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碧波之下
“你有主意，那我也不劝你。gaoyawx”月白仔细掖好衣服，隔空一变，手上就多出来一把伞，她临走时最后问了一次，“想好去哪没有？”
阿尧点头，同样换了一身装束，“万春门。”
她如今血脉回归，伪装成以仙术救人小事一桩，这已经是四大宗内最好的选择。且来日打起来，万春门因派系特殊，多半还会成为众人拉拢的对象。
打架时有专属医修在后方提供救援，确实是如虎添翼。
姑姪两人就此分开，各自去寻找混入大小宗的办法。阿尧一路北上，神识悠悠开路，总算在金陵找到了万春门人。
入目是熟悉的弟子服，只不过纹样和明若水她们不同，想必不是碧轲仙尊座下的弟子。阿尧观察片刻，见他们鱼贯而入，走进了一家茶馆。
茶馆名“衔春”，来往茶客不多。
阿尧摇身一变，扮作男子样，又用凛冰镯遮去气息，给自己上一道保险，这才信步入内，跟着那伙人落座在二楼，随意要了一壶碧螺春品茗。
茶香袅袅，热茶氤氲出的水雾挡住了她的眼。阿尧垂眸，心下计较起来。直接绑一个替代肯定是不行的，莫如造些乱子，趁乱混入他们之中。
她眸光一转，开始隐晦物色目标。隔壁四五成群盘了三张桌，坐满了少男少女。
此刻话头已经挑开，“今夜果真要去？”
人群中，头戴银钗的少女接话：“为何不去？捉妖加分本就是新规则，明师姐她们一路与万剑宗的搭伙，这会儿都收了有小一袋妖物了吧。”
“要我说，咱们就不该束手束脚！医修怎么了，医毒不分家，一人一口清毒都能淹死凶妖了。”茶桌上，束发少年豁然起身，忿忿不平。
“对啊，”明显年纪更小些的女生继续煽风点火，“分高者才能选区，若我们颗粒无收，届时师尊也不会帮我们的。”
这是要去捉妖？阿尧挑眉。捉妖好啊，场面越乱，对她越有利。
谈话走到尾声，阿尧悄然将识踪之术释放在束发少年身上，看来看去又锁定了几个与她的伪装身量相仿的少年，统统打下识踪术。
吃茶不贵，这厢阿尧还在清点银钱，楼下却已经闹开了。
“凭什么不许老子来！”
她提步下楼，发现不是衔春茶馆的事儿，闹事的人打的是隔壁酒楼的主意。眼下日近黄昏，楼头挂起了喜庆的灯笼，围满看热闹的人。
阿尧随意同一位婶子搭话，婶子立刻吐掉瓜子壳滔滔不绝八卦起来：“向家给大小姐招亲，这赖皮想分一杯羹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那磕碜样！”
“不知大小姐是何等天仙人物，向家平时防得和个铁桶似的，果然不舍得姑娘嫁出去。”
说完刻意朝着老赖皮那儿“呸”一声，惹得男人恨恨看来。婶子没理，倒是上上下下把阿尧打量了一遍，嘀咕一句“模样俊俏”。
阿尧瞧着赖皮走近，二人就地吵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急忙后退两步，忽然抬头看向酒楼三层。
红帐掩映中，依稀有半张脸露出来，眉目如画。
楼阁上的女子和阿尧对视，双方都愣了一下。下一刻，总算有人发现了向大小姐，兴奋高呼：“大小姐，看看我！”
“大小姐！”
阿尧皱眉，尽管她一步也未曾挪动，还是被这拥挤人潮带得倾倒。她扬首，就听楼头一位富贵老爷开口：“鄙人向华醇，今日为爱女招亲，祈求上天降下缘分！”
原来是最老土的抛绣球招亲。阿尧步步后退，在心中不齿于这种儿戏。除非他们找好托儿了，不然不是将向大小姐的婚姻系在未知当中了么？
“小天魂。”朔源宝堑突兀出声。
“小天……她？”阿尧蓦地手指向大小姐，朔立刻给出肯定的答案。
两天后就要死了，还搁这招亲呢？
“不会是招上门的赘婿把她害死了吧？”
“不是。她死是必然，只不过赘婿会令她更痛苦罢了。”
阿尧回首看一眼向大小姐，发觉红绣球已经在她手上了。随着天边夕阳彻底落下，铜锣高响三声，向大小姐低头良久，在喧嚣中蓦地看向阿尧。
红绣球像一朵凋零的花，直直落下，向大小姐紧紧扒住栏杆，脸上难掩期待。
当绣球朝自己砸过来时，阿尧意识到什么，眼看周遭挤过来各形各色状若癫狂的男子，她突然伸手，以灵力抢过绣球攥在手里。
“都要死了，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吧。”
人群寂静一瞬，对她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爆发出嘘声，但又很快被向家家丁压下来。阿尧眼见来了六个人把她团团围住，毕恭毕敬地请到轿中。
她隐秘看一眼藏在人群外的万春门人，淡定跟着向家人离开。
小天魂她要，飞音符也不能错过。
……
向家极大，游廊如一条盘旋的龙，纵横交错，大小姐的望月阁落在一片湖景之中。
在阿尧以“孤儿、书生、钟情”二字箴言糊弄过去后，终于被允许见向月阑。
事实上，她被当日就要成亲雷得不轻，但眼下先走一步看一步，弱质女娘相处起来，总是会比那群老狐狸要轻松不少。
婢女将人送到门口就不再引路，阿尧抬手敲门，得到向月阑允许才踏入房中。
两人一个照面，阿尧直接把向月阑打晕，轻轻放到床上。望月阁这一片都被她设下禁制，等到月落中天，阿尧换上夜行衣径直离开向府。
识踪术为她指引方向，不超半个时辰就来到金陵南部一片小城中，群山环抱，星夜寂寥。阿尧落在屋顶，猛然意识到这里是志川县。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只看一眼房屋排布，就能认出来故地。
巧了么。阿尧掐诀，继续循着识踪术寻找万春门人，察觉他们一行人抄夜路进入了尧山。
尧山万木枯枝，还没有摆脱冬日。山道上没有落叶，此刻踩上去不必忌惮声响。阿尧亦步亦趋跟在万春门人身后，暗中观察，发现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音笛、御天盾之类或辅助或防御的物什，少年人中唯一一个与她一样用剑的，正好是那位束发小生。
阿尧定睛一看，此人不得了，脚边还跟着一匹小兽，形似幼虎，多半是白阳星虎。这样一来，她直接就猜出少年的身份了。
南部以万春门为首，万春之后，站着御三家天华氏、明氏、第五氏，其中第五氏世代御兽为生，白阳星虎只此一家能驯化。
少年瞧着约莫十七八，这个年纪还只能驯化幼兽，资质太差。
阿尧盖棺定论，脚步更轻快三分。若此行束发男不幸患难，她可以直接取而代之，若没死，寻个机会先将人绑走扔到山里便是。只要挨到神木梨树结果就行，快则五日，慢则十日。
“停下。”束发男举手，示意门人驻足。
阿尧同时止步，捕捉到空气中属于妖的气息。
这么快就来了？
几人叽里咕噜交谈，被阿尧探听到束发的叫第五谌，银钗叫胡映星，还有个话多的姑娘是天华菁。好嘛，御三家一下齐了俩，不过估计都是旁枝，真正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不会到了这时候才火急火燎杀妖取分。
“说定了啊，都得上，别全指望我的灵兽。”第五谌有些紧张，拔剑出鞘。
夜凉如水，月色却实在美丽。
尧山危机四伏，落在阿尧眼里，层层叠叠将这群年轻的孩子包围，只看他们能否突围出去。
胡映星的眼眸在黑夜里亮得惊人，突然高喊“来了”，喊完才后知后觉白了脸色，捂住嘴。
空气中传来沙沙响动，一尾长蛇霎时缠住天华菁，连人带琴卷走，没入黑暗不知所踪。白阳星虎快于众人追去，第五谌愣了片刻，招呼大家跟上。
阿尧早在天华菁消失的瞬间跟过去，盯着暗夜中轮转的蛇鳞暗道不好。
魂蛇，比沙森那一伙更高境界的魂蛇。
这群人撞大运了，要么把魂蛇带回去拿一比高分，要么埋在这。
“在这里！”身后传来他们的声音，半空飞过罗盘，指针始终对着天华菁。
阿尧远离两步，停在魂蛇洞外，冷眼看一伙人急急刹车，犹豫不决中再次吵闹。
“胡映星，你确定是蛇妖？”第五谌开口。
胡映星叉腰，“你敢质疑野马血脉的大地感知？再说了，你大可以自己点灯，看看地上究竟有没有蛇行痕迹。”
“回来，”第五谌控制住灵兽，“那我们分两拨进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众人看他拿出玄机宗的单双签，互相看看，竟然也都愿意按照他的话执行。前后两拨人很快分出来，由胡映星带着第一批进去，而第五谌领其他人等着。
阿尧将第五谌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和朔源宝堑闲聊：“胡映星有意思，野马血脉跑来当医修。”
小姑娘和胡映月长得像，单从名字也能听出来是亲姐妹。胡氏主支的孩子，身上应当会有点托底的宝物救命。
第一批人进去许久也没有动静传来，其他人有些坐不住了。在众人纷纷跑进去之后，第五谌却悄悄蹲下来，看着踯躅不前的白阳星虎。成年星虎论勇气是第一等，纵然他这只还小，也不该胆小至此——除非要面对的敌人太强大。
第五谌猛地结印，观其动作，竟然是要封住蛇洞。如此一来，他的小伙伴可谓求生无门，地狱有路。
阿尧掂量着适才感受到的魂蛇威压，约莫化形境巅峰，能打，就是得防着魂击。
她幽幽开口：“你不进去么？”
第五谌被吓得跳起来，抱着星虎问：“何人鬼鬼祟祟？”
阿尧没再开口，施法挿血显影，血线刹那缠绕第五谌。她轻弹手指，血线收紧，只听第五谌猛然尖叫，一头扎进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