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第 268 章
由于顾兔那只手突然间的抽离, 失去平衡的华奎因当即也被带着朝前倾倒。那件绣了精美银边的长袍哗啦展开，整个人差点没摔到顾兔的身上。
“嗷哇！”
顾兔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几寸位置，任由这敢随便乱舔人手指的家伙扑在空处。
啪叽, 幸好头上的那顶镶连着发箍的银白王冠没因此掉下来, 少年白雪般的发丝仅是稍显凌乱。
半晌后窸窣爬起的声音传来, 这位曾贵为九五之尊的美少年正以双手撑在身前地板, 肩头散开的白色长发遍布柔光, 静静贴附在了他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容旁，给人一种仿佛从古代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人即视感。
“你说让朕‘别对你这样做’……？”华奎因不屑地从那秀美的鼻孔里哼出一道气音, “哼！这又有何不可——”
年轻而又美丽的君王很明显不打算采纳这份无用的谏言, 非但丝毫没有任何反省的意图，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凑近了顾兔的脸庞。
一双灰眸直直紧盯着她眼瞳中倒映的自己，仿佛要看穿她所有藏匿心底不可言说的欲望。
“别试图隐瞒了，朕很清楚你究竟在想着什么。”华奎因注视着她的眼，勾起自己形状姣好的唇, 揶揄地轻声揭露了她的那份秘密, “每当看着朕这张脸的时候——你的眼神都在露骨地说：你想得到朕。”
顾兔：“…………”
吗的。
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被人当场揭穿了颜控事实还要更社死的吗？
当然有, 上一次还是她男友亲自干的。
顾兔面瘫着脸否认三连：“……我不是, 我没有，你别瞎说。”
她最多只是从心多欣赏两眼而已，可没有非要‘得到你’的程度。
避免这自恋的家伙对这危险的话题纠缠不休, 顾兔赶急赶忙收拾东西溜了。
后面在地狱列车里闯荡的这几天里, 华奎因依然像条白色小尾巴一样扛着剑追在她的身后跑。
当然顾兔觉得其中最大的诱惑，还是在于她能创造出‘美味的灵魂’给他享用这点。鸟为食亡, 即使是觉察到气质再危险的人物, 只要能喂饱他的肚子那稍微动动腿追赶上去也无妨。
更何况华奎因表面底下对她的兴趣远要比想象更浓重, 挑战欲、好奇心、食欲、诱惑……种种极致浓烈的情感揉杂在一起, 就像是把玫瑰都捣碎在了钵里，碾压出某种暗黑又疯狂的残渣。
“女人，还没到饭点嘛——朕饿了！”
剑光一闪，华奎因持着宝剑随手便斩杀了列车角落冲出来的一只怪物，碎血在半空飞溅，头颅落地，那随意挥砍的轻松姿态就仿佛是随便清砍了路边某丛碍事的荆棘一样，透露出对生命的藐视。
“才刚吃完早餐两小时好么，给我忍着。”顾兔丝毫没有因为这份美色撒娇而动摇，边走边往前烧出了一条道路。
按照她和这家伙暂时立下的约定，她可以容许对方短期内留在自己的身边走动，条件是他必须付出帮忙清怪的代价，而顾兔也会每日提供给他灵魂作为食物。
但是顾兔唯独对他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她每日能召唤出的最大使魔数量。
赫卡忒的等级是100级，达到了游戏里的最高等级。实际上，她共能一天创造出四只高阶亡灵，十二只中阶亡灵，二十只低阶亡灵。其中低阶亡灵大概20级，中阶亡灵是40级，高阶亡灵则是60级。
可她却告诉华奎因自己每天最多只能创造出十只（低阶）亡灵喂他。
并且每天只提供早餐和晚餐，灵魂比例各四六分，中午就直接让他饿着。所以每当接近午餐时间都是这白毛美少年最闹腾的时候。
“哼……不知朕忍耐之苦的人啊，如果不是你，朕才不会那么乖乖妥协。有这份专门为你而让步的殊荣，你应该要为朕更殚精竭虑才对。”
“你也可以选择吃一点‘正常’人类会吃的食物，我不介意。”
“朕除了你以外别的都不要！”
呼啦一声，华奎因白鹤展翅般的长袍展开，竟是趁人不备扑到了顾兔的身后。他双臂环绕着顾兔的脖颈，嗅到了那股让人朝思暮想的香味，捺不住试着嗷呜一下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听话，就让朕咬一口……”
银白猛兽在暗中缓慢露出了洁白的尖牙，他口腔热气细细吹拂着少女颈后的肌肤，似乎还能听见他喉管深处无意识吞咽的动静。
召唤亡灵是需要消耗蓝条的，这也意味着他吞食的灵魂完全源自这位少女的力量。脱离出来的灵魂固然美味，充斥着他最爱的纯粹的绝望、阴暗与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可他最觊觎的还是少女那颗独一无二的炙热灵魂。
散发出一种天性里让人深深恐惧的危险，光是闻一闻就……忍不住想要为她发疯。
令人上瘾。
结果在那张嘴即将咬上来之前，顾兔抓住他白皙柔滑的手腕，一下将背后黏上来的白色橡皮糖无情撕下甩了出去。
“你以为灵魂是块饼么，你咬了一口还能放回去的？”
“哼——”华奎因在空中及时调整了姿势，翩然落地，忿忿然道：“真是个小气的女人啊。”
若不是因为他实力尚未完全恢复，而且觉得这女人还有各种可取之处，他才不至于忍耐至此。
罢了，有能力的人总是值得被多纵容的。
华奎因一步步拖着剑走回了顾兔的身前，由于他光着脚走路，脚掌随着走动在地面发出了类似水滴落在地上的声响。
哒，哒，伴随剑刃细微的划地声，透露出轻盈而又危险的质感。
“你驯养的本事真的很高明，毕竟比起三餐每顿都吃不饱，至少早晚都拥有温饱盼头的策略，对于为饥饿所折磨的猛兽无疑还是后者会发狂的程度更轻一点……”
只见头戴王冠的白发少年直视着她勾起唇角，一字一顿提醒道：“不过，你要小心这可能是在‘养蛊’也说不定……”
终有一日，这盅被她养大无穷贪欲的蛊将会把她整个反噬。
这就是顾兔在担心的一点祸患，她始终没有对这个头顶着[红名]的家伙放松警惕。
顾兔掀起眼睫注视着眼前的白发少年，清冷的乌黑眼眸透出几分探究：“华奎因，你到底是什么人——”
又为何会被封印在地狱列车上沉睡？总不会是被人打惨了之后不得已藏在这里等待‘复活’吧？
有很多未解明的问题等待顾兔去询问，可在这时，对方却止住了她不解风情的打探。
“嘘……别擅自用轻贱的想象对朕妄下评论。”白色长发的少年伸出自身细长莹白的食指，轻轻抵在了她的唇前。她只能看见少年那张充溢着秾丽的颜，缓慢朝着自己舒展而来。
“——你只需要知道，朕迟早是要登顶为‘最强之神’的男人。”
随着华奎因说出‘最强之神’的刹那，整个空间彻底安静了下来。假如这时候有他人出现在这里，想必一定会被他中二爆表的话语给尬到头皮发麻。
可顾兔最终仅是轻轻‘嘶’了一声：“……我承认，你确实是我至今遇上过的强大对手。”
指中二这方面。
“看来你是终于察觉到朕体内深藏的伟力了！”华奎因被她夸得立马高兴地朝外挥动了几下自己的宝剑，剑身泛出流水型铮亮的银光，“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为朕所用，等朕将来找回力量的时候允诺赐你一个职位！”
懂得识才而用也是一位贤明君王的必备修养，华奎因不介意把这实力确实比一般甄选人员强的女人收为麾下。
“你很强，跟朕见过的闯入这辆地狱列车里的所有D级甄选人员都不一样，足够拥有跟随朕的潜力……”
“不需要。”顾兔却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华奎因以为她或许不清楚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多大的一份诱惑，“论出身，朕乃冠以十大家族之首的艾利赫家族直系，从起点就比塔内所有愚民要高出一截。虽然朕早已抛弃了这些愚蠢的依仗，一心只想通向更伟大之路。”
“论资格，朕也是曾真正在外塔中的某两国当过君王的人，是名副其实的君王。眼界，实力，出身，朕都是万中无一的人选，能给予你的东西可是一般甄选人员都拒绝不了的……”
正如当年这辆被华奎因所完全玩弄在手心里的地狱列车，因为他强大而又危险的气质，才会吸引了无数的追随者。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一般的甄选人员。”
少女无动于衷的嗓音打断了他。
白天的地狱列车相对平和，除了几处特定的区域都没有敌人。而他们现在来到的正是这个藏身敌人的场所。
翻涌的橘红岩浆不时溅出滚烫的高温气泡，落在唯一连通两侧平台的独木桥面，烫出焦黑的痕迹。被设置在桥中央的怪物摇摆着巨大的尾巴，这是通过特定预定区间最快捷的道路，想要通过这道平台，就必须突破那只拦路怪物的障碍。
整个空间像是熔炉一样火热。
黑发少女视一切于无物那般直冲上前，在怪物摆尾过来的刹那一跃而起，以丝毫不惧跌落桥底的姿态腾空在怪物头顶。
背后冒出虚空的焰枪荡起一圈圈涟漪，齐射在了那只怪物的身躯。
“咻咻咻——”
漆黑鳞片溅射而开，火焰凝聚的枪把怪物瞬间扎成了刺猬。
一招秒杀！
石砌的独木桥因红蔷薇之枪的狂轰滥炸顷刻从中断裂，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顾兔站在与华奎因相隔的断桥对面，一手抓住了扎在怪物身躯上的焰枪，站在了怪物巨大的尸体上方。枪身上缭绕的火焰像飘摇的旗帜一样，把她手背的皮肤衬得更为苍白。
“我的名字是顾兔，是从外面亲自闯入这座塔大门的人。”
她第一次介绍出了自己的名字，却是以这样超然站在高位者的姿态。华奎因只能犹如字面上隔岸观火的含义一般，蓦然睁大的灰眸中映满她所展现出的烈焰般盛开的高傲与无谓。
华奎因在此之前联想过很多猜测，比如她或许是十大家族莲家出身的女子，像是黑发，锁骨前坠有智盖纳宝石的项链，天生像是携着烈焰诞生的特征，都让他自发认定了这份想法；
即使不是十大家族出身也无所谓，只要她入了他的眼，那任何身份都构不成阻碍。
唯独没想到她居然是非甄选者。
在他这沉睡的几百年来，居然有非甄选者再次闯入了这座塔的大门！
“当过两国君王又怎么样？我在塔外的时候还是赫尔海姆（YGGDRASIL里）的冥界之主，在那个永夜的冰冷世界中统领过百万下属——同时还是恶名昭著的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中四十二位无上至尊之一，当年面对八个公会联军及其组织集合起来的讨伐军进攻战争，皆以对方全部歼灭收场——”
岩浆剧烈翻涌的炼狱里，顾兔站在怪物尸骸上冷笑一声，完全面不改色地放话道：“所以，我根本没有‘屈居人下’的道理。”
论中二，她跟华奎因只是棋逢对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