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毕拉仟玛努彦
一时间,数十对尖足刺得舌头一阵麻痒,我不敢细嚼,直接一股脑吞入了肚内。czyefang
见我吞得有些艰难,那姑娘建议道:“你若实在难以下咽,便将蜈蚣捣烂,和水吞服。”
我摇头苦笑:“那些蜈蚣捣烂后尽是浓汁黏液,看上去反而更恶心。”
没等姑娘回我,一旁的奇克图忽地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毕拉仟,这次来是打算到伊勒呼里山采药的。”
奇克图点了点头:“原来是南边来的。”
一般在鄂伦春人内部,根据所居区域的不同,会有不同的称呼。比如在呼玛县附近,鄂伦春人就自称为库马尔仟,“库马尔”是地名,“仟”是人。
所以毕拉仟的意思就是说,她是来自逊克县一带的人,而逊克县就在呼玛县南面。
二狗子当然听不懂鄂伦春人内部的语言,甚至还误以为“毕拉仟”是那姑娘的名字。在奇克图解释了一番后,他才恍然大悟。
紧接着,二狗子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玛努彦。”
奇克图点了点头:“逊克县离这里可不近啊,你来伊勒呼里山是采什么药的?”
玛努彦回道:“采些山参。”
奇克图眼中金光一闪,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当下不动声色,又问道:“你是萨满?”
玛努彦轻声一笑:“现在哪里有什么萨满了,咱们这地方的人生了病都去卫生所,有难处都找县委,基本上都用不着萨满了,再说前些年把神服、铜镜都封进山了,谁还会萨满那一套啊。”
奇克图一指她手中的狼皮鼓:“可是你这鼓却是萨满起神用的鼓。”
“这鼓是我上山采药的时候捡来的,下山路过这里,见到院子里有这么多蛇,就随手拿来试用了一下,想不到还真有效果,倒也稀奇。”
奇克图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知道萨满起神、跳神时的种种情状,玛努彦刚刚击鼓、蹦跳,整个举止神态正是萨满起神的模样,而她却对此矢口否认,也不知是因何缘由。
此时那些身中蛇毒的知青渐渐醒了过来,但仍然神志未清,奇克图赶紧招呼附近的邻居把他们都送去了卫生院。
我腹部的伤势不重,只有两个浅浅的红点,况且吞下了一条蜈蚣,总算捡回了条命,因此一直忙着照顾那些伤势严重的知青。
奇克图和玛努彦则留在院子里,负责将那些野鸡脖子都装入竹篓之中,送去山上放生。
按理说这些野鸡脖子害死如此多的人,若不将它们尽数宰了,实难消解心头之恨,但奇克图和玛努彦并不赞成,甚至觉得它们来得蹊跷,倘若鲁莽杀之,怕是要惹出其他更大的乱子来。
等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后,李主任也随上级领导回来了。
一天之内,死了八名知青,又挖出了如此巨大的蛇骨,公社领导自然要详细调查一番。
为首的那位我以前见过,是呼玛县的县委书记,名叫张起云,约莫五十来岁年纪,浓眉深目,紫堂面庞,长得甚是伟岸。
此时那些死去的知青仍在院子里躺着,领导们没下指示,大家伙儿也没敢动他们。
张书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向奇克图问道:“那些蛇呢?”
奇克图回道:“都已经放归山里了。”
张书记脸色一变:“谁叫你放走的?”
奇克图一愣,回道:“不放回山里,留着它们干什么?”
“那些蛇是证据,县公安要来查的!不然死了这么多人,谁来负责!还有那些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有谁知道?”
就在大家都陷入沉默时,只听玛努彦出声解释道:“那些蛇留不得,容易出事。”
张书记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你是谁?”
奇克图忙解释说:“她是从逊克县来的,而且那些野鸡脖子就是被她制伏的,不然大家伙儿谁也不能幸免。”
张书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留着那些蛇容易出事,是什么意思?”
玛努彦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有所忌讳,只能缓缓回道:“有些事情说了你们也不信,还不如不说……”
张书记大手一挥:“甭管信不信,你先说来听听,如果说的合情合理,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玛努彦抿了抿唇,犹豫半晌,终于张口道:“你们得罪了蛇神,自然要受到惩罚。”
“什么蛇神?”
“你们挖出来的骨头就是蛇神。”
张书记看了李主任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走,咱们过去看看那块蛇骨到底什么来头。”
……
彼时天色渐暗,采石场支起了两盏大灯,照得四下里颇为明亮。
等带着大伙儿来到离那蛇骨还有几十米远的地方时,奇克图无论如何都不肯走了,说前面就是蛇神,所有人要洒酒、磕头以示尊敬,否则蛇神怪罪下来,是要继续死人的。
张书记轻哼一声道:“你别在这装神弄鬼,什么蛇神不蛇神的,不就是一骨头嘛!主要是在你的院子里死了那么多人,相信你也逃不了干系!”
奇克图一听,脸色大变:“张书记,那些蛇咬死人,李主任也是亲眼看见了的,死了那么多人可不关我的事啊。”
“关不关你的事,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张书记一把推开了奇克图,等来到那枚蛇骨近前,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立马叫来了施工队队长,命对方明日继续往下挖。
奇克图闻言,一脸大惊失色,忙冲过去阻挠:“张书记,可不能再挖了!”
“你懂什么!我看这骨头下面似乎还连着一截,等把所有的骨头都挖出来,再请相关专家和教授过来鉴定这骨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奇克图,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妖言惑众,鼓吹什么牛鬼蛇神,小心被抓去吃牢饭!”
随着张书记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奇克图立时噤若寒蝉,当下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