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北然
“亦姝。fangzexs”
未等苏漾开口解释什么,清清冷冷的声音便从屋内传出来。
三人闻声齐齐朝里面看去。
月不离慢慢起身,白色裙裾微漾,如瀑的墨发随着倾身的动作而流泻到肩前,衬的脸色略显苍白,多了几分病弱美人的意味。
亦姝很轻的皱了下眉,将剑收回鞘中。
苏漾见状忙朝她走去,尽管知道毒发作的时间已过,还是不免担忧,“你再休息休息。”
“宫主?你怎么了!?”亦画看到她的样子,也忘了质问苏漾,忙跑到她面前,仔细的上下察看她是否有哪里受伤了。
“已无大碍。”月不离看着她道,“外面是谁?”
亦画这才想起来还有三人等在外面,回道:“北然公主。”
府中安静,长廊曲折,只见三两人影。
原先东景皇为月不离准备的留在府中伺候的婢女都被遣了回去,如今圣女府并无旁人。
亦画领着赫连澈三人走在前边,亦姝一人抱剑低头走在最后。
到了专门用来宴客的前厅,亦画二人自觉退至一旁。
“沐二小姐。”
赫连澈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微微弯了弯唇。
月不离今日并未戴面纱,而是露出了全颜。
或许是因为气质不同的缘故,赫连澈觉得现在的月不离与曾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姑娘有些不太一样。
记忆中的沐阡璃一袭青裙,同少年将军并肩走在长街上,笑吟吟吃完手中的糖葫芦后,又伸手去够身边少年手上的糖葫芦。脸上明媚的笑颜比手中糖葫芦的颜色更为惹眼。
而如今的月不离一身清冷的白裙,清透如琉璃般的眸子里覆上一层清霜,好似再也不会弯成以前的月牙状了。
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竟全在一人身上体现。
月不离并未应这一句,而是朝她作了个请坐的手势。
赫连澈点头,坐在了她对面。
月不离唇角略略弯了下,“公主那日的剑舞舞的甚好,半分未错。”
“人总是要对自己欢喜的事物尽心的。”似乎是猜到对方要说什么,赫连澈在她话语说完后便道。
月不离却沉默的看着她。
她从未听哥哥提起过这位北然公主,所以,这位公主与哥哥是何关系呢?
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赫连澈接着道:“沐小将军之名,四国尽知。我自不例外,只是于我而言,多了一层思慕之意。”
就像这么多年,她对沐小将军的心意从不加以掩饰,以致与她亲近之人都已知晓。这次,面对沐小将军的妹妹,也不例外。
“世人皆道,北然公主爱极了琴,想来也是因为沐小将军。”
月不离闻声望去。
只见苏漾大步走进屋,手中端着茶盘,上面放了一把紫砂茶壶。
他俯身将茶盘放到桌上,长马尾倾泻而下,发尾轻轻扫过桌沿月不离略微泛白的指尖,带起一阵轻痒。
赫连澈听见这句话,微微愣住。
又见苏漾拿过桌边一侧的茶盏,往里面斟满热茶,“来……”
她身侧的手微动,刚要伸手接过,却见这人目光一直落在对面的人身上,一眼也未曾分于旁人,而这茶也自然是第一个送到了她手上。他道:“快,暖暖。”
“……”
她静默片刻后不禁轻笑出声,这茶不该先给客人吗?
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公主认识他?”月不离淡然接过茶盏,问道。
茶香袅袅,热气透过盏壁传到指尖,掌心,她感觉确实好受不少。
赫连澈侧身,一边婢女立刻将手指向自己的眼睛,另一手摸在心脏的位置。
赫连澈看完,却是怔了怔。
婢女以为她没看懂,于是又抬起手想重新做一遍。
赫连澈轻轻摇头,“我知道了。”
她看向月不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想请沐二小姐五日后与我和皇兄一同回北然。”
未等月不离开口说什么,她又接着道:“去看看你哥哥。”
滚烫的茶水沿着盏缘涤荡出来,洒在紧贴盏壁的纤指上,还未红润起来的指肚瞬间烫起一片红。
苏漾也是一惊,见此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接过月不离手中泛着热气的茶盏。
月不离感觉不到似的,任由他动作,直直望着对面平静却语出惊人的女子。
“他……”
赫连澈眼神平静,声音很轻,“抱歉,未得应允,我便将他葬在了北然。”
可是,现如今的东景怕是连沐千宇的尸首都容不下了。
“我想,他定是想见见你的。”
四国和谈只进行了两天。
这几年,四国之间其实并无较大的战事发生。
其中关系最为紧张的当属北然和东景。且不说因为两国交界处没有明显的界限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事,就光两位皇帝如出一辙的野心,便注定了两国无法交好往来。
而西昭,之前光是几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便已让前西昭皇心焦力瘁,更勿论外战。
前西昭皇死后,西昭摄政王便以雷霆手段迅速处理了几位皇子,扶持尚才十一岁的九皇子温群上位,并借这个傀儡皇帝之手,用短短两年的时间清除异党,整顿朝纲,独揽大权。
这几年竟也有了蠢蠢欲动之势。
只有南覃颇为低调,一如既往的置身事外,偏于一隅。
大抵除了八年前主动同东景的那一场战争,南覃战败后便不再主动插手其他三国之间的战事。
有人说,南覃皇爱美人不爱江山,若不是当年同兄弟抓阄抓输了,这个皇位落不到他头上。
而南覃若非有长安王在,恐怕是难以长久。
所以其实这一次的四国和谈并无多大意义。
三日后,赫连渊众人便动身回了北然。
北然多荒漠,只有最中心的落桑城落坐于绿洲之上。
公主府。
府邸精致且华丽,曲廊轩榭,青瓦飞檐。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四周有参天古树,枝叶扶疏,婉转鸟鸣声萦绕耳畔。雪白细雕花墙,其下亦以花石为路,满地落英缤纷,不落富丽俗套。
石路的尽头是一处空旷地方。
那里立了一座冢。
“我将小将军的断琴埋在此处,建了这一座琴冢。”赫连澈转身接过婢女手中拿着的剑匣,递给月不离,“这是小将军的佩剑,我想还是交还与你的好。”
剑匣被打开,里面的长剑终于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剑柄处镌刻了几朵桃花的形状,通体剑身是玉石般的通透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淡淡的光泽。剑刃锋利,隐约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浅血色,闪烁着芒芒寒意。
月不离的目光落在长剑之上,那双平日里不见一点波澜的眸子此刻好似弥漫上一层雾气。
只是片刻,这层雾气又凝结在眼底,重新变成疏离的清霜。
她将剑匣合上,抬头轻声问道,“他在何处?”
“孤带你去吧。”一道男声从后面传来。
月不离抬眼看向缓缓朝她们走来的男子。
来人步伐不急不缓,一身黑色华袍,金色的冰蚕丝线在上面勾勒出四爪蟒纹,象征着他高贵的身份。面容冷俊,气质出众。
赫连澈似是有所察觉,转身看向他,眼里一丝诧色闪过,“皇兄?”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赫连渊对婢女微微颔首,看向月不离,道:“跟孤来。”
他的本意是他带月不离去沐千宇的所葬之地,而赫连澈安静待在公主府便好。
但赫连澈还是跟了过来。
“其实她将沐小将军葬在那里之后,便未曾去过了。”因为赫连澈听不见声音,所以赫连渊便面朝前方的跟月不离说着话。
“沐小将军是她一个人,一步一步,艰难的从乱葬岗背出来的……”赫连渊轻声道。
他赶到的时候,赫连澈坐在地上,怀里是冷透的尸体。
那是赫连渊第一次见她哭,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沐千宇身上,声音哽咽到令人心碎:“皇兄,欠他的琴我还未还呢……”
从那以后,北然多了一道传闻:听说他们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公主殿下爱极了琴,月月都要差人去寻各种好琴,为此还专门在公主府中建了一座琴阁。
听着他的话,月不离不由看向走在前边的赫连澈。
小公主听不见声音,又怎么会喜爱上琴?
她不爱琴,也不会弹琴。寻琴只是为了一人,而那个人,不止爱剑,更爱极了琴。
像是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赫连澈突然间回头,墨发被风吹动,声音也在风中散开来:“我认识小将军,可小将军未必认得我。”
像是话本里俗套的英雄救美。
那日她同父王赌气,一人独自离开了落桑城,却在醉烟亭附近遇到了追杀。
就在那里,她见到了沐千宇。
溪流水绿,琴音悠长。公子端坐亭间,白衣温润,眉眼温柔。
他救了她,她却在慌乱中砸坏了他的琴。
她跟公子说,下次再见,定要记得找她还琴。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那日她遇到的白衣公子就是传说中谈及便让其他三国色变的少年战神沐千宇。
第二次再见,沐千宇没能记得来讨琴。或许,他都没能记住她的名字。
而第三次,却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将军和北然公主的具体故事大概会在番外写吧?(比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