有左手,右手仅剩两根没有指甲的手指。

    刘大娘强行掰着他的脸看。

    那人脸上的伤疤纵横交错,厚重骇人,遮住本来的样貌。

    伤口和刘臻亦一模一样。

    那人一直在挣扎,双手抱头扭动着。

    刘大娘忍住骂人的念头,一只手轻轻松松控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掀开他乱糟糟的头发。

    他耳后没有胎记,果然不是刘臻亦。

    刘大娘忽然想到什么,扯开那人肩膀处的衣服。

    心中猛地一沉。

    这人肩膀有一处新刺的刺青。

    四条长短不一的竖线,被一道长横线贯穿。

    如果说,明面上的伤势有人能模仿,那这块藏在衣下的、不为人知的、类似于“标记”的刺青,又能代表着什么?

    刘大娘不敢往下细想。

    刘臻亦的伤势对刘清亦来说,是一块心病。

    当年她叛逆离家,十来年后“洗心革面”回家,这个曾经同她相依为命、意气风发的哥哥,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都不敢想象,哥哥究竟遭受了什么,受尽了多少白眼和非议,才得以看似“有尊严”地活下去。

    刘大娘无数次向刘臻亦询问他的过往,心平气和也罢,撒泼吵嚷也罢,刘臻亦都照单全收,却始终没有透露半分曾经。

    他像一团棉花,承接妹妹朝他泼来的水,绝不向外泄露半滴水珠。

    刘臻亦和眼前这人的伤势,是由同一拨人所为。

    刘大娘手脚冰凉。

    即然他们能无声无息地将刘臻亦掉包,那么真正的刘臻亦……

    怕是凶多吉少。

    刘大娘冷汗出了一身,扶着墙大口喘气,面色苍白,牙齿打颤,手止不住地发抖。

    或许这样……是一种解脱。

    刘大娘靠着墙壁,双手交替锤心口。

    无人经过的巷尾,一位头发斑白的妇人缩在墙角,泣血椎心。

    ————

    刘大娘悄悄安葬了老黄,连续好几日去宋婶家附近吃茶。

    某日,刘大娘还没坐到板凳上,宋婶就“哎呀”一声。

    “老刘,你听说没?”

    刘大娘不明所以,“听说啥?”

    “你这消息真慢呐!”宋婶恨铁不成钢,她拍拍刘大娘们的大腿,“老伯家的老黄没了!怪不得好几天没见它跑出来玩呢!”

    刘大娘佯装惊讶,“真的假的?病死的还是怎么着?”

    “不知道,”宋婶摇头,“听说这两天老伯身体不太好,但不让人照顾。你跟老伯关系好,要不替咱们问问,有啥需要帮忙的没?”

    “嗨呀,我俩关系还算好啊。”刘大娘故作谦虚。

    “呦呦呦,”宋婶显然不吃她这一套,“你就别装了,你去不去?”

    “行,去。”刘大娘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边嚼边说,“我过两天闲了去看看。花生不太甜啊。”

    “你别过两天了,一会儿就去吧。”宋婶也尝了个花生,“我这花生怎么不甜了?你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是啊是啊,”刘大娘嘻嘻笑道,“是我嘴里苦,故意栽赃给你的。”

    ————

    刘大娘还奇怪,那“老伯”前几天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怎么这两天还能给邻居透漏出“老黄死了,他给安葬了”的信息。

    直到再一次推开刘臻亦的房门,刘大娘如同在寒冬腊月里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僵在原地不动。

    “老伯”的皮囊下……又换了一个人。

    刘大娘毛骨悚然,久久不能言语。

    她转身就跑,全然不顾路人怪异的目光,一把年纪了一口气跑回家。

    刘大娘锁好房门,紧紧抱住前来询问情况的霈霈,止不住地喘息和发抖。

    霈霈一脸懵然,小手轻轻拍姥姥后背。

    “怎么啦姥姥?没事了,霈霈在,霈霈一直在。”

    刘大娘独自冷静了两天,打算去向“老伯”问问情况。

    这个壳子下的人,意志力显然比上一个坚定。

    门依旧没锁,刘大娘推门进入,直接进到房间,单刀直入,“你是谁?怎么来的?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以前那个人呢?”

    “老伯”没反应,刘大娘急得心火旺。

    “听没听见我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老伯”终于有动作了,他指指嗓子,“呜呜”两声。

    刘大娘:“……”

    忘记了,他说不了话。

    刘大娘火气蹭蹭往上冒,“说不了你不会写字吗?嗯?”

    他还真不会。

    不过他还没动作,刘大娘就看开了一般。

    她闭了闭眼,“急昏头了,就算你会写,我也不认字。这样,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听懂了没?”

    “老伯”点头。

    经过一番艰难询问,刘大娘的心越发沉重。

    “老伯”来自城东,孑然一身,属于死了都没人发现没人收尸那一种。

    怎么来到这里的,不知道。

    噩梦一般的“拆解”之后,他就在这里了。

    以前那个人怎么样了,去哪儿了,不知道。

    谁弄的就更不知道了。

    不知道不知道。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刘大娘问得一肚子火,扒下他的衣领,看了看他手臂上新刺的刺青,给他做好饭,回家去了。

    春天走远,夏日到来。

    每隔一个月,“老伯”的皮囊下都会换一个人。

    刘大娘由起初的惊恐逐渐麻木。

    她不敢来得太频繁,怕暗处有眼睛盯着这里。

    前两次她的反应直白地告诉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我撞破了这里的秘密。

    尽管如今她依旧全须全尾,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刘大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半个月来一次这里,接着“送关怀”的名义,悄声打探“老伯”的事迹。

    依旧是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清楚”。

    三个月过去,刘大娘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六月三十,刘大娘照例来到刘臻亦家。

    打开门,不出意料的,“刘臻亦”的名字之下,又换了人。

    她夸张地打了招呼,“怎么回事?是彻底瞎了吗?装看不见我?小心我给你饭菜里下毒!”

    刘大娘熟练地进了厨房,朝屋外大声喊道:“给你改善伙食来了!还不过来帮忙!”

    老伯明显心不甘情不愿地撑着身体进入厨房,刘大娘骂骂咧咧地揣上门,“走这么慢!饿死你得了!给我递柴火。快点快点!我一会儿还有事呢!”

    刘大娘扔进灶台几节柴火,干柴噼里啪啦作响,炊烟缓缓升起。

    从水缸里舀两瓢水,刘大娘蹲在老伯身边洗菜。

    水发出夸张的声响,刘大娘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换人了,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管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老伯明显愣了愣,紧接着刘大娘道:“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吗?”

    老伯没有动作,刘大娘“啧”一声,气声中透着愤怒,“点头!或者摇头!”

    老伯迟疑地点了点头。

    “啧,还是不知道。”刘大娘恨铁不成钢,“下一个问题……等等。”

    刘大娘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老伯,“你刚刚……是点头了?”

    老伯又点了点头。

    刘大娘洗菜的手顿住,她张了张嘴,很长时间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把你弄成这样的?知道名字或长相吗?”

    老伯点了点头。

    刘大娘目眦欲裂。

    她沾水的手猛地拉下老伯的衣领。

    这人的左肩上,没有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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