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两人言语间调笑几分,话便又拐到正轨,庾浚指尖轻点地图上的槐州像是在思索,片刻之后秦黍就听他道:“黑水部的货到了之后,你待如何处置?”
这事儿秦黍早有盘算,闻言便道:“我自是要卖出去。黑水部的药材好,我自留一些下来自用,剩余的便交托给陈家管事让他带给陈岳,陈家商行走南闯北,手里积攒的客商不在少数,药嘛,救命的东西不愁没人要。至于那皮毛,”秦黍看了一眼庾浚,“说起来我是要往槐州运的。”
“槐州气候湿冷,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是山雾缭绕。”庾浚轻敲了敲桌案,“你往槐州卖皮毛,倒是选对了地方。”
“欸,也是之前那齐宁河耽误了时间,不然这会儿我的船也该回来了,说不定这一次还真能同您一起前往槐州。”秦黍有些遗憾。
庾浚瞥了她一眼,目光犹如实质,在秦黍眼梢眉角滑过,“不急,我先去给你探探路。槐州的路我给你铺好,到时你才能赚得盆满钵满不是。”
秦黍娇笑地回视过去,“那我现在便要谢将军一声,费心为我谋划了。”
庾浚一把擒住她的手,那软若无骨如玉的指节在庾浚的掌心臣服,这是对力量的折服。庾浚把玩着指节,一如昨夜被浪翻滚、水波荡漾时他做的那般。
拿定了主意,庾浚便带着人西上。月末,秦黍终于收到了商船抵达玕州的好消息。在秦黍翘首以盼中,陈家管事和春伯匆匆归来。
路上辛苦辗转,虽然波折不在少数,但总算安然地带着货回来了。陈家管事坐在秦黍下首,捡着路上遇见的要紧的事儿同秦黍说,“齐宁河一堵,我和春伯俱是傻了眼。这沿路走商,最要紧的便是不能耽误时间也不能随意更改路线。都知道齐宁河商道繁华,那沿线的大小贼匪更是知道。好在齐宁河是官家运河,沿线有官兵肃清,我们也只在最初的时候走了一段人烟稀少的山路,也得亏是脚帮给力。”
这时,坐在另一旁的春伯忙夸道:“还是大管事厉害,拿得定主意。要不是你果断地喊了脚帮,我们后续还不知如何。”
春伯话里满是侥幸,秦黍便看向陈管事,“这是又遇着事了?”
陈管事点头,“也是我们走运,前脚刚过那条山道,后脚在镇上的客栈歇脚便听说跟在后头的行商被劫了。”
齐宁水路畅通时,沿线山道除了过往村民,少有人迹。连人都没有,那自然财也是没有的。那过路山匪压根也不会在此驻足,可齐宁河一堵,山匪消息收得快,便会借着沿线山道设伏揽财。这个时候端看老天爷给不给你一条命了,命好,没卡着那个时机便就过去了,命不好正好遇上了,那是人也没了财也没了。
春伯此行也算是开了世面,闻言便道:“原先只以为潭州困苦,不想到了这外边还有日子更难过的。”
春伯一行人就是在家乡活不下去了才抛了荒成了流民逃了出来的,原以为自身已够凄惨,却不想去了外头,那真是流民遍地,饿殍露于野啊。
“越往北去,路上难民越多,一问都说是从赵州跑出来的。”春伯继续道,“所以这越往北走,路上越不安生,山匪路匪多得很。”
秦黍让两人喝茶,“官府也不管?”
陈管事啜了一口茶,道:“这越往底下这官员越不干事,都是吃得多拿得多,真要让他们提着脑袋剿匪,那是一个都不成。”陈管事常年跟在陈岳身后走商,陈岳跟上头官老爷打交道,他就跟这底下的小喽啰维护关系,所以对这里头的门道是门儿清。
“啊?那是干拿饷不干活啊?那朝廷也不管?”秦黍说。
陈管事摇头,“不好管。下瞒上隐的,这一层层往上走牵扯大了,正经商人谁去花这个力气去攀扯?自古便是民不与官斗。”
秦黍敲了敲案几,这个动作原本是庾浚惯有的,两人呆久了,这不知不觉间她也不知道怎么习来了,“看来这朝廷的吏治也不怎么样。”
陈管事听罢笑笑,并不就此多说什么。
秦黍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敛声不语的样子,也笑了笑。是个谨慎人。
这两位在打哑谜的时候,春伯只管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眼前那一隅地方,他或许不如陈管事那般有能力,但人事儿上的那点事儿他是琢磨透了的,这会儿不该他说话,他自是当自己不存在。
这趟差事办得好,却也辛苦。论功陈管事占大头,况且他不比春伯是秦黍手底下的人,所以事儿既然办得好,秦黍就得奖他。秦黍喜欢能干的人,所以她也不埋汰能干的人。银钱奖赏还是次要,关键是她给陈岳去了一封信。凭着这封信,陈管事以后在陈岳面前就是第一人,未来前程自是一片坦途。
这奖励着实丰厚,饶是陈管事沉稳内敛,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来。
秦黍的奖赏给得这般大方,陈管事自是也要卖个乖,“秦姑娘,黑水部的皮毛和药材在北边都算是个好东西,更不用说西南了。这些货您是想往哪里出?”
秦黍笑,发觉这也是个妙人,“您话都说得这般直白了,我哪有梯子来了不下的。其实不瞒你,这批货我也是想往西南走,只是听说荡水到潭州的那段儿水路不太平,我不太敢冒这个风险。”
庾浚已经先去槐州探路了,秦黍现下只需要安稳等着信儿就成。庾浚若是和槐州牧打好交道了,她这批货到时只要顶着槐州官道儿上的名义便能入槐,到时要省去不少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