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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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午后明亮又清爽,金色温柔地铺满一切,哪怕是宽阔的皇宫也不显寂寥。mchuangshige
马车缓缓驶入皇宫,灵玉掀开布帘往外看,正看见金色的阳光洒在宫墙上,也使得银白色的盔甲也镀上柔和的金光,仿佛昭示着皇帝的威严与宽厚。
母亲在马车上不发一言,该嘱咐的都嘱咐过了,一会儿她会去皇贵妃哪里,而灵玉会直接被宫人带到养元殿。
之前请来教导礼仪的嬷嬷也会陪着灵玉过去。
灵玉下了马车以后,微微抬头,缓慢地转着头观察着皇宫的模样。
高高的瓦墙,重重的殿宇,森严的守卫,远远看着,壮丽而压抑。
在前面领路的公公时不时地就会向她笑一笑,她也回以懵懂的笑容。
她大概猜到皇帝对她的态度应该会不错,但面对一个太监,她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处境来,一样失去了点什么,一样依附着人活着……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更多。
走过长长的游廊,终于到了养元殿,站在门口等着小太监进去通报。
一直领着她的嬷嬷此刻转身拍拍她的肩膀:
“规矩些,灵活些。”
灵玉认真地点点头。
很快,她就跟着通报的太监走进了养元殿。
她的步子走的轻缓,脚踩在金砖上,以稳定的节奏走着这一小段路。
终于到了皇帝近前,灵玉还是紧张了。
“曲阳侯第三女参见皇帝陛下。”灵玉颇有些紧张地行礼。
“平身。”皇帝只看了她一眼,便点点头,“果然是个规矩的孩子,赐座。”
“臣女谢陛下隆恩。”
“朕不知你父母如何称呼你,但朕毕竟是你的姨夫,便唤你‘玉儿’,你也该称呼朕‘姨夫’。”
“玉儿谢过姨夫。”
皇帝此刻笑着,似乎十分和蔼,灵玉的内心却紧张起来,在她看来皇帝开始讲情分,并不一定是真是讲什么感情,不过是让你放松,便于和你说话而已。
越是如此,她心里神经崩得越紧,面上却还要作出被严肃的长辈温言以待后如释重负的模样。
于是她微微抬起头,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种带着感激与试探的笑容。
这种笑容对内心敏感的母亲是一种不亲近的信号,但对于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辈却刚刚好。
“你父亲已经说过你现在的情况,之前教过你的宋嬷嬷也都与朕说过,朕大概是知道你一些的。今日便是想亲眼见一见玉儿,听你亲口说一说。”皇帝依旧笑着,却带上了审视。
灵玉双手紧张地贴在腹前,微微低头,倾耳听着皇帝的话,不敢错漏一个字。
待要回应时,只抬起低垂的眉眼,看向皇帝,满眼的小心与敬意。
不好奇,也不恐惧,只是谨慎与恭敬。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帝想看到的,但她没有什么演技,也并不如何想讨好与亲近皇帝,她只能尽力去做她能做到的。
“回姨夫的话,母亲曾与我说起姨夫陛下对一家的厚爱,我知姨夫曾驾临的满月宴,那时我虽为婴孩,却在灵玉与天师法钱的感召下,灵台变得清明,脱离蒙昧之状,对那日所见种种,至今仍历历在目。”
灵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仿佛真的在脑海里回忆那一天的样子。
但其实,她忘词了,一进来就忘了,能开口说前面一段实属练多了的本能,现在就是要临时措辞。
“我那时不知修道为何,至今也仍不甚知晓,却知那是于大雍有益的大事,我又衔玉而生,生来有这个命数,我便知晓,这是我的命,我生来便是要修道、便是要为大雍、为陛下尽忠的。我一女儿身,竟能有如此机缘,如此荣幸,我的心里只有感激!”
灵玉说着说着似乎激动起来,眼里满是向往和憧憬,像曾经的安瑞从几岁到十几岁再到二十几岁,总少不了这样热血沸腾的时刻,虽然忙碌到深夜时总免不了觉得白天的自己可笑。
人一旦在人前,总有表现自我的欲望。
可以说演起来了,但也不完全是演的。
好像演起来了,但也不完全是演的。
皇帝看着她幼稚的脸上那激昂的神情,忍不住大笑起来。
每次殿试,一群进士们有机会见到他,也总是这副模样,青春,幼稚,激动,热血澎湃,清澈,有棱角,有读书人的意气与傲气,有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而那些士子呢,有许多人都已经在宦海沉浮中失去了锐气。
灵玉出生时的那场雪灾,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不知多少官员被查出了贪,他也在意识到自己的宽仁,眼见当年那些在他面前眼神清澈的读书人们也变成了油腻丑恶的嘴脸……
这三年是严查的三年,一直持续到了今年才渐渐淡化。
他知道这没办法,也解决不了根本,但总要做一下。
如果,如果,他能像上古时期的神朝那样,真正地掌握天下,靠着超越世间凡尘的伟力,将皇权渗入到帝国的每一个村落。
凡是有村社的地方,都是皇权所及之处!
只可惜不知为何,那神朝崩塌了,神消失了,仙人也渐渐消失了,但现在真正得道的道人也难得再见。
皇帝看向灵玉,又看向那块灵玉。
被派去教导灵玉的宋嬷嬷从前是伺候过皇后的,她告诉皇帝,他这个外甥女儿,看着就是个早慧些、安静些、性子冷淡些的寻常贵族女子,并无特异之处,甚至比寻常女子还要冷一些,和看着像太阳一样的、生命力旺盛的皇后并没有相似之处。
他倒并不因此觉得灵玉没有天赋,他在皇宫中,也是出生起就没少和道人们打交道,但凡不能完全大雍的道人,就没有敢不来拜见皇帝的。
当然,皇帝见不见是另一回事。
从小就缠着天师想修道的皇帝,虽然没有一点修道的天赋,但论对修道的了解,甚至比她那个身为强大修道者的亡妻还要多。
其实,这件事还有另一种说法,就是身为修道者的皇后,其实并不了解修道,在拜师的那几年里,除了靠天赋硬莽,还真没学进去多少东西。
她只想变强,能看的见的那种强,不想其他的。在皇帝的眼里,灵玉是一个不那么清晰’有些混沌的人,不是那种稚童灵智未开的蒙昧混沌,是一种灵智已开,知晓世间的道理,却找不到自己的道的那种……
喜欢谈论命数的,一种就是她这样混沌的人,另一种是骗子,皇帝见得多了骗子,他并不觉得灵玉是骗子。
两人百转千回的思绪也不过片刻的功夫,香炉里的檀香甚至看起来一直没有动。
“为了大雍?那你打算如何?”皇帝想听具体的。
灵玉自然把她给自己制定的那套“自我培养计划”给皇帝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就是照着文武双全的路子走,然后兼顾对修道的了解,毕竟这个世界关于修道的东西,遗留下来的实在太少,根本不成体系,道人也不会给未成年不能修道的孩子传授什么。
“你想的很好,和朕想的大差不差,朕想的只是该要天师他们提前给你讲些修道的课。
说到这里,皇帝似乎很想感慨什么,便直接顺着说下去。
“其实当年朕也和天师讨论过,修道者能不能培养出来,像国子监那样,待得成年再看有没有修道的天赋,能不能引灵入体,和你方才说的相差仿佛。如你这样有明显异数的天赋者实在太少,天师还有那些道人,靠着云游四海一个个找,实在难以找到,尤其是江南繁华富庶之地,几乎与灵气绝缘,至今活着的道人从未听说过有江南富庶之地出身,但江南人口众多,又怎可能没有具备修道天赋的人,不过是埋没了。”
皇帝感慨着,似乎十分遗憾。
灵玉不用想就知道,这投入产出完全不成正比,皇帝也只能想想。
更何况真有天赋有灵性的,无论贫富,正儿八经考科举也是更好的选择。
如果她有资格考科举,哪怕前世读书都读恶心了,今生或许还是会愿意走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路。
修道?那是路吗?那是去开荒。
想到这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冒昧了一次:“姨夫陛下,玉儿有一事想问。”
皇帝没有太惊讶,点点头:“你问。”
“我曾在一本名为《荆国故事》的书上看过,古时候的荆国,女子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可为何往后,到本朝,却再没有过,女子为何不能科举?那古荆国之事,是确有其事还是不过戏说而已?”灵玉问起了这个很久以前的疑惑。
本来对于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她没有太多疑惑,这样的制度下,女子本就没有主体资格,更不用说掌握权力,她疑惑的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故事。
皇帝听了像是更有精神一般,不住点头:“确有此事,上古时期诸多神仙在世时,灵气充沛,也与世相融,女子亦可以通过修道掌握超越世俗之力,女子能登堂入室自然不足为奇。可如今女子柔弱,难以与男子抗衡,女子拥有的一切都会被男子夺走,包括女子自己,若是灵气还在,若是还可建立神朝,定不会如此,玉儿也不会因为修道而有修道以外的困扰。”
看的出来,皇帝陛下真的对那种力量非常向往,灵玉也明白自己大概真的要有个既有能力也有意愿支持自己的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