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羊肉汤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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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mshangyuewu
一场小雪绵绵软软刚开始下，梨花碎雨似的，屋瓦上堆了一层薄雪，棠梨果秋日就摘尽了，枝叶载雪，寒风里抖搂。
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街上百姓已穿得厚实，冬风夹雪絮，一排灯笼在瓦檐下连成串，幽沉的夜里燃亮，像圆滚的柿果添些暖意，新年将近了。
田烨穿一身明黄色襕衫，背着书袋，刚从呈麟书院下学，他到了读书年纪，被田三送进呈麟书院，这月刚来镇上。
一群同窗赶上来，跟他勾肩搭背，8岁的小孩儿还没长个，跟小豆丁似的，在学子群里倒混得不错，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田小弟，回你姐那了？”
“啥时候跟你姐说一声，折扣券也送咱们一张呗？”
田烨通通不理，只道：“有功夫说嘴，不如赶快些，仔细排不上队了。”
那几个学子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些什么，嬉皮笑脸一收，撒丫子往前赶，嚷嚷“快快”。
田烨弯唇一笑，周围除了上马车回家的，学子都在朝一个方向跑，他背着书袋，脚步轻巧带点蹦跳。
前方是呈麟路灯市街，距离书院很近，夜市刚开，冬日天黑得格外早，下学时街上千盏明灯已亮，翩翩小雪下可见一个个支起的摊位，炊烟袅袅，人群排作长队。
每个摊位售卖的都不一样，最近一个在卖棉花糖，云朵一样软乎乎一大团，挂在竹签上飘悠悠的。小孩儿们最爱这口，每天这儿都排满了牵娃娃的妇人。
再往前，有卖糖葫芦的，又不是传统的糖葫芦、糖山楂，而是各种水果制成，绿葡萄、大红枣、杏果……五色果子裹在糖衣里，晶莹透亮，空气里尽是甜丝丝的甜香。
还有牛肉丝豆腐脑，螺蛳粉，柠檬鸡爪，蒜香铁板虾滑，炸鸡柳……都是单个独立的摊位，由百姓或商户售卖。
夜市打造得格外漂亮，摊位都是统一风格，挂满风花雪月的诗词灯笼，绵绵如絮的小雪覆着灯笼微火，美不胜收。
田烨背着书袋扎进灯市街，这里的摊贩都认识他，他也嘴甜，挨个喊过来，小豆丁昂首挺胸，颇有些骄傲。
这些都是他姐姐的摊子。
准确的说，这夜市都是他姐姐的。
他熟门熟路穿过夜市，走进街边那家灯火通明的食铺，书院外开夜市后，这间食铺不似以往拥挤，如今笼在濛濛小雪中，门前积雪扫得干净，明亮的灯笼挂着，像个温暖的家。
还没进去，门内探出个脑袋，小姑娘穿一身绒绒的袄子，扎着两条辫子，瞅一眼外面飞雪，兴奋嚷嚷：“师父，雪大啦，我把接雪的罐子搬出去啦！”
木阿酒哈了口热气，望见门前背着书袋的小豆丁，她月前刚满9岁，田烨8岁，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已是快抽条的女娃，一个还是小豆丁。
两人目光对上，狭路相逢一般，矮一头的男娃挺直了腰板。
木阿酒手里捧着陶罐，没劲儿道：“蹭饭的回来了。”
田烨“嘁”了一声：“你还不是一样。”
木阿酒把一排陶罐摆在窗下，师父说接些雪水，来年做雪花酒喝。田烨嘴上呛声着，上前来帮忙，俩娃娃一边斗嘴一边把接雪的罐子摆好，才一道掀门帘进去。
铺子里零星坐了些客人，但不多，天冷了，许多人乘着马车撑着伞来，在灯市街买些吃食带回去一家人享用，来铺子里堂食的便少了。
“潇姐姐！”
田烨背着书袋大喇喇地进厨房，响亮地喊了一声。
“烨哥儿回来了？”牛嫂笑眯眯地回头，她正在切冬瓜，备小料。
案板上摆着新鲜洗好的羊肋排，盆里装着羊杂，纪潇正在切羊肉，沿着肉上的经络，把暗红色的肉片得薄薄的，下锅更易熟入味。
闻声她回过身，田烨笑眯眯地扑上来抱住她的腰，笑得两眼弯弯：“姐姐不问我今日功课如何？”
纪潇笑：“烨哥儿聪慧，王夫子都夸你了，功课自是好的。”
田烨在她身上蹭蹭脑袋，像只小猫儿差点呼噜出声。
木阿酒把他挤开，手一伸抱住纪潇也蹭蹭：“师父，阿酒来帮忙。”
田烨放下书袋，卷起袖摆：“我也来！”
纪潇安排俩小家伙去牛嫂和牛力那边领活儿，牛嫂在洗菜切菜，牛力在宰羊骨，他力气大，平日都在帮忙做活，手稳，头脑也清明了很多，整日乐呵呵爱笑，木阿酒和田烨都喜欢缠着他玩。
两边都忙着，不需要他俩，木阿酒和田烨便去调蘸料，把小碗摆成一排，按纪潇教的灵魂蘸料制法，加入蒜末葱花、香菜、香芝麻、辣椒碎、酱油、白糖等……
花花绿绿的蘸料满当当，瞧着好看又好吃，可以想象待会儿舀一勺热乎乎的羊汤泡开，又辣又香。
天冷了，纪潇早就想做这一道羊肉汤锅给大家暖身。
羊肋排、羊肉下锅放葱姜焯水，去膻味儿后捞出，羊杂加姜片和大蒜用羊肥油炒一下，下入羊肉、羊肋排继续煸炒，倒入热水可以使汤色奶白，热水淹过肉荤，大火烧开，撇去浮沫，放入党参、盐，胡椒粉能提鲜，下入红枣、枸杞，红红的喜庆又暖和，开始慢慢炖煮。
这期间天色越发黑了，外面夜市的光愈见明亮，摊位都支开了伞，在纷纷扬扬的飞雪下淋了一层白，人越来越多，各色香味交织在冬夜，夜晚的棠梨镇比白日更繁华。
田烨和木阿酒把碗筷都摆好了，羊肉汤炖煮期间香味儿就飘散出来，不少顾客都来问，知道是不卖的，很有些失望。
纪潇打出几碗羊汤，先喝着暖身，也赠了几位客人一人一碗，大家捧着热乎乎的汤喝，羊汤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半分腥臊都没有，特别鲜美，撒上绿油油的葱花更鲜了。
唠着嗑把汤喝完，羊肉汤锅也炖煮好了，牛力吭哧哧端出来，他手稳，烫了也不撒手，摸着耳朵缓解，人还没到齐，牛嫂吆喝着大伙先坐下。
这时候门帘响动，一女子撩开帘子进来了，白清澜姗姗来迟，她红唇如焰，眉眼冷峻，不再是以往雍容贵妇人的模样，头发扎作马尾，一身装束干练，带进一股子夹着雪花儿的寒风。
“姐姐踩着点来的。”纪潇把她那一份羊汤递过去。
白清澜哈哈一笑，接过来享受地小口小口喝起来，边喝边赞叹，忙完一天有一口暖乎乎的羊汤下肚，这滋味太幸福了。
一碗羊汤还没喝完，门口又传来动静，陈彦先进来，王向和林笑跟在后面。
自从开了夜市，需林家统一订制的各种牌匾、食盒成倍增加，外卖产业也越做越大，很多百姓得闲都想来送餐赚些银子，如今他们正筹备着把易于储备的美食远销周边州县。
王家是运输业的行家，王向如今挑起了王家的担子，近来忙得连书院都没去了。
林笑也回去继承了家业，三人组被迫拆分开，留陈彦一人在呈麟书院，也没空感怀孤单，他要参加明年春闱，正是用功刻苦的时候。
正逢田烨去了书院，陈彦很关照他，田烨性子顽皮，跟着他学得勤勉，两人埋头书本，都是招夫子喜欢的类型。
三人走进来，王向和林笑人未至声先到，像进来两个喇叭，食铺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陈彦礼貌地跟大家打招呼，人这么多他有些腼腆，脸红红的，田烨蹦跳着上来拉他过去，挨着坐。
纪潇把羊汤分给三人，走到王向跟前时，他略有停顿，从怀里掏出一样，竟是朵绢花，清丽动人，在这冬日里生动得如同真花。
王向挠着头，脸色不太自然：“近来去了一趟外州跑生意，见着这绢花好看，便给你带了一朵。”
店里顿时起了一片起哄声。
林笑吹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口哨，蹭到陈彦旁边坐下，白清澜喝着羊汤，忍不住打趣：“怎的就一朵，你只送潇潇，咱们都没有？”
田烨长长的“咿”了一声，看破不说破，木阿酒捧着汤碗，羡慕道：“师父，收下罢，多好看哪！”
王向也眼眸亮亮地看着她，以往也不是没送过，一次都没被收下，今日气氛这么好，大家都在起哄，总要收了罢。
纪潇看了一会儿他手里的绢花，花瓣又薄又嫩，颤巍巍的，不像假花，在这种寒冬，看着就觉得心里焕发出生机来。
“谢谢。”她弯弯唇，大方地接过绢花。
王向喜出望外，脸上都爬上些颜色：“客气什么，咱们都是老熟……”
纪潇拿着绢花，转身走到桌边，问木阿酒：“阿酒，你喜欢么？”
小姑娘瞧着绢花，眼睛亮亮的，她在村里长大，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花，比真花还美呢：“喜欢。”
纪潇把绢花别到她发间，怜爱地抚了抚脸蛋：“那就送你，绢花最适合阿酒这般小姑娘。”
木阿酒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师徒俩亲热贴贴：“谢谢师父！师父对阿酒最好了。”
王向：“……”
其他人心照不宣：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