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在场人齐齐望向了这位极度不会说话的黑发少年,无言于他清奇的说话方式。再怎么不情愿拿,至少也得说得稍微委婉一些吧?
顾兔当场就冷笑一声:“爱要不要。”
锖兔作为义勇的友人定是对他有几分了解,顿时英勇地出来救场:“等等,我想义勇他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观察了眼义勇的表情,可以看出锖兔在很努力地帮他翻译义勇语:“他是……觉得这东西太贵重了,所以不好意思要吧?对吧,义勇?”
快说是啊,不然今天这顿鱼就没法吃了!
“就、就是啊!毕竟就连我用着也良心不安呢!”村田也在尽力挽救着,生怕他遇到的女神发怒起来,外散的冷气直接就将中间的火堆给扑灭了。
然义勇沉默不语,既不表现出认同也不表现出否定,足像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
被两人焦急的视线齐盯了好半晌,他才闷头闷脑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那副表现,怕不是有多不情愿承认——至少落在顾兔眼中是这样。她翻了个白眼把调料罐收回,也懒得跟个孩子计较。算起来,围坐在这里的三个少年貌似还比她要小个两三岁的样子。
尽管如此,现场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想让人脚趾抓地的尴尬冷场中。
锖兔主动拿着自己一条洒过调料的烤鱼跟义勇的交换,这样两人都能够尝到有盐味的鱼了。当义勇投来感染惑意的注目时,锖兔坦荡地莞尔一笑,撞了撞他的胳膊:“我也想尝一下纯烤鱼是什么味道,是男人的话,可不要跟我介意啊。”
义勇默然地垂首,轻点了点,接受了友人的这番好意。
两人的这副互动理所当然落入到顾兔的视野中,可她没作出什么表示。别人友好相处也好、相互扶持也好,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心头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在加重。
在这中途,许是为了缓解现场尴尬的气氛,村田主动做出了牺牲来抛出话题:“那、那个……说起来,锖兔和女神的名字里似乎都有个‘兔’字对吧?真的好巧啊——”
村田就像是讲了个根本不好笑的冷笑话一样,说完后半天都没得来听众的回应,最后他只有一边迎风流泪一边尬笑:“哈、啊哈哈……”
他实在太难了。锖兔咬下一块鱼肉,接着把鱼刺吐掉,望向村田与顾兔的目光显得澄澈干净:“虽然听着差不多,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差别,感觉顾兔听起来要更可爱一点,是个很符合女孩子的名字。”
至于锖兔,其实他觉得自己的名字还挺有男子气概的,这肉色及肩发的少年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鼻尖。
不成想,顾兔扯了扯嘴角:“……别这么肉麻。”
肉麻……换来这种反应的锖兔不由悻悻地挠了挠脸颊。纵然他是个大男孩了,有时还是有些略不知该如何应对异性的心思。
随后,他主动接过了村田缓和气氛挑起话题的棒子。
“我和义勇来自狭雾山,你们呢,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了什么而加入鬼杀队?”
有他帮忙搭腔,村田很明显地大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啦。”
谈及自己的过去,这长相路人的少年挠了挠后脑勺,“全家都被鬼杀掉后,记得我一个人在街头流浪了好久,就在快饿死的那个时候被培育师捡回去了。被师父魔鬼训练了一年多的样子,然后他就把我给踢到了最终选拔,说实话,我自己现在都还有点像在做梦的感觉。”
顾兔忽然平静地插话,不为什么、仅是单纯地感到疑惑:“那为什么你还这么菜?”
一年多的训练,怎么也不该是见着鬼就跑的鶸样。
又菜又苟的村田当即就被哽住了,再一次觉得她跟方才的义勇一样,说话水平都不是盖的。
“是俺太弱了。”村田哽咽道。
两人简单的一言一语稍微冲淡了那些代表了悲伤的过往,但实际上在场的人都很明白,惨痛回忆烙下的伤痕不会消失,只是随着岁月结了痂,摸上去不会再像当年一样痛到吱哇乱叫、涕泗横流而已。
感谢村田开了这个口,之后的锖兔等人也有了心理准备陈述出自己的过去。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孤儿了,父母同样都是被鬼所杀,等我反应过来,身上就只剩下了这件箭羽纹和服——这件父亲所留下的遗物。是鳞泷老师最后收养了我,把我悉心培育成了一位杀鬼的剑士。”
锖兔沉静地把只剩下了鱼骨的残骸从树杈上拨了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几人能看见他羽织底下露出的那片黄绿内衬。少年的骨架还未张开,肩膀算不得宽阔,幸好成年人体型的和服能被扎紧在马乘袴里,才不会影响到日常动作的施展。
但也掩盖不住,他是个年纪轻轻就肩负起了亡父寄愿而拿起刀的十几岁少年。
义勇和他同龄,却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在这里或许是氛围推动,他也沉闷地翕动了嘴唇:“我的家人也已经不在了。”
“靠着病故的双亲留下来的遗产,我和姐姐一同相依为命。但在姐姐成亲的那一晚,家里却遭到了鬼的袭击,姐姐只把我藏了起来,自己去面对了死亡。”
在本应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日,却迎来了最绝望的灾难,这样的阴影绝不会在被幸存下来的生者心中轻易磨灭。众人都放轻了呼吸,仿佛不忍心去惊扰这股漫出水面的悲哀。
……所以说,进那个鬼杀队的候补队士,其实都是被鬼所祸害过的对象么。
顾兔刚好吃完了一条鱼,边思考着这句话,边用那根光溜溜的树杈尖端捅了捅眼前的柴薪堆,接触到新鲜氧气的火烧得更旺了些。
恰逢三个少年都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慢慢地把目光对准了顾兔,似是等待着她的那份回应。
“……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没家人。”
火焰舔亮了顾兔乌黑的冷漠双眸,她把树杈随手丢进了柴堆里,复一抬眼,见对面三双对自己充满了好奇与期盼的眼神还是倔强地不肯移开,顾兔不禁咋舌。
就有那么喜欢听‘早安睡前故事’吗?
可是这种氛围,却仍使她不由自主挖出了那些被深埋的记忆,是一种下意识不受身心控制作出的反应。
“或许曾经有过,但已经不在了。”
顾兔垂眸拿起了第二条鱼张口咬下,这条鱼被火熏烤得有些老了,一入口,就是一股烤焦了的苦味。她转眼毫不留恋地吐了出去,就像是在清除心底那些陈置了太久的垃圾。
“十岁时收养我的义兄在临死前推开了我,说‘这些东西本不应该由你来承受,离开吧,当作我们从没在那一日的夕阳下相遇’,他为我铺平了逃亡的后路,以为能让我彻底忘了他重新开始,就放心地在我的眼前、在那条和他初次相遇的河含笑死去。”
“之后,整个家族也都近乎死光了。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所有认识的人,教我用刀的人,请我吃过甜食的人,都被我留在了另一个永远无法再相见的世界。”
顾兔不是一个好的讲故事人,清冷的声线就像不带感情起伏的旁白,在描述着关于另一个人的故事。可是直到她说完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对面的三位少年表面都露出了程度不一的怅惘。
村田的共情能力挺强,听完顾兔的过去,仿佛其中想不通的所有关节都得到了解释,一脸哽咽地望着她说:“所以,你才会那么痛恨鬼的存在,听闻有鬼的消息后,不惜跑到这座藤袭山来也要杀光这里的鬼吗……”
顾兔:“。”
这究竟是怎么脑补的,居然还能自动帮她补充前因后果?
连一向表情鲜少的义勇也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后来他沉敛掉那些多余的情绪,对顾兔郑重声言:“对不起,我之前还怀疑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起了顾兔孤身一人就来到了鬼的集合地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没有能灭杀鬼的武器傍身就贸然来到这里,哪怕她实力强是有目共睹的事,对于她个人来说还是很危险。
所以义勇打算提醒她:“但我认为你不适合再在这里待着,(最好先到山下找个培育师,从他手中得到日轮刀和认可再上山)否则,你会死。”
这番话其中省略了大段的后果,就是引来了村田一脸的震惊、锖兔一脸的无奈,以及顾兔的一句‘呵呵’。
“跟你讲,就算你先死,我也不会死。”
顾兔把口感变得极差的半条鱼给丢进了火堆里,没了进食的。
竟敢小看她,这小子怕不是没见到她先前一个人在林里追着一串鬼砍的样子。
两个社交鬼才在这里近乎爆炸般的碰撞交流简直像是一场灾难,让村田以及锖兔两人感到窒息。接着顾兔受不了几人的注目,自行离开火堆,到附近找了个能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倚靠着一块岩石闭眼午睡。
后方被抛下的三位少年不由面面相觑。某些事村田不敢跟女神讲,但对着义勇他倒是有胆子讲,便深深注视了他一眼:“我说你啊,总是这么说话,可是会被人讨厌的!”
义勇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带着一副不大愿意承认的忧郁表情坚定道:“……我没有被讨厌。”
村田:“……”
这铁憨憨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吧!
还是能够容忍得住他脾性的锖兔拍了拍好友瘦弱的肩膀,权当安慰。
之后三人也收拾掉鱼树杈,往火堆踢上一层厚厚的沙土灭掉了烟火,然后各自找合适的位置休憩。
为了应对夜晚的高强度战斗,必要的休息和恢复体力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双更,直接点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