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倾盆的暴雨哗啦啦砸下,天地颠倒,被淹成茫茫一片。nianweige
韩素的肤色被雨泡得苍白,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她眸色很暗,看人的时候像黑不见底的深渊。
贺云眼神躲闪:“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噌——”
森寒的长刀被搁在了贺云脖颈,血水滑落,刀锋被大雨冲得干干净净,镜面反射出人模糊的影子。
马蹄颠簸,韩素逼得极紧,几乎下一刻那刀就会嵌入喉咙。
贺云背后冷汗淋漓,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当我开玩笑么。”韩素平静道,“还是以为,套着太子的壳子,我就不敢动你?”
前方是数百个攒动的人头,再过一会儿便要撞上,身后还有个人拿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贺云近乎崩溃,绝望怒吼:“你这个疯子!”
韩素却在这凉风冷雨中笑起来,未冲洗干净的油彩沾在脸上,衬得她像个厉鬼,让人毛骨悚然。
“用积分。”她神经质地笑着,握着刀的手一寸寸用力。
贺云崩溃道:“不行!我积分快没了!积分清零我会死的!”
“是么。”韩素漫不经心,“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将刀锋摩擦两下,贺云的脖颈顷刻便淌下了滴滴血珠。
“这是季白檀的身子!”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惶大叫,“你要是杀我!他也活不了!”
“我不信。”韩素道,“要不要试试。”
前方拦路的燕军大喊着停下,已有人将弓弩架起,锋利的冷箭在雨中闪着寒光。
韩素充耳不闻那警告声,反而加快了速度。
“系统!快救我!”贺云破罐子破摔地在暴雨中呐喊。
韩素将唇贴在他耳侧:“你猜是我的刀快,还是你那个总是卡机的系统快。”
系统滋滋卡了两声。
【宿主是否使用20积分购买“缩地千里”技能的单次使用权?】
贺云犹豫了一下。
韩素将刀往下压了压,冷声命令道:“用积分。”
“用用用!”贺云崩溃大喊。
恰于此时,对方的耐心总算到了极限,倏然发动进攻。
百余根冷箭破开风,带着暴雨的凄寒,冲着两人射落,像是落了一场箭雨。
贺云尖叫:“系统——”
他甚至能看到冷箭尖头的寒锋。
系统的声音总算姗姗来迟地响起。
【交易成功。】
下一瞬,前方的空间被撕裂出一条缝隙,枣红马刹车不及,直直奔了进去。
视线一白,眼前景象如泼墨画一般旋转撕裂,再聚成一个光点,最后猛地爆炸。
贺云脑海一片空白,急促地喘着气,狼狈不堪。
脖子一空,他僵硬地低头,这才发觉韩素已经将那把寒气森然的刀给撤了。
韩素扯着缰绳让马慢下来,面色仍然冷若冰霜。
贺云总算松下一口气,浑身已然被冷汗浸透。他四下环望一圈,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两侧围着高高的红墙,天空被框得四四方方,周遭很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雨已经不下了,暖融融的阳光洒在瓦楞上,发着金灿灿的光。
贺云怔住了,险些将此处认作岳国皇宫,再往东南走,便是他居住的东宫。隆冬日,若隐若无的梅香便会随着万里长风飘至天际。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岳国。房屋形制粗看与岳国格外相像,但若是细看,便是千差万别。
贺云抓着韩素:“这是哪儿!”
“燕国皇宫。”
贺云缩了一下脖子,不确定道:“你要干嘛?”
韩素摩挲着染血的香囊,依然是万年不变的说辞:“找人。”
她腰上挂着两个香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左边那个沾了星星点点的血。
贺云抓狂:“找谁啊!”
“太子。”韩素冷冷地瞥他一眼,“季白檀。”
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却没有丝毫生疏。
“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贺云骂道,“大军从雁山赶往燕国皇宫,至少还需三日才能到!”
“嗯。”韩素翻身下马,漫不经心,“你的系统把我送到这儿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贺云一噎,赶紧下马跟上韩素。
【系统!】
他在脑中咬牙切齿地喊。
【为什么把我们送到这儿来!】
系统语调依然没什么感情。
【检测到周遭有通往燕国皇宫的强烈意念。】
【什么意思!用我的积分换的“缩地千里”!凭什么目的地不是我决定!】
系统微妙地停了一下,像在无声地质问他怎么有脸说这句话。
它隐晦地暗示了一句。
【检测到宿主当时心率过快。】
意思是他当时被吓得屁滚尿流,脑子一片空白,因此才选了周遭意念最强之人想去的目的地。
长长的宫道像是望不到头,贺云悄悄瞥了眼走在前方的韩素,明明知道韩素听不到,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被窥视的心虚感。
【系统!】
他又在心里喊。
【韩素怎么知道你的!她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能不能帮我查查!】
系统或许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难得认真起来。
它滴滴两声。
【正在调出世界人物资料库。】
【调出成功。】
【搜寻中……】
滴滴的声音一下下冲击着耳膜,像是针锥刺入太阳穴。
贺云的心跳随之急促,像是骤落的鼓点。
【滴——】
【搜寻失败。】
【系统暂无查看权限。】
“没有权限?”贺云惊道,“为什么!”
他自加入穿越者联盟以来,纵横多个世界,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
下一刻,滴滴滴的声音愈发迅疾,像死亡倒计时。
单调重复的语句在脑海回荡。
【未知错误。】
【未知错误。】
【未知错误。】
随即又是很长的“滴——”,紧接着,万籁俱寂。
前面的韩素被吵得烦不胜烦:“过来!”
贺云下意识抬头,总算止住了脑中的碎碎念。
他环顾四周,发现望不到头的宫道竟已经走到了尽头。
到分岔口了。
右拐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附近有守卫巡逻,把守森严。左拐则是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
他们站的地方恰恰是个视线死角,那些守卫看不到。
“韩素!”贺云不敢轻举妄动,用气音道,“你别乱来。”
“放心。”走了一段路后,韩素似乎比刚开始冷静了很多,贺云总算稍稍松下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将这口气松到底,原先安安分分蹲在墙角的人突然起身冲出,速度快到让人发指,手中的刀刃散着森寒的光。
“韩素!”贺云崩溃大喊,“这他娘的是燕国皇宫!”
而后一咬牙,追了上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守卫,像是滴水入油锅,顷刻便沸沸扬扬腾出冲天大火。
金属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训练有素的军队甲胄披身,手提长刀,形成一个包围圈。
韩素一言不发,冲上去就打。
“韩素!”贺云吓得心脏都快停滞,“跑啊!你不要命了!”
他没指望韩素理他,但出乎意料,韩素抽出血淋淋的利刃,竟隔着漫天血色望了他一眼。
她眸色很暗,沾染了血,没什么情绪,像是寒池里氤氲开的墨。
贺云恨铁不成钢地将拳往空中砸了两下,转身逃命。
外头腥风血雨,宫殿内却歌舞升平。
舞女动纤步,挥素袖,嘹亮的歌喉像是早晨的露珠,清亮婉转。
燕国素来有春祭的传统,以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万事安康。
再过三日,便是今年的春祭大典,但眼下,燕王仍大肆举办宴会,一副纸醉金迷之态。
燕王乐呵呵地一手把酒,一手搂着怀中的美妾,正欲开口,金殿的大门却突然从外面打开。
紧接着,浓重的血腥味顺着丝丝条条的缝隙,自大殿蔓延开来。
琴师受惊,指尖用力,铛一下将琴弦拨断,呕哑嘲哳的噪音在空旷的大殿回响,有些滑稽。
韩素用刀撑着地面,唇角不住地淌着鲜血,滴落在红绒布地毯上,像是晕开的朱砂。
她腹部被刺了一刀,左胳膊血淋淋的,深深浅浅的伤口数不胜数,分不清是谁的血。
她抬头望向龙椅上的燕王,眸中什么情绪也没有。
众人屏气敛声,惊诧地望着她。
韩素摩挲了一下腰间坠着的香囊,拖着刀往前走了两步,在地面留下长长的血迹。
燕王下意识起身,后退了两步,用燕语道:“你……”
他才吐出一个字,殿外却传来震天怒吼,韩素听不懂。
紧接着,银亮的光辉闪过,身着冰冷甲胄的大军呼啦啦一拥而入,寒森森的铁刀对着她,形成一个包围圈。
领头的统领一边警惕地看她,一边向着龙椅上的燕王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燕王脸色大骇,匆匆被人带着离了场。
韩素没有去追,她头很疼,浑身软趴趴的,看似站得笔直,实际上全靠那把长刀支撑着。
颈侧一凉,有人拿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韩素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疲惫地勾了一下唇,而后身子一歪,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