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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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内间，苏漾坐在一年轻男子对面，唇角始终微微卷着，衬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fanghuaxs
“谢大夫当真不卖？”
“祖上基业，怎可轻易出卖？”谢子苓也客气的笑笑。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眼前这位公子的衣着，倒也不凡，怕不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子弟。
可是谁家贵公子买医馆玩啊？
“这话不对吧？”苏漾用折扇在桌边轻敲了下，发出极细微的碰撞声。
谢子苓的心却因着这声而莫名一紧：“公子何意？”
苏漾挑眉看他，悠悠道：“这医馆一看就是新建的啊。”
似是没想到苏漾说的会是这个，谢子苓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附应：“哦哦哦……公子好眼力。这、这不是祖上原先也是从医，到了我这一代，便在帝都这个繁华地段定居下来了。”
苏漾眸光微动，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从袖中拿出一张药方，“既然谢大夫坚决不卖，那我也不强求。只是，我想买些药，不知贵馆中可都有？”
谢子苓双手接过，上面都是一些驱寒的药，虽然有些较为珍贵，却也常见。他的医馆中还是有的。
“这些药我们医馆自然是……”他的声音突然一滞，目光久久落在纸上一处被笔墨划去的一味药上，脸色微变。
他抬头，“公子所要治之人可是患了寒疾？”
苏漾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轻轻抚着扇骨，低眸看向那张药方。
是他在南覃写的那张，不过后来被他加上了一味化寒草。可他翻遍《百草》，也只有最后那一页的记载写了化寒草可解冰骨，于是他斟酌许久，还是划掉了。
“谢大夫的意思是，化寒草可解寒疾？”
苏漾压着语气，尽量不让自己声音里的那一点期冀露出来一分。
“不能！”谢子苓的声音顿时高了几度，“化寒草是四大奇毒之一，自身都是毒了，更妄论用来救人！”
苏漾握紧折扇，也再顾不上其他，紧紧盯着他直接道：“可《百草》中记载，半夏琉璃，自以内力化开其外之寒冰，便内可入药化寒又作何解释？”
“你……”谢子苓却是冷静下来，看着苏漾的目光渐渐复杂，“你是何人？你一早便知晓我的身份？”
“苏微澜。”
苏漾毫不犹豫的回道。
谢子苓微微讶异，但又觉得合理。
只用常见药便可写出这样一张药方，对《百草》的记载如此清楚，还这么快便猜到他的真实身份，又如此年轻，除了落尘宗的小药圣，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想起他方才的话，谢子苓冷笑：“那小药圣更当知道，以毒攻毒，以命换命的法子乃为医之大忌。”
“以命换命……”苏漾低声重复这四个字，压在扇骨上的指尖渐渐用力，泛起无力的苍白。
无声半晌，他压下心中思绪，回神镇定道：“云归山能种出冰骨这种毒草，我不信你们没有解毒之法。”
谢子苓心中暗惊，这人果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世间有风医谷这样的药谷圣地，自然也有云归山这样的毒草险地，而他先前便是云归山之人。
他偏头，冷硬道：“四大奇毒，无解。”
苏漾语气急了些：“那你方才说用化寒草是以命换命的法子，是什么意思？”
闻言，谢子苓似是不理解的又将头转回去，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苏微澜，你既然看过《百草》，就应该知道冰骨虽毒，但却也是替人续命的东西。人之生死各有命，那人的命已经改过一次了，五年，还不够吗？为何还要再强行逆天改命？”
苏漾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期冀，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欣喜道：“你的意思是还能改对不对！”
“……不能！”谢子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劝不动，那只能否认。
苏漾缓缓放了手，垂眸站起身，走了几步到谢子苓跟前，旋即撩袍跪下。
一番动作太突然，谢子苓低头，瞳孔微缩。
青色的衣角铺地，少年绷紧下颚，跪的笔直。
“我不信命，也不知道什么医之大忌。我只知道，我想救她。”
谢子苓有些震惊，传言中的玉面小药圣，竟会如此轻易便下跪求人吗？
“你……这是在求我？”
苏漾点头，“我在求你，也在逼你。”
“估计东景现下还没有人知道当归医馆的谢大夫是云归山的人。如若谢大夫不告知我冰骨解法，我保证，不出两日，这件事便会在东景人尽皆知。谢大夫若肯告诉我，别说下跪，就是磕头，我也绝无二话。”
他以跪着的姿态，说出口的话却给人两种态度。
若不答应，他便一步步逼你答应；若是答应，他做什么都可以。
谢子苓盯着他，静默良久，久到苏漾以为他还是不打算说，需要再加一把火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要救的是何人？”
“心上人。”
苏漾目光灼灼，不曾有一丝犹豫。
又是一阵沉默，谢子苓面上浮现一丝无奈之色。
“你起来吧。”他摇头轻叹，“又一个痴人。”
苏漾瞬间抬眸：“谢大夫你……”
“能不能救，还得看你。”
“商陆！”谢子苓唤来药童，让他从外间最里边的药柜里取来一方古朴木盒。
苏漾已经依言起身，他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随之落在木盒上。
谢子苓打开木盒，只一根通体玉白莹润的短箫安静躺在里边。他嘴角露出一点苦笑，轻喃道：“没想到它还能再次被我拿出来。”
苏漾听见这句话，问：“这是什么？”
谢子苓将短箫给他，“云归山有一毒蜂阵，要想上山，得先闯过阵。这只箫可助你过阵，过阵后自会有人来寻你。你只需要将箫给她，再说明来意，她便会告知你冰骨如何解。到时候解不解，该怎么解，全凭你自己做主。”
苏漾握紧手心短箫，郑重抱拳一礼：“多谢。”
谢子苓却是面色微冷：“谢某虽不用微澜公子磕头，但希望微澜公子今后能忘记谢某此人。若是日后微澜公子再来寻谢某，谢某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好。”苏漾当即应下。
若是月不离体内冰骨当真解了，他自不会再来寻他。
谢子苓神色略缓，又道：“不过，还有一事。微澜公子是如何得知谢某原是云归山之人？”
苏漾啧笑一声，扬扇往外一指：“黄泉花，谢大夫还是换一换为好。”
言罢，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半晌后，谢子苓也撩帘出来，视线扫过那一排排药屉，每一个上面都刻有相同的图案。
黄泉花，传说中代表厄运的花，也是云归山独有的花。
谢子苓低低一笑，像是自嘲：“我还以为，没人认识呢。”
霖州。
县令府。
“启禀大人，汪自成他招了。”一狱吏匆匆来报。
刑部尚书徐谦闻言忙放下手中信件，抬头问道：“哦？何人指使？”
狱吏面露难色，“……四皇子殿下。”
徐谦眉目瞬间舒展开，点头道：“既然汪自成已招，那……”
“皇上明明派的是监察司和刑部一同调查此事，可如今徐大人不同本使商量，便私自用刑，单独审问，怕是有为不妥吧？”
徐谦话还未尽，另一道冷漠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来者三人，为首的人一袭绯色麒麟服，大步跨进屋内，看着徐谦的目光冰冷至极。
徐谦闻声望去，不满道：“江指挥使什么意思？”
江凌行至他面前，冷冷开口：“徐大人方才说此事是四殿下所为，证据呢？”
“这……汪自成亲口承认！还能有假！”
闻言，江凌身后的白衣女子凉声道：“原来东景刑部查案只看证词，从不看物证啊。”
“这么看，刑部怕是积压了不少冤案吧？”江凌冷言接着道。
“你！”
徐谦胡子气的微颤，他拿江凌没办法，于是怒目朝向方才说话的女子：“你是何人？胆敢在此胡言乱语！”
江凌冷嗤，扬声提醒道：“风医圣女，未来的四皇子妃。”
听着这番介绍，月不离鸦睫微动，没说什么。
徐谦脸色突变，一下子僵在原地，“圣…圣女大人……”
江凌道：“圣女大人奉皇上的命令和凌侍郎一同前来助监察司和刑部查案。徐大人有异议？”
“怎……怎么会。”徐谦换上另一副嘴脸，讪讪笑道，“下官方才不知竟是圣女大人大驾，言语多有得罪，还请圣女大人恕罪。”
月不离清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所以，徐大人除了汪自成的招供，还查到了什么证据？”
徐谦被她看得心虚：“这……下官……目前还没有查到什么。”
江凌不禁冷笑出声，“那方才徐大人可是要给四殿下定罪呢。”
“怎么会！”徐谦立刻否认道，“下官的未尽之言乃是让他们接着查下去。”
“哦——这样。”
江凌将手中的一本账册举到他眼前，道：“那不如，徐大人先看看这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