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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归忱拖着他手臂向下,沈栖游便跌入他怀中,被吮着舌尖吻至气息不畅。
“谢、嗯……谢归……忱……”
谢归忱松开他,沈栖游撑他胸膛,断断续续喘着气。
谢归忱问,“你想知道,乾相宗被我夺宗之日发生了何事吗?”
沈栖游一怔,随即心头狂跳不止。
他重入乾相宗的一年以来,无论是他人或外界传言都明明白白告诉他,此事一直被谢归忱视作禁区,谁人敢在他面前提及,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今他主动提起,又算怎么回事?
沈栖游迫切想要知道当年之事心情,极力控制心情,斟酌语气回道:“人人皆好奇,我也不例外,何况……沈老宗主多年前,也算是我家恩人。”
谢归忱道:“知道了。”
沈栖游也不知有没有瞒过,谢归忱不追究,还是松了一口气。
入夜,谢归忱果真替他去再探掩日派,沈栖游留在山庄内四处查探,想寻到密道开口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庄内四处寻觅,路过祠堂处,却撞见庄主儿子常罔正掩了门,偷摸燃纸祭奠,祠堂在庄内位置本就偏僻,通常少人经过,沈栖游也只是为了查探才绕道来此。
他并不打算掩藏,直白走入祠堂内,看见烟雾缭绕,纸屑纷飞,香炉中插着几支烧到一半的烟。
“你在做什么?”
常罔身子一震,显然受了不小惊吓,他回过头,见是沈栖游,缓过一口气,道:“大晚上,仙长不去休息,到此处来做什么?”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沈栖游意识到今日正是老陈头七,道,“你大半夜在此处,为谁祭奠?老陈?”
常罔并未否认,转头看向正熊熊燃焰火盆,道:“……不错。”
“老陈跟了我父亲许久,自小陪我一起长大玩耍,我心中早已不将他当作奴仆,而是父亲。”
“他虽犯了错,可我与他的情谊却在,老陈的妻子在生下孩子后离世,他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离去后,我自然是要为他祭奠。”
沈栖游道:“十四年前他孩子还在之时,为何你没有与他们一起玩耍?”
常罔:“我那时潜心诗书,并不爱玩耍……见到之时,他已经去了——也是那时,我决定将他当作父亲侍奉一辈子。”
沈栖游又道:“那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罔打断他:“我当年不过十岁,公子再问什么其他我也不知晓了,若无他事,还请离去吧。”
沈栖游只得作罢,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谢归忱是后半夜返回的,沈栖游为验证心中所想,问道:“你可用术法探了他真身?”
“没有,”谢归忱道,“不过我也已经知晓他真身为何。”
“这是怎么知道的?”
“卓巍死了。”谢归忱道。
沈栖游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一遍:“你说什么?”
“卓巍死了。”谢归忱重复,“我去到之时,他早已被逼出真身,倒在血泊之中——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白色鼠耗。”
“你不是说他妖力强大吗?怎会就这样死去,是有更强的妖物还是……”
“都不是,”谢归忱道,“是一群道士,由出窍期一人为领头,一起上了清寒峰围剿卓巍。”
“若以他修为,与那出窍期道士对战应当不难,即便不敌也能脱身离去。只是我到之时,整个门派已散去一干二净,应当是他为了让其余人安全离开而选择以一人之力与全部道士缠斗,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卓巍白日与他们相见时,还是那副和蔼端正模样,他爱护小辈,善事多行,这般德厚流光之人落得凄惨下场,令人如何不觉遗憾叹惋?
沈栖游惊撼之余,又觉疑窦万千:“卓巍立派多年,这些道士,为何偏偏在此时上山?”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沈栖游一个激灵,道:“谁?”
谢归忱道:“你师姐。”
沈栖游松了一口气:“师姐,你进来罢。”
江葶苈得了应允,匆忙推开门,顾不上行礼,便道:“掩日派出事了!”
沈栖游道:“师姐怎的知道这样快……我也是刚刚才知晓……”
江葶苈:“昨日入夜,我本与卓潇约好比试,他迟迟不来,我便想着到掩日派去寻他。”
“我记得你说过掩日派必经之路有人看守,还想着若是通报一声也行,可我行进一路顺畅,心中便起疑惑……直到半途见到许多道士围在清寒峰,我去问他们在做什么,一道士告诉我,他们在杀大妖为民除害。”
“我心道不妙,上了清寒峰……整个掩日派弟子皆不见踪影,只剩下卓掌门一人,被他们……”
江葶苈止住话语,沈栖游也已知晓发生了何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昨日还与卓潇相约——那便是他们也没预料到会出事……照理说,你我金丹之期也看不穿卓巍伪装,且掩日派一向行事低调,除非有人特意告知,”沈栖游望着谢归忱,“说明,掩日派中有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信息,或是……想要灭口。”
江葶苈:“不就是都是妖物么?这个我们已经知晓了啊,掩日派里还能有什么秘密?”
沈栖游道:“师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江葶苈:“嗯?”
沈栖游:“裕食节那日,你喝醉后休息的客栈,在何处?”
江葶苈只稍回想,道:“在镇尾啊,我那日还怕赶不及看结尾,只好御剑而行了。好在大家都看着台上,也无人注意到我们。”
“我想去看看,”沈栖游道,“师姐,带我去。”
江葶苈不明所以:“现在?”
“对,就现在。”
沈栖游欲起身,谢归忱在桌下仍与他十指交扣,碍于师姐在场,沈栖游比嘴型道:“我还有事,快松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归忱道:“我和你一起。”
江葶苈撇过眼,咳了一声,道:“那我先去,宗主你带师弟来吧。”
沈栖游不想跟谢归忱浪费时间,也就任着他一同,与江葶苈一前一后到了那日所宿客栈。
依卓潇所言,此客栈是他一位朋友所开,如今老板并不在,只有洒扫小二在大堂忙碌。如今看来,想必那所谓“朋友”便是化作人形,融入镇上生活的掩日派妖兽之一。
江葶苈带他们到自己当日所在客房,除却更为宽敞些,这间屋子与寻常客栈摆设并无不同。
沈栖游在屋内简单看过一圈,停留在了离床榻不远处的轩榥处,若是人在榻前,微微侧过头便能看见窗外景象。
沈栖游问道:“师姐当日,是先看到开场前烟花才睡下的?可有记错?”
“我虽喝醉了酒,这却是没忘的。”
“便是在这间屋中看见的烟花吗?”
“是,”江葶苈隐隐不安,问道,“怎么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栖游闭上双目,良久,才缓缓道:“师姐,卓潇骗了你。”
“镇上那日是放了烟花,却不是在镇中央放的。”
“若是人在镇内,皆可以看见在镇外燃起的烟花——可这间屋子,他的窗子位置背对镇外,而若是从榻间往外看去……是无法看到烟花的。”
“什么、什么意思……”江葶苈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仍有些不相信,道,“他骗了我,可这,这有什么必要呢?”她又道,“可我也确实看到了烟花。”
“烟花应当是他故意在窗边燃起的术法,目的便是为了让你相信此时正是开戏表演的前一刻,”沈栖游道,“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这件事……应该问他本人才对。”
江葶苈沉默许久,同样走到窗前。
屋外正对着入夜后一片黑暗的扶风镇,偶有几家门前挂了红灯笼,像是几颗燃起的小火星。
今日实在太晚了,几人便就近宿在了客栈内。此处太过寂静,沈栖游被谢归忱抱在怀中,困怏怏的,脸蛋埋在枕间,不由自主向后靠进温暖胸膛。
迷迷糊糊间觉得,如果谢归忱没杀了他双亲就好了,如果他们还是师兄弟就好了,如果谢归忱从来没变,就好了。
从爱他变为恨他,如何能这样简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归忱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在想什么?”
“嗯?”沈栖游回过神来,轻轻推他,被反握了双手压在被褥间。
“在想宗主不要靠我这样近了。”
谢归忱没回他,将怀抱又紧了些。
沈栖游又难过又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是贪恋这种感觉的。
他不擅长口是心非,总觉得会露出破绽——谢归忱有时像曾经的师兄,只是那一瞬间,他就控制不住想去靠近。
几人本打算第二日直接返回庄内,镇上却议论纷纷,大多说的便是前日掩日派覆灭之事。
有人道:“掩日派在清寒峰隐藏这样久,亏我还以为卓巍是个好人,没想到竟然是只妖,若非有道长来除,怕是还不知要被蒙骗到几时。”
亦有人反驳他:“卓掌门这些年来为镇上及附近村中救治了多少人,他虽是妖,做得却是好事,怎能一并否认?”
那人继续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抱有什么目的来帮我们的,可能只是时间未到,你这样相信卓巍,怕不是也是只妖吧?听说他还教妖怪如何隐藏在人群中,光是想到我与妖一起生活过,我便觉得浑身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提菜路过大娘插话附和道:“确实如此,他是妖,怎会想着为我们好呢?说不定以前给我们的医治,都是为了吸人阳气呢!”
扶风镇中受过卓巍恩惠、医治之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在镇上替他宣扬绝世妙手之人。如今却一个个知道他是只妖印象后大为改观,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流言便成了卓巍谋财害命十恶不赦。
连街边小摊贩都与顾客聊上一嘴,大娘身边带了个八、九岁的孩儿,正讲到卓巍是如何用妖法害人时,孩童扯了扯母亲衣摆,踮起脚,大声道:“卓爷爷不是坏人!”
大娘拽了一下他的手,道:“大人说话别插嘴,小孩子懂什么!”
孩童撇撇嘴,不满道:“我没骗人,卓爷爷经常给我买糖吃,还教我要孝顺父亲母亲,他还给我拽胡子,还教了我防身术呢!”说罢,他松开母亲手掌,兀自挥拳有板有眼划拉几招。
“卓爷爷人可好了,”他问大娘,“卓爷爷去哪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卓爷爷呀?他还答应我,要送我他做的小风车呢!”
大娘匆匆捂上他的嘴,带着孩童离去。
沈栖游想起他去掩日派时,看见卓巍粗粝黄沉指腹间,一道道被竹次划破的,斑斑点点的小伤痕。
昨日被道士攻上清寒峰时,他应当还在乐呵呵地为镇上小孩做着玩乐的小道具,待赠予孩童,令他们扯他双鬓耍戏,又是一日开心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