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虚幻境
灵魂离开身体,林黛玉看着太虚幻境配殿匾额上的“痴情”“结怨”“朝啼”“暮哭”等字样,心绪难平。gaoyawx
她不甘心,不情愿。
为什么做人是这样,做仙还要这样?
除了情爱、幽怨、悲泣,她不能有别的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
“好,好,好!”远方传来三个好字,一字比一字近,待最后一字,两人已在眼前。
绛珠吃了一惊:此二人是谁?怎么这样像宝玉!
悟过来这是宁荣二公,绛珠施礼下拜。
荣国公贾代善笑着虚扶:“绛珠仙子执人间礼数,可是有心愿未了?”
“是。”绛珠道,“我觉得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姐妹们的人生也不该是这样。”
警幻对贾代善笑道:“当年您与宁公委我带宝玉于太虚幻境历尽人间情欲声色,不想宝玉未悟,如今悟的却是您的外孙女儿。”
荣国公捋髯也笑:“那个玉儿没悟,这个玉儿悟了也是一样。”
众仙于天上说话之间,人间赫赫扬扬上百年的贾家一门双公已是树倒猢狲散。
宁荣二公摇头叹息:“我二人费尽心力点化,不想还是一场空。”
绛珠惊讶:“点化?”
光华闪过,宁荣二公换了形容。
一个变成了癞头和尚,一个却是个跛足道人。
两个都鹑衣百结邋里邋遢,再不是国公达贵的光彩模样。
绛珠朝警幻下拜。
警幻笑问:“果然还想再去?”
“是。”绛珠说,“此生未得圆满清明,我还要再试。”
“既如此,我送她往别处再走一遭。”癞头和尚笑道,“仙子意下如何?”
“我不想回去。”
“不回去,这次带你去西方。”癞头和尚道,“当初我化身贾代善,于西方游历时,收了两个学生,如今已近百年。他那里的气象和东土不同,你可以去看看。”
“是,多谢国公成全。”
警幻笑着在绛珠眉间一点:“吾姐妹近千年来修行皆无寸进,若绛珠妹子此次历劫能有所成,亦是吾姐妹的幸事。赠你一项神通,助你言语通行文字无忌。”
警幻以手虚画,空中出现一个光圈。
癞头和尚在绛珠身后一推:“去吧!”
绛珠身不由己,跌了进去。
月光洒在戈德里克山谷,给宁静的村庄披上一层银光。
教堂墓地上,阿不思·邓布利多静静地伫立在墓碑前。
这里埋着两个人,母亲,妹妹。
如果他死了,阿不福思会愿意把他埋在这里吗?
抑或,阿不福思会把他扔得远远的,让他像父亲一样,孤单地埋在见不得天日的地方?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光圈,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犹犹豫豫地从光圈里走了出来。
“您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魔杖没有放下:“你是谁?”
“我是贾代善的外孙女儿,他让我来找您,说您会照应我。”
“凭证?”
林黛玉茫然。
凭证?什么凭证?什么能做凭证?
黛玉手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一根短棍儿,很像邓布利多手里的那只。
邓布利多:“把它给我。”
接过黛玉手里的魔杖,邓布利多仔细看。
没错,就是当初贾代善抢的那只。
“你的外祖父,他还好吗?”邓布利多把魔杖还给黛玉,“很抱歉,我刚才没有认出你。”
嘴里的话说出来,黛玉自己都觉得荒谬:“我从来没见过我外祖父,他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
刚才,她为什么会说是外祖父让她来的呢?
邓布利多没有质问她话里的纰漏,而是礼貌地说:“请跟我来。”
走出教堂,穿过街道,邓布利多带着黛玉来到村外。
目及之处,唯有荒草。
“会有一点点疼,但不会对你有伤害,请不要惊慌。”
邓布利多用魔杖尖在黛玉的指腹一点。
指腹微微疼了一下,一滴血珠儿从黛玉指尖渗出来,凝在邓布利多的杖尖上。
邓布利多把那滴血珠儿抖到地上。
一座气派的宅院出现在黛玉和邓布利多眼前。
邓布利多的神情骤然轻松:“欢迎你,贾代善的外孙女儿。这就是你外祖父的家。当然,现在是你的。”
林黛玉惊愕。
她恍惚记得外祖父说要送她去个故友处,可她不知道,外祖父的故友竟有这般神通!
“下一次,你就能直接看到这所房屋了,不需要每次都放血。”邓布利多解释,“没有你的带领和邀请,别人看不到这所房屋,这里很安全。”
黛玉会意:“先生,您请。”
对黛玉微微鞠躬,邓布利多举步入内。
好熟悉的地方,他已经有近百年没有来这里了。
宅院还是原来的模样,他却已经从十几岁的少年变成了须发皆白的老人。
院外的长椅、秋千,房里的沙发、桌子、地板……每一处地方都贴过他和格林德沃的皮肤,洒落过他和格林德沃的汗水。
恍如隔世。
邓布利多从地上捡起一张揉成一团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字迹颤抖,泪痕犹在:“对不起,阿不思,我宁愿是阿不福思对我使用钻心咒。”
近百年前的泪痕早已干涸,可记忆却越发深刻。
那个下午,盖勒特和阿不福思吵了起来,盖勒特对阿不福思用了钻心咒,他上前劝架,三个人混战。混乱中,一道魔咒击中了阿利安娜。
然后,盖勒特跑了。
撇下一切混乱,撇下他独自面对暴怒的阿不福思和冰凉的阿利安娜,跑得无影无踪。
一个下午,他永远失去了爱人和妹妹,失去了一切幸福的可能。
原来,他还回来过这里,留下这样一句话?
邓布利多把羊皮纸小心地抚平卷好,放进衣兜。
房子里灰尘满布,邓布利多卷起袖子,拿起抹布。
黛玉急忙阻止:“先生,我来就好。”
“没有关系的,阿利安……”邓布利多顿了一下,“没有关系的,黛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手更习惯拿着抹布而不是魔杖。”
邓布利多手把手教黛玉认识房间,耐心地教她怎么使用马桶和浴池。
邓布利多甚至还劈了高高的一堆柴,做了吃起来很奇怪的饭。
邓布利多告辞离开。
黛玉看着陌生的房舍,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