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桂花米酒
《表姑娘》最快更新 [lw77]
“去省城？”苏玉瑶陡然听到，她想都没想过。fanghuaxs
之前，还在乡下时，她认为桐县已经很好了，现在大姐居然提议让她去省城。
“我可以吗？”她想说，自己从没走过这么远的地方，不认路，也不会说官话，走到街上都是被人笑话的“乡巴佬”，所以她犹豫了。但是，她又是很想去的。
“这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想去，就连京城长平都去得！”瑾卿这样说。
“可是，我连自己的一分体己都没有，现在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您们给的。”
苏玉瑶还在纠结，当着舅舅舅母和瑾若表姐的面，她还是有推脱之意。如果去省城，花销更是不小，她有点过意不去。
一家子围坐在正屋里闲聊，舅舅在喝茶，“哎呀，你这个小丫头也是的，你是我们的侄女嘛，你阿娘把你放在我们这，我们理当照顾你嘛。”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但听上去就是让苏玉瑶很是安心。舅母正在看一本食谱，她也笑盈盈地看着她，“对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知道你是个求上进的好孩子，但现在就让你出去立门户，岂不是要让你哥哥姐姐几个羞死了？除了瑾卿，他们都尚在求学之中……”
沉吟了一会儿，舅母忽而又开口道，“若你真想靠自己有个进项，不如把你擅长的手艺拿来赚钱，你这一两日将柚子糖和蜂蜜柚子茶多做些，放本草堂外头卖，这样等你从省城回来，不就可以有银子收嘛？”
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好，药房卖些药膳小零食，无论怎样都说得过去。只是这一开始的价格不能太高了，借着本草堂的势，也还是有一定的收入。
“正好”，瑾若拍手称快，“年底药局就要有选拔了，阿瑶妹妹不在的日子我就去跟着爹爹学开方，也给你的零嘴小摊儿当掌柜，挣的钱嘛……嘿嘿……”
“对半分！”苏玉瑶怕二姐说她小气，便抢白道。
“哈哈哈……”瑾若笑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呢，你又不在，我吃多少你也不知道啊！”
玩笑归玩笑，苏玉瑶当真是做了一斗的柚子糖块，定价也定成了五文钱一斤，因为柚子壳还是上次那个乡下老伯匀给她的，她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些辛苦钱。
“放心去省城吧！”舅舅拍着她的肩道，“你们小女娘就是要多见世面，不要一直在这闺阁之中，你二姐将来也是要去省城的，你就当先去给她打个前站嘛！”
苏玉瑶看向了大姐：“你要教课，我去了你还要照顾我……”
“不不不，我知道自己做饭有多难吃，你去了还可以做饭给我吃呀，而且省城的书局膳食相关的书籍更多，说不定你还可以琢磨出来更多美食花样出来呢！”
就是这句话一锤定音。雪茶也与她一同去，主仆俩收拾了满满两个大包裹。虽然瑾卿一直说省城里什么都不缺，若缺了现买都来得及，但苏玉瑶却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能省则省，而且有些东西自己在家用得很趁手，一时新买的还不一定合心意，瑾卿也只得由着她。
一路都是坐马车，饿了便吃带的干粮和点心，困了便就着车内的软枕半躺着睡觉，还未行进到一半时，苏玉瑶已没有了出发时的尴尬。雪茶也和大姐的侍女木香熟悉起来。
一大早出发，午后方进省城城门，苏玉瑶第一次到省城，她难免会想起当时她第一次路过县城城门时的忐忑，可这一次却有大姐贴心地牵着她的手，和她共同面对。
而且大姐将“杏花女子书院”的门牌一拿出来，城门的守卫便立刻放行了，都进了城门，苏玉瑶看过去，都还见那守卫向她行礼呢！
“大姐真厉害！”苏玉瑶由衷地说。
瑾卿读出了她眼神里的羡慕，按了按她的肩道，“不过是国朝历来的尊师重道传统罢了，旁人敬我，只是因为我‘夫子’的身份；你以后也可以的，要做就做一个有名有姓的仁义商人！还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女娘，到时候不止是这些守卫要对你行礼，恐怕尊贵如王公贵族，也要对你礼让三分哟！”
“嗯！”苏玉瑶把大姐的话听进去了，但表面缺十分平静，因为她知道，只有先把眼前的小事做好，才能去谈以后。
进得城门以来，官道上便是金桂飘香，沁人心脾。
苏玉瑶甚至都有些醉了，忽而雪茶眼尖地喊：“表姑娘，瞧，蜂蜜柚子茶！”
木香也凑过来：“是呀，这可是省城里最火的一家饮子店，分号全城几乎开遍了呢！”
她俩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不就是变相要姑娘给她们买饮子喝嘛。
“哈哈哈”，瑾卿也很大气地笑笑，“走，一人一杯！”
苏玉瑶喝在嘴里，才发现当日大姐是为了给她自信和勇气才说她做的和卖的没什么两样。今日她喝了，才知道还是有些差距的。
可她随后又自己想开了，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能做出来就不错了，好喝不好喝的，以后多实践几次不就好了吗？
等一瓶清香的饮子喝完，她们也就到了目的地——大姐瑾卿在书院一条街上置办的小宅院。
门口的匾额上有“卿园”二字，合了大姐的名字；走进去，一间正房，两间小厢房，另有后厨一间，格局虽小却很雅致。
“大姐，我喜欢这里！”苏玉瑶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到一个新鲜的环境，马上就有了小孩子才有的新鲜与活力。毕竟她才十二三岁，原先的少年老成，都是因为家庭原因，而如今这份少年人本该有的纯真，被养出来后，便很可贵了。
到了省城的第二日，瑾卿便要日日去书院教课了，闲人便只剩下苏玉瑶主仆俩。哦，还有一个木香。
雪茶已经和木香很熟了，她一口一个“木香姐姐”地叫着，要木香带着自己和姑娘去逛逛大街小巷。
原本，这也是姑娘去书院后，给木香下达的任务，三人便一同出行，而原本她想到省城来照顾大姐的饮食起居这一想法，也被瑾卿堵了回去：
“若当日我不那么说，你能安心跟我出来嘛？到了省城就好好玩一玩，午饭我一向都在书院吃的，你们玩儿了之后晚饭随便给我带点回来就好。”
“桂花好香啊！”快到中秋了，街道两旁的桂花树全部盛开了，原本的暗香变成了明目张胆，街上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苏玉瑶心情也明媚起来。
“这里的桂花还可以摘吗？”她问木香，因为她看到有几个老太太站在一棵开满花的桂花树下，几乎是伸手就可以摘到。而不远处有几个巡城的官差从她们身边走过，反而还笑盈盈地跟她们打招呼，这在苏玉瑶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从前在乡下，那些官差哪次跟她们这等百姓说话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可以啊”，木香跟大姐一直呆在省城，至今已有四五年，所以她知道得更多些，“不过也就只有这个季节的桂花可以摘，姑娘说是因为时令到了，寻常人家也要添一点贵气的，不然桂花的花期短，落在地上也白糟蹋了……”
“老婆婆，您们摘了桂花回家做什么啊？”苏玉瑶鼓起勇气走过去和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攀谈。
原本在乡下时，阿娘会偷偷地摘一些桂花回来做成香囊，她对桂花的认识也就仅限于此。
老婆婆转过身来，见苏玉瑶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便也很和善地告诉她，桂花可以做成糕饼，还可以做成酥酪、桂花米酒，还有专门卖的桂花蜜。
“桂花米酒甜度恰好，很适合你们女孩子喝哦！”
苏玉瑶谢过了，便对雪茶和木香说，“要不我们也摘点桂花？回去给大姐做桂花米酒。”
“快到饭点儿了”，苏玉瑶就近找了一家小面馆。面馆老板听说她们一会儿要去摘桂花，还送了她们几个布袋子，用来装新鲜桂花，既透气又新鲜。接着她们便兵分两路，她独自一人去书局，找到有“桂花米酒”做法的书籍，便买上一本。这一类的书籍因为是面向中馈夫人和厨娘们的，图多字少，她能看得懂。书比较贵，但二姐和大姐都跟她说过，“买书不要吝啬钱，这些都是正当该花的，不必心疼”，她便心一横，花了八十文买了下来。接着又去布坊，这回直接买了布和几个成品的小香囊，等她一切妥当再回到小面馆在的那条街时，雪茶和木香早已经摘好了两大袋子桂花，就等她回去了。
回到小院，苏玉瑶便迫不及待想要开工。
“我打算做点带回去给舅母和二姐，再给大姐留些……”
她算了算日子，离中秋还有十日，做两坛新鲜的米酒时间是够的。可就怕一次不能成功，所以就要格外谨慎。她去米店买了十斤糯米，先拿了两斤米来试验。
她把两斤糯米煮熟后拿出来用手打散摊凉，再兑上两小碗冷开水，到米饭彻底凉透后再撒上一粒酒曲粉，下一步便是加桂花了。
“雪茶，将陶钵拿过来，擦干水，我要将这点糯米饭放进去了。”
雪茶依言照做，她将陶钵里的糯米饭中间用擀面杖戳了一个洞，“好了，下一步……木香烧水灌两个汤婆子，雪茶找一找卧房里床榻上的那床多余的棉被。”
等这些东西都就位后，她便将汤婆子压在陶钵下面，然后用棉被将它们都盖起来，放在厨房的石板角落里，“嗯，要随时往汤婆子里灌热水，两日后再来打开。”
在这等待的两日里她也没闲着，而是和雪茶、木香二人一起做起了桂花香囊来。
折下来的桂花早就晒干了，还是金桂、银桂和丹桂三个花色，苏玉瑶将三种花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果然还是金桂最香，咱们先分别单独做一个，再混合做上两个大的，送给舅舅和舅母。”
比起做桂花米酒，桂花香囊便简单多了，只需要将晒干了的桂花往现成的香囊里装便好了。但苏玉瑶闲着也是闲着，便又将买来的布都做了香囊，最后拢共有十个之多。
她将其中一个有梅花图案的香囊挂在了大姐的卧房，又让雪茶和木香分别挑了一个，“好了，剩下的我都在中秋时带回去。”
当然，带回去的远远不止香囊。还有一大壶桂花米酒。但苏玉瑶更喜欢其他店里见到的名字——“桂花酿”，瑾卿下值回来，便与她小酌两杯，甜丝丝的，又不醉人，喝了也不易上脸上头，“等天气冷了，再用小火炉煨着，要喝的时候便都是暖暖的了。”
“有没有想过给你自己酿的米酒取个名字？”瑾卿问她。
苏玉瑶不解，不就叫桂花米酒吗？瑾卿便告诉她，有了自己名字的米酒，以后倘若要拿去卖，便就有了自己的招牌了，这样多好啊。
但苏玉瑶老老实实地说，她还没想这么多，“等我以后做熟了，有了想法，再给它取嘛。”
“也成。”瑾卿觉得这酒实在温润绵密好喝，便也没拦着苏玉瑶给她留下了一大壶了。
等到了真正的中秋佳节，一家人共赏圆月时，舅舅和瑾衡表哥也跟大姐一样，喝了很多。
大姐没回家来，她要留守书院，于是苏玉瑶便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香囊奉上，直说针脚粗陋，权当自己的一片心意。瑾若许久不见她，倒是想念的紧，苏玉瑶不管做了什么，她都觉得“甚好，甚好”。瑾衡却多拿了一个，“我与润舟兄最要好了，阿瑶妹妹可否将剩下的桂花米酒送与我，明日我与他畅饮一番。”
可第二日表哥傍晚时回家来，他腰间的香囊却不见了——那是昨日苏玉瑶送给他的桂花香囊。
“哦，应该是落在润舟兄家里了……”瑾衡歪着头想了想。
苏玉瑶心下一惊，瑾衡却道，“无妨，倘若来日润舟兄问起，我就说是家母所赠，就应该能避嫌了。”
苏玉瑶应了，她在心里想，嗯，不过一个香囊罢了，也不打紧，送就送了吧。
到了这日夜里，苏玉瑶正将二姐帮她卖柚子糖的钱，一共一百文，换成的十颗银瓜子，放进自己用完了的脂粉盒子里。
却见舅母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封信笺，“这是你阿娘从梧州给你寄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