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战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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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几乎是被太后轰出慈宁宫的,包括晏清姝。yywenxuan
路过那一地残骸时,晏清姝意味深长的到了一眼那片狼藉,却被太后眼尖的发现,喝道:“站住!”
晏清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太后一眼,道:“您还有何吩咐?”
太后死死盯着晏清姝,试图从她的神色中辨别出异常,然而晏清姝从始至终皆神色坦然,一如她来的时候那般。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太后试探道。
晏清姝弯起唇角:“我该知道什么?”您偷龙转凤的计谋吗?
“你的荣华富贵都是哀家给的!”
“你给的?”晏清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很可笑吗?”
然而太后确实是这般想的,当年若不是她换子,晏清姝绝不可能越过她的儿子,成为东宫太子!
但她并不知道晏清姝已然了解了当年的一部分实情,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以为晏清姝还在计较当时逼她退位的事。
“这世间对女子苛责,你做不了皇帝,哀家是在就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晏清姝心中轻嗤,看向太后的目光中带着寒凉:“太后娘娘,有些话,说出来之前先说服你自己吧。”
言罢,她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
回宫的路上,晏清姝步履极快,一旁的红玉几乎能断定这玉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会是琢玉……”
“嘘——”晏清姝只住红玉的话头,低声道,“琢玉定然早就知晓你我何时入宫,应该已经联系到了灵簌,我们得快些。”
“殿下,今日没见到康嬷嬷。”红玉低声道。
晏清姝抿了抿唇,道:“她女儿是我的属官,太后不信任她是必然,但那番说辞也不会让她怀疑康嬷嬷,且许嬷嬷那人,知晓太后许多秘密,死了太后只会拍手称快,反而不会去深究。只是许嬷嬷的女儿……”
“可要属下去探听?”
晏清姝思索了半晌,道:“算了,若是她能嫁入程府,我们不可能半点消息得不到,但就程颖那性子,会允许她弟弟娶一个奴才的女儿?定然会嚷嚷得人尽皆知,说不得还要耍什么手段,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
另一侧的昭仁殿内,裴凛站在殿中,静静的看着一群朝臣和突厥来使为着贺兰山的土地吵嚷。
两个时辰过去,却是半点结果也无。
裴凛的到来突然,晏清玄原本想着他们没那么快,听到元山回禀后,便知道是母后的意思,他有些摸不清母后要做什么。
谢敏保持中立,和裴凛一样一言不发。
武将们皆主战,对于贺兰山的土地分毫不让。
反倒是程渃和清河伯一干人等,摆明了向着突厥人,话里话外就是可以与突厥共治贺兰山一带,建立友好同盟关系。
所有人都没有将裴凛当一回事,直到突厥人一副傲慢姿态,堂而皇之的要求大梁将贺兰山及其以南一百公里的土地归还给突厥,并以突勒河改道为由,要求重定安西四镇与突厥汗国的交界点。
突勒河向南改道,若是以河为界重新签订,大梁必然要失去西北至少一百万倾的土地。
对于这样的要求,即便是程渃也无法同意,如今两国在安西四镇的交界处有山脉阻隔,突厥人不易进犯,但突勒河如今是围着山脉改道,横穿了一处山坳之地,若是以突勒河为界重新划定,等同于在西北开了个口子,将自家大门向突厥人敞开!
这怎么能行!
但突厥人却面带得意与傲慢:“灵武之战只是可汗试水,派了一些对大汗不忠之人前去试探,如今这些大奸大恶之徒已然成了刀下亡魂,若是大梁不同意我们的条件,那么我们的大王子,定然会率领伟大的突厥士兵,踏平大梁的每一寸土地!”
对于突厥内部斗争的事,大梁官员也有所耳闻,各部落之间不睦是常事,要不然也不会分裂为东西两个突厥汗国。
不过,西突厥战力之强是有目共睹的,此番平威军大胜,很难让朝廷相信,反倒是突厥使臣这一番解释,让和谈的几位官员心中有了底。
原来是内部纷争才导致的,这样看来平威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若是对上突厥人,只怕胜算不大。
有一部分人因此产生了动摇,几人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而一直没有出声,几乎与盘龙柱融为一体的裴凛却突然大跨步上前,随手砸破一只茶盏,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挥手朝着突厥使臣的脖颈而去。
在对方惊疑不定,要高呼救命的时候,那枚碎瓷片擦过他的脖颈,撞在了他身后的盘龙柱上。
瞬间碎成一地靡粉。
“要战便战!”裴凛宛若一柄开了刃的尖刀,双眼锐利的盯着面前的突厥人。
“大胆!你要干什么!”晏清玄站起来,指着裴凛道,“当着朕的面行凶,简直忤逆!”
一直没有开口,让人几乎忘了存在的谢敏,突然出声:“陛下,臣觉得裴世子的做法并没有错,是突厥人提出的条件太过,且不将我大梁威仪放在眼中,实该得些教训才是。”
谢敏都这般说了,一些原本有些动摇的官员又开始坚定起来,他们皆能从谢敏的言辞中,嗅出血腥的味道。
因着裴凛的突然发难,突厥使臣噤若寒蝉。倒不是怕了这个年轻人,而是想到了那个高坐于马背上,手拿长枪,摇指北方的年轻将军。
那人有着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模一样的犀利双眼,宛若渴血的饿狼。
谢敏看着裴凛,目光带着一丝审视:“裴世子觉得,这贺兰山该让还是不该让?”
裴凛扫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谢敏,对方面含笑意,却给他一种狡猾狐狸的感觉。
他的目光又落回到突厥使臣身上,沉声道:“以贺兰山以北三十里的措纳河为界,以南所有土地尽归大梁,自喀什起,向东到夏绥的所有界点,皆往北移二十里。”
话音一落,记录的史官停下笔,看向陛下的眼神带着询问。
晏清玄没说话,他不敢说话!
这是多么大胆的言论!就连他的父皇都不敢口出如此狂言!
程渃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裴凛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清河伯其实有些心动,他主管贩马与养马,若是能将贺兰山拿下,他获得的利益将会是巨大的!
但他人微言轻,不敢出声,只能看向陛下。
“陛下,您觉得呢?”清河伯的语气隐隐有些期待。
晏清玄咽了咽口水,目光希翼的看向谢敏:“太傅觉得呢?”
谢敏理了理袖口,神色甚是愉悦,看向裴凛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欣赏。
他没有肯定或者否定裴凛的话,只告诉史官一句:“将裴世子的话悉数记下!”
*
这场谈判无疾而终,突厥使臣几乎是气急败坏的离开了昭仁殿。
“无知小儿!你可知道这场谈判已经僵持了两日,本来今日便可谈成,被你这般一搅和,全完了!”程渃气哼哼的指着裴凛斥骂,但裴凛压根儿懒得理他,拉住一个小太监询问了去往秀仁宫的路,便一撩衣袍,快步顺阶而下。
“无礼至极!简直无礼至极!”
裴凛刚行至昭仁殿拐角处,便遇到了被小太监从侧门斜坡推出来的谢敏。
他并不想跟此人搭话,便拱了拱手,脚步没停。
然而谢敏却叫住了他。
“裴世子留步。”
裴凛脚步顿住,转过身看向一袭紫色官袍的谢敏,有些警惕的问道:“谢太傅可是有事?”
裴凛的神色变化自然逃不过谢敏的双眼,他笑了笑,说道:“不知公主在庆阳府的这些时日可还安好?”
裴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晏清姝之前的交代仍旧萦绕在他的脑海。
“很好。”
谢敏笑言:“好就行,公主不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她最是随遇而安,也最能稳定自己的情绪,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她什么都在意,因为在意的太多,就顾虑太多,若是她当年愿意舍弃东宫三百属官,今日的皇位必是她来做。”
“可这样的话,她坐不稳,没人会愿意追随一个背信弃义的主君。”裴凛面色平静的看着谢敏,“她是晏清姝,是最最心软的晏清姝,绝不会与别人之前先背叛。”
“好好好。”谢敏连道三个好字,脸上的笑意真诚不少,“谢某行动不便,恐无法拜见殿下,劳烦世子转告殿下,当日谢某答应之事已然办到,请殿下莫要忘了离宫前,答应谢某的事。”
裴凛不明白他在打什么哑谜,但关于晏清姝的秘密他也不会从别人口中探究,只应了一声,便转身要走。
“裴世子!”谢敏道,“不知裴世子可认识狼川将军?”
裴凛的步伐再次停下,但这次他没有回头,只侧过脸,阳光从天顶上照射下来,却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谢太傅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
“单单只是好奇?”裴凛不信,“太傅不妨有话直说。”
谢敏便笑一声:“谢某只是觉得,如果今日狼川将军在,突厥人定然会畏惧三分,这谈判自然也就容易许多。”
初春的正午,天上的日头格外的浓烈,苑中的树木已经有了抽芽的迹象。
微暖的风拨弄着廊下的大红灯笼,似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试探着,试探着……
过了很久,就在谢敏以为裴凛不会回答的时候,半个身子站在殿边阴影下的裴凛突然开口道:“他不会来的,他属于无边的战场,不属于人心的角斗。”
太阳照化了苑中最后一片雪,所有的新芽正欲破土而出。
谢敏目送着裴凛离开,直到谢英被太监引路而来,握上他轮椅的把手,谢敏才从恍然中扯回思绪。
“兄长在看谁?”
谢敏道:“一个注定成为英雄的人。”
谢英皱了皱眉头,没明白他哥哥又在打什么哑谜。
谢敏偏过头,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谢英低声道:“已经送去,太后大发雷霆。”
“嗯,如今的朝局,如弦在箭,突厥人在贺兰山被占之后就突然派使臣朝贺,怕是不单单是想要回土地那么简单。”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然是一片肃杀之意,“椽子已经递交到殿下的手中,希望殿下莫要让谢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