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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游闭上双目,大气也不敢喘,感知谢归忱手中剑刃微动,才慌忙道:“我是顺着痕迹来此的!”
谢归忱声音依旧没有半分感情:“什么痕迹?”
那是沈栖游第一次找到山洞时用灵气做的记号,修炼弟子多聚集在主峰平缓之处或白雾池,又经植被掩盖,便也一直无人知晓。后来沈栖游轻车熟路,逐渐忘了此事,连谢归忱也未曾与他提及。
沈栖游咬牙道:“就在外面……宗主若是不信,我可以带宗主去看……”
沈栖游身体凉得可怕,直到感觉颈侧长剑离去,才极死后逃生般松了一口气。
他撑起身子,一步步带谢归忱走出洞口,不能御剑返回,便狼狈地攀着那颗枯木向上爬,谢归忱只是冷眼看着他,待他回到崖顶,才借力崖壁跃上。
沈栖游回想自己从前做下痕迹之地,心中暗自乞求痕迹未被破坏,他蹲在一颗巨岩处,轻轻撇开石底杂草,露出那一点水灵汇聚而成的圆形标识。
“就是这个,”他哑声道:“前面还有,我就是随着着记号一路前来。”
谢归忱随他一路前去,果真看见数个同样记号——
他俯身,手指捻了一把记号印盖处泥沙。
这是沈栖游独有的灵力标识,谢归忱与他相处多年。自然不会认错。
谢归忱沉默看向手中碎沙,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片刻,他问道:“此处偏僻,弟子皆在正峰修炼,你为何来此?”
沈栖游:“那处人太多,我自小喜爱独自修行,本想找个僻静之处,无意发现记号,才一路寻到此处。”
沈栖游自觉这段话圆得并无漏洞,就在他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一只手掌骤然攥住他脖颈。
他被谢归忱生生提起至半空,喉咙被卡,无法呼吸,挣扎在谢归忱看来如虫豸不值一提。
耳边只余鼓噪风声,甚至连眼前景物都在逐渐变得模糊,他无谓地张着嘴,却吸不进半点空气,指尖颤抖,半空中腿肉痉挛,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
沈栖游眼角淌下泪水,埋怨自己太过莽撞,就要这般再一次死在谢归忱手里。
他慢慢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懊悔,不甘,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绝望等待自己死亡之时,一股深厚的灵气从他被握紧的脖颈处剧烈灌入,极快的游走在身体每一处经脉,像一阵无法阻止的烈风,又似一场狂躁的洪水卷席。
沈栖游睁大双眼——
他知道这是什么术法,是乾相宗高级心法修炼至第九层时,探知是否被夺舍之法。
谢归忱对他起了疑心。
连沈栖游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结局,这具身体确实不属于他。他不禁想道,若被探出,谢归忱会如何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像三百年前一样杀了他吗?
他惶惶等待着审判结果,好在最后一股灵气穿过丹田后,谢归忱面容一滞,掌心收力,似乎终于打算放过他,口中喃喃自语:
“……竟然不是。”
他松开手,因缺氧而面色涨红的沈栖游摔落在地,他后怕地攥紧地面泥沙,一阵咳嗽后仰起头,大口大口汲取缺失许久的空气。
谢归忱仍不放弃,双眼阴鹜:“为何次次是你,当真如此巧合?”
沈栖游摇摇头,撑着身体后退数步,作惶恐状,“我不知宗主在说什么……”
谢归忱居高临下,又观察他许久,似乎想在他身上盯出几个洞来,须臾,才道:“算了,你走罢。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追究,以后此地你不许再靠近。”
沈栖游学着那些弟子害怕模样,感激涕零答道:“是,多谢……多谢宗主。”
沈栖游忙慌不迭离去,待回到弟子房,确认那几张传送符咒在慌乱之间被他成功带离,捡回一命般后怕心惊,喘息不止。
他不愿再遇见谢归忱,可事与愿违,第二日内门弟子与演武场练功之时,谢归忱再一次出现在了场外。
他一身玄衣,挽风不离手,只是立于一旁,便徒生一股浓重压迫之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往弟子皆战战兢兢,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宗主不是从来对新弟子不甚关心吗,怎的今日还特意来此?”
另一弟子道:“我也不知,许是例行巡视吧,你莫要再偷懒了,宗主看见了定不会饶你!”
唯独沈栖游知晓,他定是还未完全去除对自己的怀疑,今日再来,不过是想多试探些他底细。
近日由弘和长老亲传大弟子指导新入宗门弟子基础剑术修习,他向谢归忱作辑示意,例行询问宗主是否有事吩咐,得到否定回答后开始了今日教习。
宗主亲自观察弟子练习本是好事,可却苦了沈栖游——他日日所学皆是从前练习过千百次的剑招,更何况无论什么招式,皆能一遍习得。此处只需初学装装样子,在境界不过元婴的几位师兄眼中自是辨别不出。
谢归忱不一样,他修为高深,经验老道,自然一眼能辨别出真假。
为了不露破绽,沈栖游苦心竭力装作初学模样,一会收剑力度不足,一会出剑方向偏移,连教习的大弟子也心生疑虑,走近他身侧,关心道:“你前几日招式皆是一教便可领悟,我还觉得你天资聪颖,怎的今日差成这样?”
觉察谢归忱视线,沈栖游额间渗汗,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许是昨日未休息好的缘故……”
大弟子替他纠正剑姿,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是见了宗主紧张,才学不好剑的,”又朗声对众弟子教导:“此剑法虽是入门剑法,却是所有高阶剑法之基础,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不仅是乾相宗剑法,日后你们若自创剑招,也离不开这基础几式,千万莫要觉得学着简单而小瞧他。”
弟子连连应声道是,沈栖游刚想找借口今日身体不适,抬眼瞥见谢归忱从场外阶梯而下,直直朝他走来,连一并练习的弟子也讶然睁大双眼。
挽风剑鞘玄铁缀以金玉,剑身长三尺七,重四十两,光是远观乌黑剑身,便能觉其沉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压肩,抬肘,”谢归忱手握挽风剑鞘,剑柄压在沈栖游肘处,将他歪斜的手臂带回原位,“以腰、腿处发力,力注剑尖,以求达到最大攻势。”
沈栖游随着他纠正而保持姿势,直至谢归忱道:“下一式。”
他变换姿势,“啪”地一声,剑柄下一处,落在掌背。
“十三式,掌心朝上,小臂内收,腰与臂膊力道相反,以守为攻。”
“十四式,腕心用力,斜身抵刺……”
……
一日下来,沈栖游早已汗流浃背,谢归忱却像只是单纯教导弟子,练习结束便转身离去,没有一字多余。
身边弟子凑到沈栖游身边,问他何时与宗主关系这般好了。
沈栖游摇头,老实答道:“我不知,我与宗主并无私交。”
“你那日与刘桥比武,宗主不是也下场亲自问询了么?”
“那次只是误会,我早已与宗主解释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当真与宗主无其他关系?”
沈栖游未思考多久,答道:“当真。”
一弟子见他不似作谎,叹了口气,道:“唉,那看来宗主还真是单纯来教授新弟子的,得宗主亲自指导,这样的好事怎的轮不上我呢。”
其余几名弟子同样哀叹感慨,只有叶清崖将他拉出人群,道:“你不要瞒我,我早早便听闻过谢归忱性子,他绝对没有这样好心,你们究竟发生何事?”
沈栖游:“我真的没有瞒你,宗主此番,也许只是将我错认成了熟人,待他彻底查清,便不会再对我如此上心了。”
叶清崖欲言又止,最后叹道:“罢了,你不愿说,我不逼你,只是宗主亲自来教导你一事此刻想必已传遍宗门,你往后……小心些……”
沈栖游不解:“我为何要小心?”
“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姜怀?”
“记得,是宗主徒弟。”
“我进入宗门时便四处听了些八卦,其中便有他不少,且件件都令人……难以形容。”
“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清崖将他拉至小道一侧,低声道:
“都说这姜怀自被宗主收作徒弟后,早就对他心有所属,又仗着宗主徒弟身份为所欲为,不满他之人皆被寻了各种缘由惩治,简直将自己摆在了宗主道侣的身份上。”
“这倒也没什么,不惹他便是了,但后来他愈加过分,对宗主几乎到了痴狂的程度——”
“宗主今日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讲了什么话,他都要从他人嘴里想方设法知晓,若是宗内之人与宗主多说两句,便会被他各种寻着法子找茬,直到对方承诺再不敢如此才作罢。”
“之前有个对宗主心生好感的弟子,好不容易生出胆子去与宗主倾述情意,被姜怀打探到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弟子半月后双腿尽断,主动提出了离宗。”
沈栖游惊道:“他竟如此大胆?宗主也不管么?”
叶清崖:“宗主日日忙碌,哪有闲心管的这许多?何况他做事总是总是不留痕迹,真追查下去估计也没个结果。”
“而且……这些人,总归是主动去与宗主产生交集,你却不同。”
“你是宗主主动来寻,那姜怀资质不好,宗主本就没多少耐心,只有得闲才去指导几招,而你……才刚刚入门,便能令宗主亲自教导一日,那姜怀,此刻定是恨透了你,往后你需多加小心为上才是。”
沈栖游听得心惊,他本就是为探查灭门之事,不曾想还会惹上这个麻烦,他与好友谢道:“多谢清崖告知,我定会多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