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休养了两三日,横波已经恢复活蹦乱跳了,甚至还可以帮绿婆婆干点劈柴担水的活计。moweiwenxuan然而她一个外人一直住在沈家也不是个办法,思及此,她便去向沈归棠提了辞行。
正在案前作画的沈归棠知晓她来意后,思索了片刻道:“也好,只是这几日为翠花姑娘你抓药也花费了不少银子,看在你是二狗朋友的份上,在下便为你打个折。”
横波自是点了点头,承蒙人家照顾已是十分不好意思,这药钱自然是要给的。且她身上满打满算还有一百两银子,暂时不缺钱使。
见她同意,沈归棠也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算盘,只见他噼里啪啦拨弄一阵,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诚惠您三百两整。”
正准备掏银子的横波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只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没有错过她一系列小动作的沈归棠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治疗心脉的药草何其珍贵,自然贵了些。所以你没听错,就是三百两。”
横波:……
横波掏干净了自己的荷包,终于又掏出了五个铜板。
她想了想,先将整的一百两银票塞给沈归棠,表示自己当下只有这么多银子,可以之后再还他。
沈归棠倒也不嫌弃,慢悠悠收下了这一百两银票之后却是道:“虽说翠花你是二狗的朋友,可与在下确是不熟,贸然赊去二百两给一个不熟的人实在不像沈某的作风。”
眼见横波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沈归棠便知道前面铺垫已经足够。
他放下手中的笔,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这样吧,现在让姑娘你离开,沈某也不放心。不如你继续住在沈某家里,正好绿婆婆现在年纪大了,你便帮衬她一下,沈某可以给你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银。”
“自然,姑娘你什么时候凑够了二百两,随时可以离开。”
横波的眉头皱起又松开,虽说这样听起来像是当了一个丫鬟,可沈家就那几口人,且大部分活计绿婆婆都不愿假于他人之手,故而她能做的也仅仅是劈柴烧水之类的体力活。
此外,她就算当卖掉身上所有物件还清了那二百两,也剩不了几个钱。而她此次在玉京待的时日想必不会短,一直住旅店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应尽早找到一个落脚之地为好。
横波忍不住懊恼,早知当初小少爷要给她多挑点珠宝首饰的时候就不拒绝了。
这还是她来到玉京后第一次想起小少爷,也不知几乎日日念叨横波的小少爷若是得知此事会如何作想。
这样想来,这位沈公子提出的建议竟是正好解了她眼下困局,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得到了横波的同意,沈归棠立刻洋洋洒洒起草了一份契约,让她在确认无误后就按下手印。
横波虽觉得这一切进展得有些太快了些,但一时也没有找出什么错漏,只得压下心中疑惑,留下了鲜红手印。
心满意足地将刚新达成的契约收好,沈归棠也不与她客气,当即吩咐道:“现下也无他事,你便先来伺候笔墨吧。”
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定会觉得红袖添香过于暧昧,然而到了这两人身上,氛围却是一片沉寂。整个下午,一人专注于画画,另一人则不是在磨墨便是望着窗外发呆。
就这样,横波上任丫鬟的第一个差事,便是伺候沈归棠画了一下午的走地鸡。
熬到天色将黑,沈归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将画纸夹于早已牵好的一根细绳上。他活动了一番略微有些僵硬的腕骨,退后一步好欣赏自己辛苦了一下午的大作。
而横波已经麻木的眼神终于重新活泛起来去,目光落在挂着的那张耀武扬威,根羽分明的公鸡画作上,莫名产生了一种成就感。
瞧,这么好看的鸡,是用她磨的墨画的!
余光发现了她亮晶晶的眼神,沈归棠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了起来,“翠花姑娘观我此画如何?”
横波讶异他会问自己,却也丝毫不吝于自己的赞美,与他比划:活灵活现,一看就很美味!
美、美味?
沈归棠嘴角的弧度顿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语气也变得危险起来:“依你之见,我画的是何物?”
横波诧异地挑了挑眉:?不是公鸡吗?
沈归棠:……
他凉凉一笑,连递过来的眼神都是冷飕飕的,“看来翠花姑娘是好久不曾吃鸡了,馋得紧,竟把沈某的彩凤图认作了鸡。如此看来倒是沈某怠慢了,在下这就去吩咐厨房做上。”
说完,也再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大作,一甩袖子便离开了房间。独留下横波在屋内对着那“公鸡”图发愣,这是凤凰?
横波察觉到了沈归棠情绪似是不太妙,但自觉也是非常无辜又委屈,毕竟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凤凰呀!
慢吞吞走在回去的路上,气喘吁吁的二狗从后面追上她:“翠花姐姐,你今天一下午跑哪里去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
想到自己突然背上的二百两巨债,以及那位实在有些阴晴不定的债主,横波重重叹了口气,她后悔了,她当时就该不辞而别的。
好在二狗这几日或许是经受了绿婆婆的调教,手语可谓是突飞猛进,横波与她解释起下午的经历来也终于不再是磕磕绊绊了。
令人意外的是,二狗了解后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所以,你就这么被他骗去当了丫鬟?”
横波眼睛眯起:骗?
二狗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在:“没,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这么轻易就去给他当了丫鬟?”
横波哪能这么轻易地被她糊弄过去,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就这么狐疑地盯着她。
二狗被她盯得汗毛都竖起来,扭头就想跑,可她还没跑出两步便被眼前一把未出鞘的剑挡住了去路。
她咬了咬牙,转身便向另一边跑去,然而横波却好似住在她脑子里一般,总能在她迈出下一步之前用剑恰好将人拦住。
被一把剑团团围住的二狗:……
她干脆眼一闭心一横,蹲下抱住横波的腿,哀嚎道:“我的好姐姐,你可放过我吧!”
横波却郎心如铁,任她如何撒娇卖乖始终不为所动。
二狗无法,嘴唇颤抖了好半天才嗫嚅出声:“三十两……”
横波:!!!
她满脸震惊:他居然贪了我三十两?!
二狗:???
二狗见她如此理解,差点便要上去解释,幸而她马上反应了过来,迟疑地点了点头,半晌后才斩钉截铁道:“没错,他找你多要了三十两。”
横波气的立马就要折返回去找沈归棠要个说法,却又在半路停下了脚步。
算了,欠二百两和欠一百七十两又有什么区别?为这三十两再去受姓沈的冷眼?
横波思考了片刻,终是觉得三十两还不值得自己如此。
看到横波又折返回来,二狗小心翼翼道:“翠花姐姐,你不去找他了吗?”
横波沉痛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二狗却很是感同身受,言语间也颇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是吧,我表兄他这个人,忒难伺候了些,咱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过,”二狗面上略有不解,“他今天倒是与往常不太一样。”
“你许是不知,我表兄这人与别人最为不同的一点便是,别人都在兴致上来时吟诗作画,可他却偏偏相反,是以每次他作画之时我们都不敢靠近。”
横波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怪不得姓沈的今天火气那么大。
二狗仍在自顾自纠结:“不应该啊,难道短短半年不见,他如今脾气居然变好了?”
横波听她居然夸姓沈的脾气好,面色一肃,痛心疾首地拍了拍她肩膀:孩子你清醒一点!
二狗却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想当年她年少不更事,曾在沈归棠作画时去找过他……
沈归棠以没有灵思为由提出给她作像,尚且不知人心险恶的她自然是兴然应允。然而,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坚持了大半日后,浑身酸痛的她终于收到了一张所谓的小像——一个满身泥污的猪崽子!
年幼的她当时为此气的好几日吃不下饭,直到某日黑风得知了她食欲不振的原因。
犹记当时黑风沧桑的安慰:“我此前也是不知他如此习性,直到一日他以想要画出人跳海时的姿态为由让我那一日跳了近千次海。”
想到此,二狗看向横波的眼神越发奇异,连语气都有些酸:“他待你可真好!”
横波此刻看二狗活像白日见了鬼,贪了我三十两银子的那种好吗?
提到三十两,二狗又心虚地沉默了,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当晚,在看到了饭桌上的小鸡炒蘑菇,糯米鸡,芙蓉鸡,宫保鸡丁,松茸鸡汤……后,横波越发坚定了心中所想:姓沈的,忒难伺候,且极其记仇。
察觉到横波面上的复杂,沈归棠终于心情舒爽了些,甚至亲自为她斟了一碗鸡汤:“翠花姑娘可千万别客气,今晚的菜都是沈某特意为你安排的,若是不能吃完,便是寒了沈某的心。”
他话说的谦逊有礼,然而横波看着面前一大桌子的鸡,却只觉得这世界上再不会有比他的心更让人觉得寒冷的东西了。
她提箸夹起一块宫保鸡丁送入口中,咸淡适宜,味道竟是十分不错。看来姓沈的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与她玉石俱焚。
只是,眼见着桌上众人都放下了筷,而桌上还剩了几乎大半……
横波: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竟要在我身上重现?
看着横波对着一桌子剩菜愁眉苦脸的模样,沈归棠留下一句“翠花姑娘慢用,在下先行告辞了”便施施然走了。
他一走,余下众人也纷纷起身,唯有二狗还算有些同情心,留下来帮她。
然而在又往肚子里填了半盘菜后,任是横波再依依不舍,二狗也只有“保重”二字留给她了。
横波:唉!
……
是夜,沈归棠正端坐于书房案几前回信,黑风突然出现:“公子,属下刚刚看到横波姑娘偷偷倒饭了。”
沈归棠头也没抬,薄唇却微微扬起:“我倒也并非真想让她撑坏。”
黑风腹诽:可您当年是真的让我跳了近千次的海……
然而黑风可不敢当面谴责他,只能继续告横波的小状:“横波姑娘还威胁我,若是我讲此事告知您,便要将我在树上挂一夜。”
沈归棠这下终于抬起头来,沉吟道:“也不是不可,要不我去与她说你已然将此事告知于我了吧。”
黑风:……
“属下还有别的事,先行告退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在沈归棠心中的地位怕是连横波今天晚上倒的剩饭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问答:沈归棠给横波究竟打了几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