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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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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氏姐妹被冯氏派人送出门后,叶婉云自然也一同上了侯府的马车,一路上她伏在叶初云身上,泣不成声,怪自己不该去和钱氏兄妹打那马毬,怪自己不该去换衣裳,怪自己不该和他们去蔷薇园子,怪自己愚蠢……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都已来不及了。moweiwenxuan

    叶初云以前的恶名还只是让她难以嫁人,让她暗里被孤立、被取笑、被奚落,这一次被当众撞破对男人投怀送抱的丑事,还被这么多世家子看见了衣衫不整的模样,却会让整个临安都会将她视作伤风败俗的女人,以后任何人都可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骂她□□,她这辈子,再难在人前抬起头来。

    “姐姐,我对不起你,我、我、”叶婉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要去、去杀了秦氏和叶秀云……”

    “婉儿,快到侯府了,”叶初云开口,声音却毫无波澜,从余家庄子出来后,她就出奇的平静,一路上只是握着叶婉云的手,直挺挺地坐着,没有说话,没有流泪,甚至没有表情,“我只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叶婉云勉强抑制住了哭泣,抬头看向她。

    叶初云也将空洞的目光移向了她:“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你和汐儿都绝不能将此事告诉外公。”

    “为、为什么?没有外公,姐姐你要怎么办?”叶婉云急道,“外公来了可以主持大局,他可以帮姐姐查明真相,证明姐姐的清白!”

    “婉儿,”叶初云怜悯地看着她,“这件事,我已经从头到尾仔细想过了,外公来了也无法帮我证明清白,至多护我少受些罪。可他年纪大了,你难道忍心看他再因为我的事,在叶廷文和秦氏面前受辱吗?”

    “可……”

    “到了。”叶初云截住了她的话,辚辚的马车声缓缓停下,她掀开车帷一角,唤了一声御马随行的林希明,林希明正担心车内情况,见她唤自己,立刻靠近马车。

    “希明,将婉儿带去你们自己的车里,后面几日,无论侯府发生什么事,都莫要让她出门,汐儿那边也烦你带信了。”

    林希明是聪明人,一下便听明白叶初云这是要跟叶婉云和叶汐云以及他们两家彻底划清界限,独自承担一切,他默了默,真心诚意道:“谢谢姐姐,您多保重。”

    “姐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叶婉云听着他们的对话还未反应过来,就哭着被叶初云推下了马车,林希明已先一步下马,这时一把抱住她,迅速将爱妻带回了跟在后面的林家马车内,接着,他也不再骑马,一声令下,林家马车只在侯府前停留了片刻,便挥鞭绝尘而去。

    “小姐……”灵均二人在车内泪眼汪汪地望着叶初云。

    叶初云轻轻舒出口气:“均儿,有两件事要你去做,一是马上去找杨叔,告诉他务必不能把今日之事传信给外公,二是回来后,和嬷嬷将院子的人再好好查一遍,尤其是能进我内室这几个。至于灵儿,你就苦一苦,再陪我跪一次祠堂吧。”

    “小姐……”均儿听完哭着扑到她身边,她有心想陪主子去跪祠堂,可她也懂得叶初云交代自己的事更重要。

    “去吧,”叶初云叹了一声,“不要耽搁了。”

    -

    均儿离开后,剩下的主仆二人便也下车进府。

    回到含章院,孙嬷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她们回来得这样早,又是这般模样,脸色已是巨变,叶初云却只让她等均儿回来再问,接着便将其他人全都屏退,沉默地由孙嬷嬷和灵儿为自己取出一身雪白素衣,换下脏破的紫衫,又将头上身上的金银珠翠全部摘下,只用一根木簪簮住发髻,脸上脂粉亦全部洗净。

    做完这一切后,叶初云安抚了孙嬷嬷一句“没事的”,便和灵儿往府中叶氏祠堂走去。

    叶氏是已延绵了两百多年的江南世家,前朝时,也曾出过一代家主位及宰辅,开枝散叶,盛极一时;之后几经起落,直至叶初云曾祖时,因随太祖创立大周基业而再次封侯,可等叶初云的祖父叶成德继承侯位后,却又因在永熙帝面前说错了一句话,差点被降下大罪。后来,是英国公傅逖念在当年的同袍之谊在圣前求情,又将自己唯一的爱女傅岚儿嫁给叶廷文,这才保住了叶家的爵位。

    叶初云站在堂前,目光扫过一排排的先祖灵位,最后落在了傅岚儿的牌位上,叶家也不知什么原因,自叶成德这一代起,便一直子嗣不兴,叶成德自己的三个儿子只养活了叶廷文一个,他的两个庶弟和其他族兄弟也都不过一二子,到了叶廷文这一代,族中男丁愈见稀疏,而傅岚儿作为宗子之妻,更是连生三女。

    叶廷文正是捏住了这一点,肆意宠爱生了儿子的秦氏。

    “小姐。”祠堂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灵儿紧张地唤了她一声。

    叶初云心中冰寒愈甚,她一直在默默算着时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

    “孽障!你还敢站着!”

    叶廷文气势汹汹地踏进了祠堂正堂,几步走近,声如洪钟,喝道,“做出如此辱没家门之事,丢尽了叶家颜面,还不在列祖列宗面前跪下请罪!”

    叶初云却不仅没有跪下,反而缓缓转过身,乌黑的眸子直直与叶廷文对视:

    “在跪下前,女儿想先在列祖列宗前问问父亲大人,从城外余家庄子到水师衙门跑马也要近一个时辰,从水师衙门再回侯府又要半个时辰,您是怎么这么快得到消息,又这么快回来的呢?”

    “!”叶廷文一噎,他本是挟着雷霆之怒,自以为这次定能将这长女压得丝毫翻不了身,没想到因为太过急切,不意露了破绽。

    不过,这次不同以往,露了破绽也无关大局,他立刻冷笑一声,“你还问我怎么这么快回来,若不是你做的丑事太过丢人,我至于这么赶着回来收拾烂摊子吗?跪下!”

    “呵,”叶初云看着他,她原本还带着一丝微渺的希望,叶廷文对今日之事或许并不知情,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么多年,他这个父亲为了扶正秦氏,一直变着法地打压她,甚至配合秦氏给她立了一个刻薄恶毒的形象,但叶初云总以为虎毒尚不食子,自己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再如何也不至于真要彻底毁了她……

    “今日之事事实如何,究竟是谁辱没家门,我们心里都清楚,将来入土,父亲可以自己去地下向列祖列宗说明,”叶初云字字泣血道,“叶廷文,我只想当着母亲的灵位问一问你,当年祖父带着你,在外公面前求娶母亲时发下的誓言,你竟丝毫不记得了吗?傅家于叶家是天大的恩情,你竟丝毫没有感恩吗?啊!”

    “逆子!”

    叶初云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便被叶廷文狠狠一巴掌掼到了地上!左脸上霎时浮出鲜红指印,嘴角也溢出血来。

    “小姐!”灵儿惊呼一声,猛得扑到叶初云身上,只怕叶廷文还要再动手。

    “好你个不孝女!就凭你直呼我名这一项,我今日便是打死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叶廷文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眼里迸出深深的愤恨,“还敢跟我提什么天大的恩情?那恩情是给叶家的,是给我爹的,不是给我的!当年我和玉燕情投意合,本该是一对眷侣,却被傅岚儿这贱人横插一脚,她毁我姻缘,还要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嘴脸,还想要我上赶着求她?我呸!”

    “你!”叶初云没想到他竟能说出如此无耻之尤的话来,更没想到原来,傅逖对叶家的大恩竟只在他心中种下了仇恨,她捂着脸厉声道,“没有外公帮你保住爵位,没有我娘带来的万贯家财,你以为秦玉燕还会跟着你?”

    “玉燕当然会跟着我,”叶廷文终于将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恨揭了出来,只觉畅快极了,得意道,“爵位和家财现在都在我手里,以后会在晟儿手里,她只会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我!而你,你今日做下这等妓子般的下贱事,我叶家绝不允许你再出去丢人现眼,这辈子就呆在你那小院子里吧!阿桂!”

    他自觉这一趟已发泄尽兴,见叶初云红着眼再说不出一个字,心情更好,高声朝门口吩咐道,“叫两个人,给我守在门口,让大小姐好好在这儿跪上三天再说!”

    说罢,也不顾忌是在祠堂里,大笑着扬长而去。

    “小姐,快起来,地上凉……”灵儿流着泪说道。

    叶初云半靠在她身上,胸脯剧烈起伏着,许久,终是没忍住,眼角滑落两滴清泪。

    -

    时间在空旷而寂静的祠堂里,总是比外面流逝地更加缓慢。

    第二日时,叶初云的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到了这天夜里,灵儿依旧与前晚一样,将几个薄薄的蒲团排列在一起,

    “小姐,睡会儿吧?”

    叶初云点了点头,缓缓从跪着地方,挪到那几个蒲团上,正准备躺下去,忽听门外一声轻轻的“叶姐姐”,她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紧接着,祠堂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迅速闪了进来,门又被合上了。

    “叶姐姐!”

    叶初云和灵儿都震惊地望着从大门进来的晏昭。

    “放心,外面那两人被迷晕了。”晏昭立刻解释道,而后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快速走近几步,在叶初云身边半跪下来,刚要开口问她如何,神色突然一变,“叶姐姐,这是叶廷文干的?!”

    叶初云这时反应过来,是她被叶廷文打的那一巴掌还未消肿,她连忙侧了侧身,想将那半边脸藏起不让他看见,同时又急道:“少煦,你来做什么?要是被发现了,连你也会被拖累的,快出去!”

    “叶姐姐,我是来帮你的,我不走,灵儿你去门口守着。”晏昭明白时间有限,极为坚决地说完,又忙将外边的事告诉她,“叶姐姐,叶家和余家已经认定那天的事是你做的,叶廷文召集了叶氏宗族长辈,准备明天下午在侯府正堂宣布对你的处罚,他不仅要将管家理事的权力交给秦氏,还要将你禁足在含章院内一年!”

    “我猜到了,”叶初云垂下眸子,“等再过段时间,他便可名正言顺地将秦氏扶正,没人能再阻止他。”

    “他不会得逞的,”晏昭见她低沉,急切道,“叶姐姐,你别放弃,我来就是告诉你,我和阿璟已经找到一个人证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你们找到我院里偷象牙印章的人了?”叶初云问。

    晏昭惊讶于她的敏锐:“叶姐姐怎么知道是这个人证?”

    叶初云苦涩地笑了笑:“这两天,我已将这事原原本本想了好几遍,这个圈套设得确实精妙,无论是那些和婉儿在一起的贵女,还是马毬场边的奉茶婢女,以及我碰到的蔷薇园子前的洒水婢子,她们其实都没有说谎,又何来人证一说。”

    钱氏姐妹、姚钰儿等人以及厢房里的两个婢女、被叶秀云派去叫人来蔷薇园子赏花的婢女,应当是根本不知情,只是被叶秀云引导着极为合理地一步步往下走,而那将茶水倾在叶婉云身上的婢女和她碰到的洒水婢子虽被收买,但两人并未说谎,只要自己不傻到承认什么,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证据。

    “我院里的人是谁?”叶初云又问,“你们是如何找到的?”

    晏昭叹了口气:“是那个叫雪娘的侍女,那天我一回来就听说叶姐姐已经被看在祠堂了,就只好暗中去找了均儿,听她说了,方才知道姐姐自上次生辰宴一事后已经开始在查院内的奸细,于是我与均儿、孙嬷嬷理了一遍几个可能的人,阿璟又略施小计,先确认了人是雪娘,之后我和阿璟又对她用了些手段,这才逼她说出了实情。”

    “雪娘?她为什么?”这个名字大大出乎叶初云的意料,雪娘亦是从小就跟她身边的,是除了灵均二人外,她最亲近的婢女。

    晏昭不忍地望着她:“这个雪娘在几个月前跟叶侯爷身边的阿桂好上了,而且还被阿桂诱/奸,已经怀了阿桂的孩子,所以不得已……”

    不得已只能出卖主子,来保自己。

    叶初云明白了,而她竟还不能全怪她,若不是她这个主子不能帮她讨回公道,她又何须如此?

    微微闭了闭眼,叶初云敛住神色,继续问道:“但是光有雪娘作证不够,你们怕叶侯爷像上次生辰宴那样倒打一耙,说雪娘是被我胁迫,故意要诬陷秦玉燕是吗?而且即使证明印章是被盗的,可那天我确实倒在了余子繁怀里,你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吗?”

    晏昭见她什么都猜到了,愈觉心痛:“是,但我相信叶姐姐绝不会真的对他投怀送抱!”

    叶初云心中感动,没想到他如此难相信自己。将那洒水婢女如何下药的事解释清楚后,她又道:“那迷药浅淡清香,我一时大意,只以为是她在花园中劳作久了才沾染的味道,如今定然已找不到证据了,雪娘的证词也一定会被叶廷文推翻。”

    “可恨!”晏昭听完,眉头皱得愈紧,“叶姐姐,你还能想到任何其他的证据或法子吗?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为你试一试!”

    叶初云迟疑了片刻,她本已放弃,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外人愿意这样为她抗争,她荒芜的心田里不由又萌发出一种渴望,她抵御不了。

    “这件事,确实有一个办法能证明我的清白。”

    “什么?”晏昭马上问道。

    叶初云:“去找余子繁,让他主动说我那天确实是不小心跌倒,再配合雪娘的证词,就证明我的清白。”

    “他?可他那天就……”晏昭显然对余锐衍那天的表现很反感。

    叶初云眼里黯了黯:“他只是误会了我,应当也并不想看到我落到此般境地,只要能向他证明确实有人想陷害我,我想,他会帮我的。”

    说到这儿,她抬眸看着晏昭,“两个月前那次雅集上,有人曾故意将他引到府里的清风亭与我相遇,我已找到了那个传话的小厮,秦氏本来给了他一大笔钱离开临安,但那小厮的老母病重无法上路,滞留在了城外一处农宅中,我一直没有打草惊蛇,这次若能将他和雪娘都带到余子繁面前,不说相信,但至少他也会怀疑事情的原委,兴许会愿意为我出面解释。”

    她与余锐衍这两年已没有任何交流,秦玉燕为了让余锐衍中计误会她,不得不在那次叶府自家的雅集上先行铺垫,却正让她拿住了那人。

    “原来那秦氏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晏昭听明白后,精神一振,“好,叶姐姐,我今晚就去找余子繁!”

    “你去没有用,”叶初云却又说,见晏昭疑惑,她的面上微微浮起些粉晕,低头轻道,“如今城中已有你我的流言,你去,他不会信的。”

    晏昭愣了愣,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脸上也是一红。

    叶初云又抬起眸子:“现下这城中,能做这件事的恐怕只有齐王爷了。”

    只有李元璟与她几乎无关,身份和为人也足以让余锐衍信服,还能压得下冯氏的反对,最关键是,也只有他还可能看在晏昭的面子上,愿意帮她。

    “阿璟?”晏昭只思忖片刻,便领会了她的意思,可李元璟虽然答应了帮忙,目前为止却都只是暗中出手,若要他直接去找余锐衍……

    “若王爷不便出面,”叶初云见他为难,连忙对他温柔地笑了一笑,“也没关系的,其实,这事后我自有一些打算,不会真被拘在府里,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

    晏昭早知会仙楼私产的事,叶初云这么一说,他便大约猜到了她的打算,可那样的话,叶初云这个名字和身份所背负的耻辱却永远无法洗刷,他蹙起眉心,立即道:“不,叶姐姐,我会想办法说服阿璟的,即使、即使他不帮忙,即使只有雪娘一个证人,我也要为姐姐据理力争一番!”

    “你,”叶初云见他这样真挚坚决,眸中有了些湿润,语声亦哽咽,“你这是又是何苦呢?会连累你的名声的。”

    她眼中的点点水光被祠堂里暖黄的烛光映亮,苍白秀丽的脸上是自六年前余锐衍最后一次偷偷来见她时,再未在人前显露过的脆弱。

    晏昭只觉心中一下又恸又柔软,手臂抬了抬,但被他自己克制住,只又靠近了些,温言道:“我一个男子才不在意这些,而且,被叶姐姐连累,也是我自己乐意。”

    “少煦……”晶莹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

    叶初云仰面看着他,泪眼朦胧,凝噎难语。

    晏昭再控制不住冲动,伸出双臂,一把将眼前坚强又柔弱的人紧紧拥入怀里,

    “叶姐姐,别哭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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