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第 331 章
这不可能。
塔里虽然有灯球作为白昼与黑夜的光源, 却是没有太阳月亮这种象征的——这种事物只存在于塔内居民的传说之中。他们或许根本连星球呈现在天空背后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一副样子都没有概念。
而死亡之层里居然会有月亮？甚至还有月亮的阴晴圆缺？
这不合常理。
可那宛如浸没在血夜里、同时散发着柔和暗红光晕的月牙儿毫无疑问是月亮没错。顾兔墨黑的眼瞳此刻就连那轮月面隐约能窥见的暗蚀, 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层的天窗为什么会有‘那东西’？”
顾兔专注地凝往着雪云背后的那轮血月，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有那么一刹与那片猩红产生了微微共鸣。
……该不会那玩意儿就是她要找的[深红月冕]吧？
对比顾兔、昆和夜几人第一次见识死亡之层这一独特风景的惊讶，伽蓝他们这些原住民倒是对那轮月亮的态度显得习以为常。
“那是‘投影’，实际上并不是真的。”
伽蓝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闻言同样仰头望向了雪云一隅所露出的那抹月影，下巴扬起了一条如天鹅般洁白流畅的颈线。
“我进入死亡之层的几千年前，那轮血月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传说, 死亡之层所有的咒语力量都被封印在那月亮上面，只有命中注定的人才能前来将其摘走，解放死亡之层里被困守的所有灵魂。”
仿佛吟游诗人吟唱着诗歌一般，伽蓝在北城这片寒冷的土地上开口述说着, 死亡之层久久流传了数千年的预言——
【红雨消霁后, 诅咒的血色晦月浮现于天穹, 大地失去生命。】
【命定之人终将降临到这片神所遗弃之地。】
【届时深红月冕会为之摘落, 冻土荣光复现。】
直至伽蓝念完这几段诗篇一样的话语以后，现场萦绕起了相对沉默的氛围，像是都沉浸在那段语句里传递到人类灵魂里的撼动。
除了顾兔，她或许注定是不识风情的那类直女。
“……不就是摘个月亮么, 怎么又搞得跟‘谜语人’似的？”顾兔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听见她不和谐的声音，伽蓝的目光不由朝顾兔这边一顿, 而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忽然前倾着身子向她那张精致冷颜逼近。
“我说，你竟然对那个月亮那么清楚的样子, 该不会……”
伽蓝与她仅隔着几厘米的银色眼眸里, 清晰锁定着黑发少女无动于衷的脸庞。
伽蓝仿佛要用目光洞悉她的灵魂, 一字一顿地揣测道：“——该不会，你就是那个预言里预示的人吧？”
……
与此同时，潜入死亡之层另外一条管道的宥莉等其他同伴们，其实过得并不如何轻松。
“这些从每个角落里涌出来的锹甲虫怎么都没完没了！”
在又一次使用神水攻击‘里奇’兵团以后，负责掩护着小鬼头们前进的宥莉·吉黑德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会让她如此暴躁的原因，正在于那些怎么打也打不死的虫子们。每当他们展开攻击摧毁掉了锹甲虫们的躯壳，很快那些断裂的四肢又重新粘回了虫子们身上，像是永远不知疲倦的复仇者一般驱逐着他们这些入侵者。
由于对付这种‘不死兵团’实在没有意义，觉得太过无聊的兰和西索他们那些好战派很快就丧失兴趣了，开始开闸放水，不断绕向通道的其他岔路。
可死亡之层的门卫兽之间似乎拥有着一套联络的体系，他们此时已经因为粗暴入侵攻击而导致整个防线激增最高警报，几乎所有最强战力的里奇兵团们都齐齐出动，快要把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
“伊文！你还不给我想想办法，你不是向导吗——”边打边退的途中，宥莉扯着嗓子暴怒地朝身旁那名只顾跟着逃、完全没发挥任何作用的灰发侏儒吼道。
伊文双手握紧背包的带子，一边跟随着队伍狂奔向安全的地方，一边额角狂冒冷汗：“我、我也想帮上忙啊！可是向导一来到死亡之层这种地方就会失去引路的能力，所以我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要你何用！！”
宥莉简直没被这个每当关键时刻就总掉链子的自家向导气死，恨不得将他丢进虫子堆里算了。
“等下，花莲怎么不见了……”由于被提及了‘向导’这个关键词，队伍里有人下意识寻找起了另一位同样也拥有引路能力的红发魔女，却发现她不知何时竟不见踪影。
“该死，她该不会掉进那堆锹甲虫里没跟上吧！”
一联想到这份恐怖的事实，众人霎时间就减缓了前进的脚步，企图在后方密密麻麻的甲壳虫堆里寻觅有无红发的踪影出现。
由于步调暂时的拖延，数量庞大的里奇军团们顺利追赶上了他们的路程。因速度见长而带头逃跑的丹猛然刹住了自己的脚步，前方的通道涌出的黑亮影子让他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不好，被锹甲虫们包围了！”
一眼望去，几乎每个分岔路口都冒出了里奇们诡异的暗红触须。它们挥舞着锋利的虫刃包围了入侵者，宥莉等人被逼得团团收缩，就像是圈栏里待宰的家畜，随时都有可能遭受到性命威胁。
这样的场景就连身为顶级高手之一的宥莉和伊文感到不妙，里奇军团们单独挑出一只来都实力非凡。纵然他们有能力在包围圈里全身而退，但身后那些小孩儿们就不一定了。
“难道，真得杀出一条血路来么……”
就在宥莉暗暗咬牙，打算故技重施‘玫瑰浴’来清场的时候，现场的所有人忽然听见脚边不远处传来了某物被顶开的动静。
只见地面不知哪来的水井盖被一只纤纤玉手抬开，从秘密通道底下冒出了一颗扎着两个可爱红色包包头的脑袋。
“哟呵，小老弟们好哇！”
那是位口音莫名有些奇怪的红发女孩，一登场便朝被逼入困境的各位热情地招手道：“俺是花莲姐姐喊来救你们滴人，快跟俺走吧阿鲁！”
跟花莲一样的红发红瞳……难道说她也是‘红发向导’？！
当大家看清来人的形象特征那刻，纷纷遏制不住瞪大了眼睛。
“——来不及啦，走嘞！由俺来给你们带路阿鲁！”
时间紧迫，在锹铁虫们不断的围攻之下，宥莉等人只能连忙跟着那奇怪的红发女孩身后，逐一跳进了那个井盖口里。
虫潮的声音逐渐远离，使劫后余生的一行人暗自松了口气。
“我觉得……前面带路的那位向导美女，口音是不是哪里有些熟悉啊？”行走在延续往下的阶梯时，排行中央的什伊树忽然抬手挡在自己嘴巴边上，跟哈驰说起了悄悄话。
“有吗？”结果哈驰连看都没有看这位老涩批，目不斜视地跟着前面的人走。
什伊树一脸木然：“……我就知道不该问你。”
这眼里只有剑和顾兔的铁憨憨，哪里会关心身边其他女人的问题呢？
但什伊树这时注意到的细节是对的，塞雷娜难得没有因为他关心其他美女而扯他耳朵，反而边走边摸着下巴沉思：“的确，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诶……”
塔里每个人的语言种类可谓千奇百怪，在跟人交流时必须使用锦囊自带的翻译功能，将对方的语言转化为自己能够理解的语言。但由于对方某些口语的形式不同、口癖和习惯停顿，带来的翻译也会产生差异。
他们就留意到那位红发包包头女孩口音的不同——不如说那口音也太严重了吧！严重得有点像是刻意的了！
这时安德罗西冷不丁地启唇道：“小兔子，是小兔子她们那边的方言吧？”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然后是细思极恐——那位红发魔女怎么会跟顾兔扯上关系了？！
就在什伊树等人瞬间陷入古怪的思维漩涡时，他们这趟终于来到了被指引的地点。
他们所步入的大概是属于红发魔女们的专属通道，在红色包包头女孩玩耍般挥动着双头杖的带领之下，一行人绕过冗长的地底通道，正式偷渡到了死亡之层内部的——红发魔女向导聚集的秘密场所「潭石村」。
这里的情景似乎与北城并不一样，天窗并未飘落如同灰烬般的红雪。尽管气候依然寒冷，可天上的景致却澄澈得堪比湖水。
只不过那片湖是红色构成的罢了。
天穹诡异的血月高悬，将整个隐蔽场所都笼罩在红色的纱幕之下。
“整个死亡之层共被分为了北城与南城两块地儿，而俺们现在来到的就是距离南城不远滴地方——由于不像北城旮旯的那么多风雪，南城这儿终年被血月的红光所覆盖，所以南城又有个别名叫‘红城’阿鲁。”
趁那位红发向导艾一活泼地蹦蹦跳跳向大家讲述的时候，众人眼前的视野逐渐豁然开朗。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物，是即使放在死亡之层也显得相当突兀怪异的建筑。如同怪物腑脏器官的深红岩石底下，长了一颗肿瘤般的巨大石块，上面分布了许多不规则的洞窟。
他们现在要走的就是一座蜿蜒而上的悬崖，盘旋在山麓上的崎岖石路一直延续到石窟最下方的一个洞口。万一稍有差池掉下悬崖，恐怕就得被那片管理者血液积成的血海所吞没了。
等一行人拾级而上，终于在潭石村里见到了途中忽然消失了踪影的花莲本人。
“花莲！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脱离队伍了，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
原本心系于她安危的同伴们一时蜂拥而上，可面对如此热情，花莲却依然维持着那副平淡的表情。
“抱歉，因为红发魔女的专属通道不能被外人知道，我只好一个人提前进来了。”说着花莲指引着众人走向了潭石村内部的另一条通道，她冷静响彻的声音在石窟里显得格外空旷。
“——进来吧，我这次有事情必须要拜托你们完成。”
花莲那副总是对除了顾兔和夜以外的人神色淡淡的嘴脸，众人都不足为奇了。唯一惊奇的是，她居然也有低头请求他们的时刻。
“到底是……什么事情？”
花莲红宝石般的眸子在昏暗石阶通道里瞥了他们一眼，旋即便带领各位来到了一间密室。里面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唯独只有一副石砌的棺材陈列在尽头。
她直至走到棺材前方才停下脚步，从头顶洞口透入的红色月光洒落在密室里，将整个环境渲染为暗沉而又静寂的颜色。
“我想要拜托你们，解决掉南城现在的支配者——地狱乔。”
熟悉的红发魔女这番突如其来的请求，使现场的各位一时怔立原地：“……地狱乔？”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现在统治一半死亡之层的首领吧？花莲竟然一上来就让他们对付这样的大人物？？？
可在那么多人里边，平日没个正经的什伊树却是其中最冷静的人。他琢磨了一下花莲话语里透露出的含义，而后朝对方抬起了那双凝重的眼睛。
“……这件事跟小兔兔和夜有关，对吧？”
见他那么快就察觉到了背后隐瞒的秘密，花莲那张成熟且秾丽的面容不由勾起了一抹笑容。
“我还想着昆不在这里，跟你们交流或许得多花点时间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
如同昙花一现的美丽勾唇过后，花莲旋即便收敛起了面部的表情，格外专著地注视着前来此地的所有人。
“没错，这件事确实跟他们有关。如果不提前解决掉地狱乔的话，这趟无论顾兔还是威傲来都会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