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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利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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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清姝心情好,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卯时末便醒来了。chunmeiwx

    正打算去东厢房找裴凛商量昏仪的事,就见裴修瘸着腿从东廊的月洞门七扭八拐的走了进来。

    晏清姝好奇,问道:“你这腿……”

    “没事没事,昨夜路滑摔了一跤而已。”裴修捂住自己酸痛的左腿,试图掩盖它的不良于行。

    “是吗?”晏清姝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裴修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两声,连忙扯开话题:“对了,昨日世子一进城就去首饰铺子取来了凤冠,您看见了吗?”

    说到凤冠,晏清姝忍不住露出笑意:“收到了,很漂亮。”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费他抱着这个木箱子在窗台下面蹲麻了腿。

    话音落地,气氛变得沉默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

    裴修正犹豫要不要找个理由溜掉,等晚点再来找世子的时候,东厢房的门被推开了,身穿一袭月白华服宛若一只白色大孔雀的裴凛站在了房檐下,目光落在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身上。

    “你们在干嘛?”他问。

    然后果断站在晏清姝面前挡住了裴修的视线,看向裴修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你站得那么近干嘛?”

    不是!世子爷!他距离长公主殿下足足五步远,这近吗?这近吗!

    裴修在内心咆哮,却不敢说出来半个字。

    他怕被打。

    苏老板说得对,三人行必有电灯泡,虽然不知道电灯泡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裴修扯了扯嘴角,匆忙丢下一句王爷找你们,就瘸着腿溜走了。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裴凛和晏清姝两个人。

    裴凛还因着昨夜的事有些不自在,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转过身去,直到晏清姝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腰,他才受惊般挺直了腰板,然后以极为僵硬的姿势转了过去。

    “怎……怎么了?”

    晏清姝笑了笑,语气温柔:“王爷找我们呢。”

    “哦……哦,那我们走吧。”

    说完,裴凛有些同手同脚的快步往前走。

    晏清姝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突然起了个坏心思,学着江怀玉的语调在他背后娇嗔道:“等等我啊,夫君!”

    夫……夫君!

    听到这个词的裴凛差点绊倒在城隅院的院门门槛上,一只手扶着墙,红着脸回头看向晏清姝:“你刚刚叫我什么?”

    晏清姝快步追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捏着嗓子娇声道:“夫君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么我们快走吧,夫~君~”

    裴凛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在晏清姝爽朗的笑声中。

    *

    东苑书房里,裴述之正在翻看王妃送过来的昏仪单子,见裴凛和晏清姝进来,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他那讨债鬼儿子脸红的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被晏清姝抱着手臂,整个人僵硬得可怕,近乎于在同手同脚的走路。

    他下意识想要问原因,王妃昨夜的叮嘱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万般好奇都在这一刻咽了下去。

    待裴凛和晏清姝坐下,裴述之直接将话题落在了正事上。

    他将昏仪上的计划说了一下,然后问晏清姝:“殿下,若是方哲康不上钩怎么办?”

    晏清姝摇头:“他一定上钩,这是他让我低头的最好机会,他不会放过。”

    裴凛沉思了片刻,问道:“一个地方商户,真能贪这么多?”

    晏清姝叹道:“这也是怀玉清点完各县账目之后才发现的,想必王爷也看过了吧?”

    裴述之点头。

    晏清姝便将桌案上的账目拿下来,坐在裴凛身边翻给他看,并一一为他解释。

    小到鸡鸭鹅蛋,大到马车、木料,几乎每一笔的价格都比一河之隔的平阳贵上近三成。

    “这不是一两年的问题,而是自从方哲康来到这里,在这里建立起所谓的西北商会,这个价格便一直在涨,每年涨一点,日积月累之下,百姓察觉不出问题,而这多出的三成银子尽数落入了方哲康的口袋里,我问过廖樊杰,他也肯定了此事,包括西北明明有大量盐湖,但盐价却迟迟下不来,也是因为背后有方哲康在操控。”

    晏清姝点了点账目上惊人的数字:“此人若是不除,后患无穷。所以我打算利用初一到初五平威王府摆庆功流水宴的时机,给西北商会也给方哲康下个套。”

    于是,整个初一到初五,平威王府都在连续设宴,庆阳府两州官员及其家眷、平威军、庆城百姓等等,都吃到了平威王府开设的庆功宴。

    五日的热闹让江怀玉忙昏了头,几乎是在初七晚上,才将所有账目清算出来。

    “多少?”裴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怀玉同情的看着他:“七万两银子。”

    “不可能,王府没那么多银子。”

    “但姝姝有。”

    裴凛沉默。

    因着查抄各县贪污,现场变卖其家产,公主的腰包着实鼓了不少。

    可他无法理解,如此离谱的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他明明这五天什么东西都看到,连个响都没听到!

    “你是不是偷偷让裴修帮你算账?”

    江怀玉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他连算筹都不会!”

    她点着账目给裴凛看:“第一日,单母鸡就买了一百只,每只一百文。”

    裴凛点头:“这个价格正常,刚刚遭受雪灾,家畜也受到波及死了不少,往日也就八十文一只,如今涨到一百文也算合理。”

    “那你看下面这个。”江怀玉翻了两页给他看,“第五日,买母鸡三千只,每只八钱银子。”

    “嗯?”怎么贵了这么多?

    不等裴凛提问,江怀玉又翻了两页,指着另一条名录道:“山羊五天就用了六千只,整个庆阳府都不一定找得出这么多只羊,每只羊三百两!”

    裴凛啪得一拍桌子,怒道:“这账是谁给做的?”

    “西北商会呗。”江怀玉丢下账本,“这东西采买的是本来是想让酒楼来做,结果酒楼的老板说他们做不了,这样大笔的开销必须通过西北商会,这是规矩。于是我们又找到西北商会,商会的人说他们可以承包,但是账目必须由他们的人来做。”

    “岂有此理!”

    “其实这些问题都不是当下最要紧的。”晏清姝道,“最要紧的是庆阳府的无价。如今因着平威王府宴客,几乎买绝了庆阳府内的东西,导致无价一路攀升。这对商人来说有利无害,但对王府来说却是有害无利。”

    毕竟是过年期间,且离春耕还有一些时日。

    原本用一两银子就能过个富裕年,如今要花十两,百姓焉能不急?

    到时候日子过不好,吃不上饭,揭不开锅,百姓怨谁?

    自然是谁统治他们,他们怨谁。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平威王府好不容易积攒起是威望,就会直接消耗一空。

    晏清姝:“他们这是挖坑给咱们跳,为了稳定物价,就得从周边州府采买物品再低价卖给百姓,而西北商会的人完全可以加一点价格再从百姓手中买回来,再次买断,然后再抬价卖出,一本万利。”

    裴凛蹙眉:“那这岂不是成了一个死结?”

    裴述之笑到:“非也非也,只要规定好购买上限,再由平威军挨家挨户的询问是否要购买即可,虽说这样以来,从县衙查抄出来的银子又要重新撒出去,但至少也算是探出了商会的底,待收网之时,定然要他们全部再重新吐出来。”

    晏清姝深深的叹了口气,侧头看向裴凛:“你猜我封太子时,在瑶台摆置的册封大宴用了多少银子?”

    裴凛犹豫了一下,问道:“五万两?京城的无价高,太子册封这么大的事所用食材应当都是顶顶好的,会贵一些吧?”

    晏清姝摇头,伸出右手食指:“一万一千四百两。”

    裴凛:“……这么少?”

    “不是少,是我当年册封时,刚刚整治过户部,他们不敢在我头上动手脚,便老老实实按最优的采买方式置办的这场宴会。”

    这其中其实还包含了给道喜百姓的赏钱,但晏清姝没有说出口,她怕裴凛怀疑人生。

    “原来如此……”裴凛喃喃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裴凛生下来便吃喝不愁,即便平威王府穷,也好过万千百姓,他没有真正的吃过穷的苦,会明白什么呢?

    其实有时候晏清姝也闹不明白,一枚鸡蛋究竟应该是多少钱。

    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只是数字,所以她这次没有参与盘账,而是让逃出白府,独自在外打拼过的澜玉,与江怀玉一同盘算这次的账目。

    她需要一个足够清醒且认知明确的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理清这笔账目。

    可令晏清姝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下午,裴凛便将向西北商会采买提供货源的人给找到了,一位来自洛阳的富商。

    按照他的说法,西北商会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做,以往平威王府每一次办宴,他都这么做,包括世子养的马场,其实购买种马和饲料的价格也比正常市价高了四倍有余。

    不是王府的人蠢笨,没有发现价目的异常,而是方哲康把控着庆阳府大部分地方的物价,因而他想要裴凛看到什么价,那就是什么价。

    因着晏清姝想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并没有真的把周围富商怎么样,而是以扰乱市价的借口重罚了他,以及所有参与供货的商人。

    做完这些,晏清姝才有空停下来问裴凛:“你到底是从哪儿找到他的?”

    裴凛的脸上依旧有些腼腆,似乎还没从大年初一夜晚的悸动中回过神来,看向晏清姝时总是忍不住脸红。

    他道:“我以前总混迹于勾栏瓦肆,认识许多江湖人,在外行走江湖就免不了要牵扯柴米油盐酱醋茶,有几个还是一些大山庄的行脚,专门在外做采买的,跑的地方多,认识的人也多,我稍稍一问他们便知道我要找的是谁,私下里告诉我也算是卖王府一个人情,将来若是有需要,王府定是要回报他们的。”

    听完这些话,晏清姝点点头,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裴凛见她动作,脸上的腼腆化为了担忧:“你怎么了?可是这几日太劳累了,心口不舒服?我去叫府医!”

    晏清姝拉住他的手腕,皮肤的温热相互传递起来。

    感受到裴凛忽然加速的脉搏,晏清姝微微一笑,声音柔软道:“没事,只是觉得我好像有些小看了你,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什么?”

    晏清姝解释:“我比你大上近六岁,总会下意识将你当小孩子看待,凡事更愿意与平威王商量而并非你。只是今日我才发觉,你或许比我想象中要靠谱许多。”

    其实这话还是经过修饰的,从一开始,晏清姝就没有将裴凛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对她来说,与她平等的,她要真正合作的人是裴述之,因为裴凛是裴述之的儿子,她才会将选择放在他的身上。

    可裴凛用一天的时间就将供货之人找到,并带到了晏清姝面前,这让晏清姝恍然明白,她其实从来没给裴凛机会去证明自己的能力。

    她只是凭着一本书,一幅字,判定裴凛在藏拙,却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

    不过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她怕裴凛会不高兴。

    裴凛有些狼狈的躲开晏清姝注视自己的目光,单手握拳抵着唇轻咳一声:“我们……我们是夫妻……”

    “对,我们是夫妻。”晏清姝的脸上绽开笑意,“所以,夫君打算什么时候与我举办昏仪?”

    “咳,说好的正月初十,之后元宵节便要进宫,又不知道要何时回来,还是早些的好。”说到后面,裴凛的声音愈发的地,忍不住偷瞄晏清姝的表情。

    而晏清姝始终弯着眉眼,笑意吟吟的模样。

    “对,正月初十,还有两日,我等着你来娶我。”

    欣赏完裴凛变成‘裴虾子’的全过程后,晏清姝心满意足的将话题拐回正道:“你可有查到这名富商与方哲康的关系?”

    裴凛点头,将他查到的东西娓娓道来。

    这名富商与卖寿梨木的路子勋多少有点牵连。

    他在庆阳府没什么产业,主要产业在张掖,走大通河经营鄯州、河州、凉州三地的生意。

    来庆阳府只开设了一间当铺,除了每年正月里会来一趟之外,鲜少会在庆阳府呆着。

    能查到他,还是因着路子勋。

    “富商开设的当铺是个放贷的地方,路子勋当时货物积存无法周转,便是在这里借的银子。庆阳府这场雪不单单让路子勋血本无归,几乎所有想要去安西四镇并选择走陆路经过庆阳府的商人,都在当铺借过钱,并且血本无归。”

    “当铺给的还款日和利息是多少?”这是晏清姝最关心的问题。

    “十日为一周期,每两七分利。”

    “多少?”晏清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两是一百分,每两七分利,一万两十日便是七百两,十日还不上就变成了一万七百两,再每两三分的算,下一个十日就是七百四十九两!

    若第二个十日还还不清,就变成了一万一千四百四十九两,每两三分,这个十日结束后要还的银钱就变成了一万两千二百五十两四钱三分!

    晏清姝一把握住裴凛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问道:“他们最近有离开的意思吗?”

    “额……”裴凛红着耳朵道,“原本我抓了富商之后他们就有想跑的意思了,但是昨日你放出了要在贺兰山以南圈地养马的消息后,他们好像又不想要走了,反正顾澜说,最近没商人离开庆阳府,倒是有不少商人往这边跑。”

    晏清姝拍了拍裴凛的手:“那就好!”

    说完这些,晏清姝又试探的问了一下裴凛关于大婚当日上午宴请商人的事。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把昏仪当回事?”

    裴凛摇头:“没事,我知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不会耽误你的,只要……额……只要别耽误晚上的事就好。”

    裴凛的话越到后面越小声,尤其是‘只要’后面的几个字,晏清姝是一个都没听清。

    “你后面说的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裴凛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然后噌得站起来,“今日还要去寺庙祭天地,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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