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鹁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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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近黄昏,霞光铺满开来,群鸟归巢。modaoge
许潮音手里拿着一卷闲书走得谨慎。
她分明是能大大方方去瞧池商宿的,如今却像做贼一样。
万一被人觉着自己是去示好就糟糕了。
许潮音再望了望四周,她要百般确定。
人一旦有心事便草木皆兵。
等好不容易快走到池商宿的屋子,她方犹豫起来。
池商宿不领情怎么办?他要是生起气来,她可怎么着才好?
她往日还不知情,还怨着他,私底下对他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然林知云也不会想着法儿拉近他们的距离了,许潮音从来只做表面文章。
她原地踟蹰了一片刻,趁人不备推开了窗子,踮起脚把那卷闲书扔了进去。
总之她心意是到位了,至于能不能被池商宿发现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不过一会儿功夫,月儿升起,夜色降临,树梢有鸟鸣。
许潮音寻着声音找去,是一只几近掩于夜色中的鹁鸽,颈部的暗红正暴露着它的存在。
这鹁鸽是家养,主要用来戏乐。
怎么会出现在府邸?
许潮音可不记得在她小时的府里有人养这飞禽。
在她二八年华时倒是有谁送过她一只白色的鹁鸽,机灵乖巧,她喜爱得紧,连睡觉都想抱着。
眼前的鹁鸽胆子大得很,它脑袋左晃右晃,两只眼睛看着许潮音走近,转一转,张嘴又发出咕咕两声。
“难不成你还认得我?”许潮音走到树下,抬头看向它,困惑道。
那鹁鸽也低头看她,自是不可能发出人声。
许潮音才后知后觉,她问它哪里会得到解答呢?
可它倒是通人性,瞳孔再转了转,像在思考。
“咕”。
鹁鸽展翅飞离了树枝,叫声似乎在让许潮音跟上自己。
许潮音看了看周围,她寻着它,居然到了另一处,这并不是她熟悉的许氏府邸。
府里的地方很大,她没有处处都去过。
心生一丝恐惧,许潮音要跟的脚步收了回来,忍不住迟疑道:“但我根本不认得你。”
鹁鸽一看她犹豫了,急得上下飞来飞去,咕咕直叫,如若要有手有嘴,它早就推着许潮音去了。
“不行不行,”许潮音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去找别人吧。”
说罢,她赶忙往回跑。
而身后鹁鸽的振翅声分外响,许潮音怕它追上来,直埋着头只顾往前冲。
谁让那鹁鸽能听懂她的话呢?
在交战时期,鹁鸽尚能传递重要讯息。
别说还想把她往别处带,那和娘总说的牙人有什么不同?
她还不想才回到六岁就被拐了去。
“杪儿,你这莽莽撞撞的要去哪儿?”
林知云忙不迭地抓住就要冲过她身边的许潮音。
“散步……”许潮音喘着大气,“我在花园散步。”
可她的模样哪里像散步?
“娘看你是撞着邪了,”林知云无奈道,“让你在屋里读诗文呢,怎么跑出来玩儿了?”
“我读了,就是闷得慌,出来走走。”许潮音底气不足,她一个字都没看。
林知云将她发上的一片叶子拿了下来,叹气道:“你走得好端端的,叶子是风吹到你头上的……”
“我……”许潮音还欲辩解,见着林知云身侧的池商宿,便话锋一转,“哥哥,您好些了吗?”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林知云暗忖。
池商宿镇定颔首道:“郎中开了些安神药。”
他还需要安神?
许潮音看他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脸,想他比自己冷静多了,硬要说给自己开安神汤还说得过去。
许潮音当然不能说出口,她嘿嘿笑了两声,再回:“真好,说明哥哥没什么事。”
池商宿定定看她,没有出声。
一旁的林知云听来听去,愈发不可思议。
她心一寻思,忽而道:“月色正好,你们暂逛着,为娘的还要去看一眼厨房的鸡汤。”
“宿儿,你睡前喝上一碗暖暖身子罢。”她又叮嘱道。
林知云走得端庄,但却是极快,好似怕许潮音如往常一般做表面文章会反悔拉住她。
顿了片刻,池商宿蓦地正色道:“你要是想……”
他脸颊的乌青经过郎中的妙手已然消退了不少。
许潮音心中松了口气,忙摆了摆手:“我不喝。”
她想说晌午吃的现在还在肚子里呢,她饱得很,况且,林知云是知道她不喝鸡汤才不问她的。
“你……”
“我……”
他们两人要说的话正好撞到一块儿。
许潮音赶紧道:“您先您先。”
她现在客气得不得了。
池商宿却难得的皱眉不语,他看许潮音依旧耐心地等着自己开口,便怅然道:“你不用那么拘束。”
她这一下对自己改了态度,他居然不能习惯了。
许潮音只干笑道:“我没有啊。”
她不过是在学书上所说的兄妹相处,没曾想适得其反,池商宿是的确不领情。
难道他是怪自己拒绝喝鸡汤?
如今想起来,他是在看她吃饭时才松动冰霜似的表情。
许潮音越琢磨越歪,池商宿当然是看不懂她为何冥思苦想。
凝思片刻,他斟酌道:“你拿来的书挺有趣的。”
他黄昏时躺在床上听到“啪”地一声,定睛一看,窗竟被人推了道缝,而从缝隙中掉下来的则是一卷书,都说守株待兔,他是“守床待书”。
但书又没有长脚。
池商宿翻身下床,他捡起掉下来的书,第二页写得是许潮音的乳名。
池商宿平日里几乎不会去读许潮音爱看的闲书。
可此时,他不知怎么的来了兴致,悠悠地翻上几页,确实吸引人,难怪许潮音看得欲罢不能了。
“哥哥你看了?”许潮音听他说罢,敬语也忘了说,眨巴着眼睛,一副讶然的模样。
短短时辰内,池商宿不仅看了还给出了评价。
任谁被他人赞同自己的品味都会欣喜,许潮音也不例外。
池商宿瞧她莞尔一笑,心中像是被小爪挠了一般,他不觉浅笑着应了声。
月明风清,寒光乍破。
许潮音别开了眼,面前的少年不过十岁,她早知他多年后定会香风自来往,却是提前见了他亦有朗月入怀。
许潮音想着自己的心病一定是更重了。
她若是真的只有六岁许是好说,问题是她不止六岁。
她又忸怩了起来。
池商宿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他什么都没做错。
两人相顾无言。
晚风催人倦,吹散了心中的无名的愁绪。
有些事就是在一瞬间。
许潮音觉着与池商宿一并逛花园或许并不是件坏事。
然而她并不能任由这份心绪继续发展下去。
她有些贪恋了。
良久后,许潮音支吾道:“我……我有点累了。”
“好,”池商宿顺着她,语气变得十分轻柔,“娘说的鸡汤也该炖好了。”
许潮音转身要走,犹豫着再扭了头回来,她摸了摸鼻子,抿唇道:“哥哥好生休息。”
她没等池商宿回她,便步履匆匆回屋去了。
然而千般心思缠绕难解,迷茫中,她似乎又听得一阵耳熟的长叹,如飘如絮。
这第一天过得极累,可也算是过去了,许潮音任凭着寻晴“摆布”,她只愿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待她真正躺在床上时,反而怎么样都睡不着。
有没有可能醒来后她再次回到了大婚之日,所有皆是她南柯一梦?
许潮音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夜深得可怕,静得像是她听见第二声铃响时。
“咕。”
是鹁鸽!
许潮音不会忘记它的声音,它竟寻了来。
鹁鸽的身影映在窗的绢布上,它在来回踱步,好似要进来。
许潮音苦笑不已,连一只鹁鸽都能让自己心惊胆战。
她虽自我安慰着,但双眼紧紧盯着那小小的影子。
看着看着眼皮开始上下打架,一不留神,没强撑着,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到天亮。
许潮音忧虑的事没有发生,寻晴伺候她洗了漱,今儿将是崭新的一天。
早膳时,许潮音旁敲侧击宫鹤霄会不会来邀她玩耍。
池商宿听到,放了碗筷深深地看她一眼。
他侧脸的乌青隐隐约约,许潮音被他看得背脊一凉,只好心虚地喝了两口粥。
林知云柳眉微蹙,轻叹道:“小侯爷被顺忠侯关了半月紧闭。”
此话一出,许潮音心中有了底。
昨日顺忠侯虽没在生辰宴上表明,背地里怕是仍询问了眼尖的人。
定是有人见着了宫鹤霄与池商宿的事。
不说是不是知晓具体原因,小侯爷在自个儿生辰宴上揍了翰林学士府庶子的事确是不容争辩。
许潮音说不上是喜是忧。
她既怕宫鹤霄找她,又怕他不来。
两人若是就此形如陌路,对她来说便是另一种折磨。
“从你爹那儿听来,顺忠侯说小侯爷闹着说自己没错,”林知云夹了个肉馅的面茧到发愣的许潮音碗里,“他还说了,要是半月不见,杪儿定会伤心的。”
林知云的话说得有调侃之意。
许潮音的脸羞红了一半,她咬了口面茧,并不回应。
说不好是因为害羞,还是别的。
她不得不承认,听到娘亲说关于宫鹤霄的事,她仍会有所牵动。
今儿是好天,许潮音得了闲却没有打算。
她往日里都是围着宫鹤霄,现她一人了竟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
在花园里转悠了好几圈,没见着池商宿,倒又见着那只青黑色的鹁鸽。
它落在树枝上,正自在地整理羽毛。
许潮音蹑手蹑脚地方要绕过去。
“咕——”
鹁鸽发现了她,兴奋地就要朝她冲过来。
许潮音哭笑不得,不明白这鹁鸽怎么单单赖上了自己。
她捡了树枝去挡,但见鹁鸽忽地受了惊,翅膀一扇,调头飞向了别处。
“我是真的不认识它吧?”许潮音怀疑地喃喃自语。
鹁鸽似乎并没有恶意。
她再一侧身,惊得差点跳出半丈外——原是池商宿,他无声无息地,许潮音一点儿都没听见脚步声。
鹁鸽便是看到他,才惊慌飞走的。
它不是不怕人么?
“哥哥,你认识那只鹁鸽吗?”许潮音且平复了心情。
池商宿看着飞禽远去的方向,面色似有不悦,少顷后,他收了目光,不紧不慢道:“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