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
为免漏掉共犯,在场的妃嫔与宫人们暂时都不能离去,皇后直接宣召铁面司尊使柳冲进宫,将审问之事交给他。msanguwu
那舞姬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几句话就问出因果。原来她的祖父当年在朝为官时贪墨许多,当今陛下登基后,有意整顿,抄了这舞姬的家,当时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砍头,十五岁一下的男子则流放三千里,而适龄女子皆没入宫中为奴。
这样的罪奴,原本在其他人眼里是最低贱的,她能做到舞姬,说没人在暗地里帮一把,谁都不信。
然而舞姬一口咬定与旁人全无半点关系,那匕首更是她路过御膳房时顺来的,虽然经过辨认,那确实是御膳房用来处理菜肴的物什,但一个舞姬,怎能随意出入如此重要的地方,又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松松拿走凶器?
都不必柳冲说,人人都晓得有隐情,只是不知道铁面司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能不能撬开那张嘴。
而在确凿的证据出来前,周婕妤曾协理六宫,又亲自督促着排了这支舞,怎么看,她都是那个最有可能安排这场刺杀的人。
为了保证公允,几位皇子都在一旁,问到这里,三皇子不免十分凝重地道:“大皇兄,看来是婕妤娘娘失宠之后就对父皇心怀怨怼,若是在父皇醒转过来之前,求母后开恩,赐婕妤娘娘一个全尸,这事或许就能到此为止,若是定要等父皇醒来……这弑君可是要株连的重罪。”
大皇子看他一眼,“三皇弟说话还是谨慎些,要说株连,你我皆是母妃的亲人。”
三皇子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旁边二皇子身上,二皇子清了清嗓子,说话还是带着几分怯懦,“就是因为都是亲人,才不忍大皇兄被拖累啊……”
大皇子狠狠斥道:“是不是拖累还没个准话,怎么你就给人定罪了?难道你的本事,比柳大人还厉害许多不成?”
二皇子从小就不敢招惹这个兄长,这会儿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喘了。
皇后的声音适时响起,“好了,陛下还没醒,你们兄弟之间倒先口角起来,柳大人会继续审下去,等陛下知道结果,自有定夺。”
如此等待了小半个时辰,皇帝醒转过来,见昭宁带着沈轻晏守在一旁,第一句话就是“此事不宜闹大”。
昭宁一面让人去告知母后,一面答道:“父皇放心,如今整个皇宫只进不出,柳大人亲自来审,自有母后与铁面司一起把控着。”
正说着,皇后带着柳冲匆匆赶来。皇帝静静听完那舞姬述说的一切,只说了三个字,“查到底。”
柳冲躬身领命,沈轻晏心中明白,这就是要不顾一切代价摸清刺客背后的人。
皇后安抚道:“有柳大人在,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只是陛下先前就为国事操劳,夙兴夜寐,臣妾想着还是该好生将养一阵。陛下龙体安康,才是万民之福啊。”
皇帝闭了眼,沉沉道:“就照皇后所说,朕好好将养,也顺便看看诸皇子的能耐。朕休养期间,就暂由大皇子监国,二皇子三皇子辅佐,若有紧要大事,柳冲可直接向朕禀报。”
皇后怔了一下,“陛下,臣妾不解,大皇子?”
皇帝颔首,“就是大皇子,传朕口谕罢。”
皇后虽然不快,但并不显露分毫,只照着皇帝的话把消息递出去,并明确告诉当晚所有目睹了刺杀的人,皇帝有上天庇佑并未受伤,不过想让皇子们历练历练,才趁此机会暂缓开印。
等皇后回到暖阁,皇帝已再度睡去,太医们说陛下的伤着实严重,恐怕接下来几日都会有反复高热,皇后自然要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可回头看到自己的女儿女婿,不免又心疼,催他们回府歇息。
昭宁也心疼母后,但这次很听话,拉着沈轻晏告退。
本来碧琴绯月还有些疑惑,想着驸马对付这样的伤有经验,好歹能帮上忙,谁知第二天,她们就全明白了公主的所作所为。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皇帝在除夕夜遇刺受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后早有准备,安排了不少假消息一同散布出去,大家看到嫡公主并未留下侍疾,又觉得皇宫守备森严,便是有刺客,也不可能得手。
一时间真真假假难辨,昭宁的态度竟成了关键,就连大年初三去三皇子府探望嫂嫂,易岚月挺着个大肚子还颇为感慨地说:“虽然六皇妹从前就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孩子,但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现在行一步路,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思索。”
昭宁自觉这是该承担的,也不多言,更不提易家之前的劫后余生,只把给孩子准备的各类精巧物件儿拿出来与易岚月一同赏玩。
离去前,正好碰上回府的三皇子,见到妹妹,他忍不住苦笑,“不如再留下来陪你嫂嫂用个饭,我这些日子是不能得空了,这不,本来是去鸿胪寺,顺道回来看她两眼,待会儿还要进宫向大皇兄复命。”
昭宁讶然,“年还没过完,大皇兄就已经忙碌起来了?”
三皇子道:“不知父皇要怎么处置婕妤娘娘,总之大皇兄愈是心安理得忙于政务,愈是显得婕妤娘娘无罪。”
昭宁却觉得,父皇这一次,并不会轻易放过周婕妤,不论大皇子怎么“显得”都没用。
而此时此刻,乾兴宫东暖阁里,皇后亲自喂皇帝喝下最后一勺药,随即从宫女手里拿过帕子,轻轻擦拭皇帝的嘴角。
“这种事交由宫人们做便是,这些日子服侍朕,你也憔悴了不少。”
皇后在金盆里浣手,眉眼平和,“服侍陛下也是好些人求不来的福气,臣妾亲自做这些事,时不时想起来从前和陛下相濡以沫的日子,心中温暖。”
皇帝叹口气,“从前皇子府里只有朕和你,可不就是相濡以沫。朕知道,自从登基,很多事情都委屈了你,这次朕让璋儿监国,你也没有再多问一句,心中想必是有所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