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 205 章
“谁、谁来掐一下我的胳膊, 让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快别傻了，候补杀手久·威傲来·格雷斯是真的跟顾兔跑了啊啊啊——”
目睹在那一段激烈厮杀之后，赢得胜利的威傲来又不知为何跑回去当众一把紧拥住顾兔的情景那刻, 其实外圈的观众们就已经疯了。排山倒海一般掀起的难以置信的混乱尖叫声, 几乎充斥在了这片大竞技场的每个角落。
“我靠我靠我靠, 仇人当场变情人？！现实都不敢这么演的吧！”
“有谁敢把这本书写出来, 我绝对二话不说掏钱就买——”
这一刻，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里，场下那对本应站在对立阵营却相拥的少年少女，已经被这些人脑补出了另一部长达十万字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原应该实现信徒愿望的‘神’对仇视着己方阵营的少女一见钟情。迫于立场的不同，道德的谴责, 仇恨的阻碍，在爱与欲的囹圄里苦苦挣扎。
最后少年自甘舍弃了神的身份, 回归凡尘，只为倒戈在她那颗芳心之下……
“太带感了！啊啊啊，我感觉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这tm就是当代最强版本的‘莱密欧’和‘兔丽叶’！
在场的观众朋友们只是纷纷感动于自己的脑补产物, 都表示磕到了磕到了。
大竞技场上空的氛围一时沸反盈天，哪有人去管失去了重要候补杀手的帕格这帮人是不是损失惨重, 比赛是不是还精彩纷呈的事。
立于这层水上竞技场顶层的vip特等席里。
某名穿着棕色西装燕尾服的男性恶魔人坐在了一张高档的真皮沙发里, 食指细声轻敲在了手边那根文明棍的镶金杖头上。
他头生漆黑的双角，皮肤蜡黄，塌鼻深目, 嘴角两侧有着干裂纹、一路朝着竖起的发鬓延伸，当他眯眼注视着场下喧闹的情形时, 自有一种精干的气势从那双浑浊的眼里泄出。
玛道雷寇, 他是灰色鲇鱼商团的团长, 塔内数量仅仅只有一千名的顶级高手的其中一位。同时, 他也是暗中代表了帕格一方、以生意人的方式与工房进行合作的关键人物。
留意到他正望向比赛场地里那位同少女一起逃脱了控制的候补杀手背影，身后侍立的一名穿着皮甲的部下像一抹隐藏在暗中的幽灵般，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这位燕尾服男性的身侧。
“团长，要‘动手’吗？”
隐秘的杀机在这句话里无形渗透到了周围空间里，仿佛只要得令，这位高手就能立即摇身变为一把无情的杀人刀，供他的主人任意驱使。
玛道雷寇虚眯起了浑浊的双眼，耷拉的眼袋与皱纹顿时微微堆挤成了一团山坳。
他不答反问：“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部下俯耳恭听。
这位精明干练的商人笑道：“讲的是生前经历重重困难仍然无法在一起的男女，选择了死在同一个墓穴，最后化身为两只缠绕的蝴蝶的凄美故事。”
在部下若有所思的神色里，玛道雷寇微笑着从沙发里起了身，像掸去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干枯的手指细细抚平身上的燕尾服表面并不存在的褶皱。
“——这是很适合那两个孩子的结局，不是吗？”
要知道，在帮人做事之前，他首先是一名只能看见‘有利可图’的商人，其次才是合作者。
旋即，这位颇有富态的恶魔人仿佛已经对剩下的比赛不感兴趣了一般，手持那根具备绅士感的镶金文明棍离开。那副摆足架势的腔调随着他皮鞋的踏地声，不断减淡远去。
“不用管这件事情。这种炒热气氛的‘小意外’对我们来说并不失为一件好事，只要最终结果是按原定计划那样进行的即可——”
“我相信，这次的工房战将会办成一场最大的‘表演秀’。”
……
此时，徒们的休息室内。
与外界喧闹的景象不同，这个只存在十人的狭小空间里像死一般的沉寂。
通过直播屏幕，这里的人都全程看见了长发少年冲过去当众将黑发少女紧紧拥入怀抱的场面。并且那位黑发少女之后还意气风发地冲着屏幕放话说，自己要将候补杀手夺走。
她呈现在屏幕里的面容在那一刻是如此的张扬耀眼，即使是天空的人造阳光，也无法夺走她那张笑颜里的明艳分毫。
那一瞬间什伊树就直觉要遭，第一时间目露担忧地拧头看向了坐在身侧的那位秀丽少年。
“……昆，你没事吧？”
这句关怀的话语，稍微打破了一点当前休息室里压抑的沉重。
如同一尊石像般凝固不动的昆才有了恢复原状的趋兆，他指尖微动，中间夹住的白色笔杆就顺势往指缝里倾颓，笔尖一路斜抵到了桌面。
直到那一碰撞声传来，他这才蓦然发现自己的思维居然静止了那么久的时间。
“……我？我怎么会有事。现在担心的人，应该是我斜对面这位吧——”
昆干脆放开了那支笔，纤长的十指交叠抵在了自己的颔骨下方，眼神似笑非笑地直视着斜对面就坐的铁面男。
他脸颊两侧的鬓发因这动作被手背各压出了一条弯弯的水蓝色弧线，唇角一挑，那分外刻薄的唇形，当即就在这美少年脸上勾画出一副傲慢又气人的态度。
“我很好奇，连候补杀手这个核心招牌都被我们夺走了，你们还能再称为‘帕格组’吗？感觉未免有点太名不符实了吧——”
这位十大家族出身的水蓝发少年故意装作不谙世事的模样，发出了两声笑的音节，口头却是极尽刻薄地讽刺道：“哈哈，不如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出门，原地解散怎么样？”
被疯狂针对的里普尔里索表情被隐藏在了假面背后，无法被人目睹他当前真实的心理。
“你们不会高兴得太久，猩红之月。”
现场的徒们在这时都能感觉到周遭忽的变冷，任谁都能察觉到前者的心情不妙。
昆半点都没有怵这铁面男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眼尾轻抬，唇角冷淡的弧度愈发透着讥诮。
“也是，怎么也得让给‘丧家犬’们一点咬尾巴哭的时间。”
“……”
置身在双方这种来回厮杀的强烈杀气里，这些徒们不禁屏息。
——这明晃晃的是猩红之月向帕格的‘公然叫板’啊！
这些人里只有什伊树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凝重地盯着友人那张冰雕般白皙又显冷漠的精致侧脸。
昆好像有点不正常啊？
他的态度比起平时变得更有攻击性了，浑身都是刺，恨不得把人扎穿的样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疏导工作，大竞技场内因为顾兔和威傲来私奔的意外混乱逐渐得以平复。骑着浮游小电驴的头盔主持人立即宣布进入下一轮的比赛环节。
“接下来公布第22组至第26组的出战名单！”
远隔比赛喧声的地方，顾兔不容抗拒地牵着夜回到了后台，由于怕他挣脱力度握得相当的紧。
“兔兔……不用牵得那么用力，我也不会再跑的。”夜被牵走得跌跌撞撞，试图在后头说服顾兔。
二人走入了选手休息室，这里配备了张宽大的床铺与一些简单的陈设，可以让结束比赛满是疲累或是负伤的甄选人员回来短暂地休憩。
直到回到这个房间，顾兔才情愿松开了他的手。失去那份触感的时候，分明是自己先开口的夜反倒是更怅然若失的那一个。
“我知道。”顾兔回头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神色有些微异地道，“只是不通过这种方式去感应你的存在，好像就没有你真的回到我身边的实感。”
夜长发下的金眸流露出怔忪之色，愣愣倒映着她那张悄然挪开了视线的面容。
“兔兔……”他朝少女伸出的手指想要落在那张清丽的脸上，可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外头粗暴地撞开，涌入了一伙热热闹闹的人头，赫然就是他过去糖醋肉的同伙们还有那头鳄鱼。
“黑龟儿子！！你都到哪去了啊啊啊——”
鳄鱼迷你化的身子一来就用脑袋撞上了少年的腹部，导致他都不由连连往后倒退几步，直接跌坐在了背后那张床上。
“雷、雷克……”
夜正想要抱住鳄鱼那颗脑袋，可对方在这时却直接用那粗短的爪子，紧紧地抱紧了他的腰，用力之大，像要把他纤细清瘦的腰给勒断。
“这次绝对不会再放手了！那些把你变成这样的家伙，我一个都不会原谅！”
鳄鱼宛如咆哮的哭腔深埋在了夜的身前，像是闷雷般从他那单薄的身子内部炸开。产生的共鸣令得夜的鼻子隐约也有点发酸，眼眸温热，流露出了异常悲伤的美感。
“雷克……”或许是内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讲，全部都拥堵在了喉咙，他这时只能干涩地重复着同伴的名字。
夜之前并不知道，跟重要的朋友重逢原来竟是那么一件幸福的事。
就在这时，鳄鱼的脑袋被身旁的金发少年给一把挤了过去。
“威傲来！你怎么样了！”吉王男一马当先地冲到了夜的面前，紧张地捧起了孩子那张脸左看右看检查伤势，“顾兔那个女人有没有把你哪里打伤了？痛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
夜一脸苦笑：“我没有……”
顾兔的神情直接变得阴沉起来：“喂，现在就叫我‘顾兔那个女人’了？”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叫的她‘小甜甜’和‘小仙女’的。
再说了，她和夜的对打全程都在向对方开闸放水了好吗——别说受伤，一滴血都没流的。
吉王男感应到顾兔的杀气，一时像是被捏住了命运脖颈的鸡，立马缩起了肩膀讨好地冲身后的大魔王笑道：“哈哈哈我哪敢啊，我明明是喊的女神！女神好吗！”
顾兔冷笑了一声。
其他糖醋肉的同伴，除了因为使用了拜尔第的玩偶术而脱力昏迷的美生没有来，莲梨花、虎亮、小眼镜、普林斯和亚克·雷普特几人见威傲来没有受伤，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在众人的压迫之下，夜被按头坐在床边轮流接受了一番大家爱的关怀。之后顾兔的队友，以及什伊树队里的昔日同伴也都相继赶来了。
索性房间的门并没有关，就大敞开在那。从另一休息室冲过来的安德罗西、阿娜克、哈驰、塞雷娜、和随身背着洛雷的皓也都闯了进来。
这间小小的休息室一时间就挤满了人。
塞雷娜的性子大大咧咧，一见面就立即跟床边的少年大嚷了声：“夜！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顾兔打受伤！”
顾兔：“……你们够了啊。”
为什么这帮家伙全都是在担心她有没把人给打伤了的事情？
见到过去在测试层里结识过的伙伴们，夜长发底下阴郁的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就像是长久不见天日的洞窟照进了温柔的光束。
“大家……好久不见。”
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依旧没有存在任何芥蒂。尤其是夜往背负着棉被精的皓那边看去了一眼，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两人都轻轻挽起了唇。过去发生在双方之间的事情都在这抹释然的笑里缓缓消散。
“可别高兴得太早啊，现在还不是能够放心庆祝的时候。”在一众人欢天喜地的氛围里，顾兔无情地泼下了一盆冷水。
夜汇合后的神情当即有些收敛，像是在斟酌着措辞般微微停顿、沉重地张口：“我知道……帕格的人应该不会就那么轻易放我离开，我待在这里，很有可能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你知道个头，谁跟你讲的是这个了。”顾兔一口打断了他的消沉，在夜怔愣的神情中斜睨了一眼道，“我的意思是，得等昆和什伊树回来才算是齐聚。”
“少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你不是什么负担和累赘，我早就有觉悟要承担起你背后的东西。”
夜失神的表情在片刻后得到了融化，不由低下了头，唇角浮现出浅浅的安心弧度：“嗯……是啊，我也很想念昆和伊树，要是他们在就好了。”
“嗨，不如今晚的舞会之后到住处开个庆祝会吧！”
“我同意我同意！”
之后大家又过问了一些夜这些年发生的事，夜挑拣了部分出来回答。他习惯报喜不报忧，并不想让大家为自己担心。很快，这善良体贴的少年就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地转移了个话题。
“兔兔，我手上这个是……”
出现在他手背上的是跟顾兔、以及猩红之月的同伴们都相同的暗红印记。
顾兔直接蹲在了夜的脚边，趴在他的膝盖前，朝他展示出了自己左手上的事物。这上面暗红的一笔一划跟他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们猩红之月的‘队徽’，是你成为了我的人的证明。”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情况，顾兔一顿，略带威胁性质地朝他眯眼补充道：“事到如今你想反悔都没有用，可别说什么不想来到我的队里。”
她趴在夜的大腿上，就近将自己的手掌虚拢着贴在了他的那只右手。夜现在长得比她还要高了，手掌也比她要大出近一个指关节。
顾兔静静凝望着他们彼此相贴的指腹，能看见彼此透明的指甲盖在灯光下闪耀。
“有了这个，无论将来你跑到了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夜的指尖似乎在这句话里微动。手背刚浮现出来的纹样还带着滚烫的错觉，他们两人虚合的掌心在传递着热度，好像相隔着很短距离的两颗心脏，他感觉到自己温热的心脏在传递出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不需要到天涯海角去找我。”
夜纤长柔软的眼睫像蝶翼般垂下来，手指略微往旁一错，那只手就浅浅地往下与她指缝相扣了起来。
“我已经决定了，之后除了你的身边，哪里都不会去……”
据说忽然被扣住掌心的那瞬间，会让人产生近似心动的感觉。
可被他手指扣紧了的那刻，顾兔还能感受到更多的别的东西。夜的手比起昆的手来说更有磨损感，就那么一只手，五根修长手指上到处都是细细的、纵横交错的划痕。
顾兔很明白那是什么，是无数训练所留下的痕迹。
难以说清自己此刻心里的真实情绪，她也只是同样垂首下来收紧了自己的手指，和对面少年孤单的灵魂十指紧扣，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指甲边缘带有破损的触感。
“……嗯。”
此时，当面目睹两个家伙旁若无人地手指相扣，在场所有的人神情都发生了点不一样的微妙变化。就连糖醋肉队的人心情也很复杂，莲梨花面露黯然，吉王男之前像什么威傲来股其实都是他吹出来的，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是真的有迹可循。
“原来威傲来也会对一个女孩子那么温柔啊……”吉王男讷讷道，说出了糖醋肉等人的心声。
他们印象里的威傲来，一直对什么东西都是平淡的。或许是因为知道别的东西都不可能属于自己，所以他从来都不会对什么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可现在的情形却告诉他们，威傲来的心底并非没有重要的存在。
直到亲眼目睹两人是真的相识、而且互相对彼此都是相当特别的关系，他们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丹也同样一脸大事不妙地收回了视线，回自己的团伙窝里窃窃私语：“糟糕，我可能要信糖醋肉他们说的鬼话了，大姐头看着真的跟他们队里的威傲来有一腿……”
卢比咬起了指甲，盯着夜看的眼神似是在估量着什么价值：“昆的威胁看来很大啊。”
鸡汤漆黑的豆豆眼显得有些呆滞：“万万想不到，候补杀手本人居然会比照片里帅那么多……”
在这些人之间，兰是看似对这些八卦最不感兴趣的：“无聊，我去准备比赛了。”
见到那卷发少年插着裤袋，头也不回地离开的冷漠背影，众位猩红之月不由面面相觑：“……兰这是怎么了？”
他们把视线对准向了队伍里的男妈妈身上。
卢比照看孩子的时间比较多，或许能多少猜到他的心理，琢磨了会后道：“……大概是又有哪一点惹他烦躁了吧？我去看看他。”
眼看时间差不多，还没上场的卢比跟在了兰的后面离开房间。留下来的丹与鸡汤对视一眼，正想转头，没想到就看见西索正拿着一部跟艾米丽终端机非常相似的机器，在朝着顾兔与夜的方向比划。
丹：“……西索哥，我能问下你这是在干嘛吗？”
正举着手机寻找角度的西索，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嘴角的弧度：“把照片拍下来发给昆。”
丹和鸡汤顿时脸色骤变：你这个魔鬼！是想要搞事情啊！
另一边，阿娜克若有所思地盯向了今日出奇安静的某位鬼角公主：“你今天好像格外‘安分’啊？”
要是放在平时，看见顾兔又和别的人亲近的话安德罗西这家伙分分钟就要不满。可她现在却异常的安分，倒显得过分的冷漠。
安德罗西漠然地看了眼自己涂得艳红的指甲，而后像是忽感烦躁，将之放了下来：“呵，人家不是嫌我总是对她生气么，我堂堂一个吉黑德公主没那么掉价。她爱跟谁亲近，爱跟谁牵手，爱喜欢谁跟我没关系。”
尽管她话说得决绝，可谁都能听得见她话里的言不由衷。
哈驰似乎不明白二人之间争论的点，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顾兔和夜，这不是很明显的‘战友情’么？”
话刚说完，这可怜的耿直少年当即遭受到了自己队伍里安德罗西、阿娜克、塞雷娜三名女性一致投来的白眼。
“闭嘴吧，你个死直男！”
哈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