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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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城的雨从不阴绵拖延。nianweige

    利落的暴雨在午夜刹车，一股随着冷潮而来的风便迅速衔接起空档，令空气骤的凉沉下来。

    托隆冬的福，昼短夜长，李知漾陷入绵长的一觉。

    晨间醒来，空气早已冷上一个新高度。窗外却是天色灰霭，与傍晚做不出分别。

    整座城沉沉未醒，像是被下调成铅灰的冷色调。不必挑拨机械表盘上的指针，就能轻易陷入冬令时长夜漫漫的寂寥里。

    -

    清早第一节课是费曼物理学，徐瑶不喜欢，她在李知漾耳边巴巴吐槽了半天。

    说到高中就吃够了起早贪黑的苦，来到大学居然还要早起上课，她拧着眉大骂不合理，李知漾忍俊不禁。

    阶梯教室共有四扇门，基本只开前面两扇，后门通常落了锁。

    徐瑶说冬天坐在后排的人堆里，还没人进出最舒服。她一进来就拉着李知漾往后排躲。

    李知漾也不挑剔，坐哪里都一样，两人安安稳稳窝在后排。

    自前门鱼贯而入的同学渐多，早餐的香气和人慢慢拥挤的暖意充斥整个教室。

    某同学另辟蹊径，从后门进入阶教，他关门的动作稍显磨蹭。

    一瞬间冷风涌进缺口，引来众人一片倒吸冷气的哗声。他不好意思状打个哈哈，火速把门带上。

    冷风无情呼呼吹过，毫不偏心的打了个转隐入李知漾领口，她不由蹙眉。

    一旁的徐瑶也没能幸免，她怨念加重，苦着脸抱怨：“为什么这么冷”

    每年这个时候，榆城都会刮上一阵能吹散空气中的湿气的北风。

    李知漾习以为常，她话语间捎带着安抚，“等北方的寒潮过后就好了。”

    阶教的灯明晃晃，她净然自立，如就丹青纸笔绘下的美卷。

    徐瑶怕冷，躲风还来不及，瑟缩成一团，下巴埋进衣领，毛绒帽子连着的围巾片刻不离身。

    李知漾却始终挺直脊背，她贪凉，不像徐瑶层层叠叠，只着件深蓝色的毛衣外衫，还敞着口。

    乌黑的发被束起，露出一节如脂如玉的纤细脖颈，看上去柔软又冷冽。

    李知漾格外喜欢这点冷意，年年都盼着榆城冷下来的日子。

    离上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斜后方的林枝抱着电脑一直在掉眼泪。

    李知漾不是话多的人，徐瑶却缩着脖子主动和她提起：

    “本来今天中午，林枝应该去集合演练的，但她们队伍参加cupt讲稿被她弄丢了。”

    李知漾礼貌的并未回头张望，只是安静听徐瑶说话。

    李知漾和林枝有过来往，她们在嘉禾私高时是同级，都曾在庄南秋老师带的物竞班共处过。现在又都在本院吴敏老师的先端光子学实验室学习，算是点头之交。

    cupt是全国大学生物理学术竞赛[1]，官方每年都会在竞赛的一年前公布赛题，让参赛队伍提前准备。届时队伍间以辩论的形式进行对抗比赛，选拔优胜。

    林枝参加这个比赛，李知漾并不奇怪。她没参加高考，去年这个时候便以出色的物竞成绩保送榆大。

    吴敏老师对她颇为满意，夏季便让她加入高年级学长的队伍一同参赛。

    徐瑶冷得吸吸鼻子：“学长好严厉，林枝说她得把文稿找回来，不然又要挨骂了。”

    李知漾了然的点点头，上周末，林枝拿着液滴显微镜的选题请李知漾帮忙分析，文稿内容她基本都记得。

    她正想回头和林枝说她应该能帮上忙。徐瑶却戳戳她的脸颊。

    她不得已停下转头的动作，“怎么了？”

    徐瑶望着她透着几分不正常白的小脸，狐疑，“你是不是感冒了？”

    起床时嗓子就有些干涩，被徐瑶这么一说，李知漾也觉得她好像真的不太舒服。

    她动动嗓子，喉间有疼痛感，语气不确定：“没有吧。可能是风吹的。”

    徐瑶仔细端详她的脸，最后紧盯着她没什么血色的唇。

    她找室友许婧借了只红茶色调带水光的唇釉，拿来湿纸巾擦过手，将唇釉涂在指腹。

    李知漾下意识伸手捂捂脸，没察觉到手上与额头一并攀升的温度，她心想应该是来学校的路上风吹多了。

    她陷入沉思，感官与动作一齐放慢，没做防备的任徐瑶打扮娃娃似的摸上她的脸。

    反应过来后，李知漾哭笑不得往后撤，徐瑶说许婧这支f家的初吻系列一看就写了她的名字，让她不要躲。

    “涂了就可以接吻的接吻色，不涂白不涂。”

    李知漾太阳穴隐隐作痛，也没再躲，浅笑着任她涂抹。

    徐瑶力争不浪费指腹上最后一点唇釉，她眼疾手快蹭上李知漾的两侧脸颊，连带着扫过她的眼下，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为她晕开。

    徐瑶大功告成后很得意，赞口红适合她：“现在看着有气色多了。”

    李知漾局促极了，不自在的想抿唇，徐瑶慌忙制止。李知漾不想辜负她的好意，听劝的作罢。

    徐瑶欣赏一阵，似是想起了什么搂着她耳语，“话说”

    她迟疑了，李知漾好奇看她，她复又张嘴：“我是说你知道建筑系系花岑愿今天要去陆先和表白的事吗？”

    话音落进耳朵里，李知漾还反应了片刻。

    她身上温度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升起，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隐约有头重脚轻的架势。

    “不知道。”

    她细长的睫毛随着眨眼下落升张，在涂了温润腮红的眼下飘落恰到好处的阴翳。

    徐瑶有些心疼，小声安慰她，“没关系，喜欢的人越多证明你的眼光好。”

    应该没人希望心仪对象被一群人追捧。

    徐瑶观察着李知漾的表情，眼里换上同小姐妹开玩笑的戏谑，挤眉弄眼：

    “你不是刚和他约会完吗？你胜算大多了。”

    触及李知漾额头上的伤，她又讪讪止住了笑。虽然好奇，但徐瑶教养极好，别人不主动提起伤疤，她也不会随便问。

    李知漾摇摇头，她脸色平静，没有多余解释她昨天一言不发离开的事。

    身后却忽的传来不大不小的讨论声，有男有女：“你们说能成吗？”

    “应该没问题吧，昨天我在论坛看到追踪帖说，岑愿公开要表白美院院花的帖子下面，有个叫lu的账号评论说好。”

    “这个我也看到了！好像说是因为在一群吃瓜的评论中，这个id和内容的指向性过于明显，隔壁院那个一直在追岑愿得计算机系大佬就查了ip和实名。”

    榆大论坛向来是吃瓜圣地，从体院渣男脚踏三条船的曝光帖，到法院知名御姐路见不平，怒批前者烂人，热帖层出不穷。

    在这其中，十大热门问题的榜首就是美院院花的归属。

    吃瓜群众添砖加瓦把相关帖子都搬到了一起，形成了追踪帖。

    这几天李知漾没有来得及上网，但平时没事她都和边月泡在论坛泡吃瓜，帖子让两人翻了个遍。

    她把留了很多年的直发烫卷，也不过是听了追踪贴的鬼话。

    上面有自称是陆先和的高中同学爆料称，陆先和说喜欢卷发女生。

    七嘴八舌的讨论落进李知漾的耳朵里，凭着她的聪明，不需要猜测也应该了悟接下来那句话是什么，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对。

    可是等到那句话落地，李知漾心底骤然生出几分憋屈，发觉猜测和真的听到是两回事。

    “听说是陆先和，”说话的人捧腹大笑。“要不是张老头考勤严苛，我也像翘课去七号楼楼下看大美女公开表白的罕见场景。”

    徐瑶瞪了后面一眼，却没人注意她，依旧是讨论。

    有个弱弱的女声，“如果他们在一起了，那知漾怎么办？”

    李知漾脸色赧然，四肢却冰冷。她凉凉的想，她有说一定要怎么样吗。

    难道今天陆先和被人追走了，大家还要想办法安置分配好她的去处不成。

    他们自己玩不起，却以为女孩子追人也会玩不起，一定要有一个好结果，否则就会像受害者样哭闹。

    徐瑶早就忍不住了：

    “什么怎么办，陆先和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他和别人在一起，知漾照样可以找别的院花啊。”

    “又不是非得美院，反正都是漂亮脸蛋，什么生科院，信息员，外语学院都行。”

    她语气冲，吸引了众多目光，这一块又成为视觉中心。

    李知漾倏地被她逗笑，伸手拽她，动作间却不小心踢倒桌底带来的袋子，卫衣侧翻出来。

    她弯腰去捡起，额头却磕到桌角发出沉闷咚声，她鼻子一酸，生理性的红了眼眶。

    真是磕疼了。她莹白的脸现在看倒衬出几分血色。徐瑶慌忙要帮她，被她拒绝了。

    周围屏息凝神视线落过来，知漾尴尬了一瞬就知道大家想歪了，开口想解释眼眶红是疼的，众人却十分同情的望着她。

    她头疼，一眼便能预见自己又要成为论坛追踪帖的新动态了。譬如，追爱未果，泪洒当场之类的。

    她为自己发散的思维默了两秒，声音不算高，但足以让这个角落，附近那群讨论的人听清：

    “是我追求他没错。不过你们误会了我的态度。”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我不会因为追不到就要死要活。”

    最后李知漾说，是他也可以，是别人也可以。说罢，边把书放进袋子里，边倾身和徐瑶解释，自己有事得先走了。

    她敲敲林枝的桌子，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出去，同时找林娴借了电脑。

    她动作快到徐瑶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和林枝在讲台上和张教授打了招呼，走出门了。

    吃瓜总是容易让人清醒的，一众还在愣神的人炸开花，后排男生拽徐瑶的衣领：

    “不是不是，她什么意思啊！”

    -

    岑愿妆容精致的出现在七号楼楼下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路过同是建筑系的学长给她加油，她也笑着感谢了。

    周围明里暗里都不乏起哄和看热闹的同学，不只是为了吃瓜，岑愿本身美貌与学识并重，一直是一道足够靓丽的风景线。

    某一瞬间现场起哄声陡然变大，岑愿下意识循着视线望，正好看到安静往这走来的年轻男人。

    他一身落拓大衣压下略有揉皱的衬衫，走路极稳，大风吹过也不见得狼狈。

    以他身后在风中摇曳的绿水湖为背景，更显的他风姿遥遥。

    岑愿忽然笑起来，她眼尾挑起时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女孩没有妩媚与性感。

    她是个足够洒脱大胆的女生，高中便恋爱过不止一段。她对自己的魅力有足够的自信，从不扭捏。

    陆先和起初并不是她唯一计划斩获的男生，不过岑愿心念一动，他是有资格作为唯一的。

    她内心的浪涌，陆先和并不清楚，他刚在停车场把车停好，正打算回宿舍补眠。

    他擦过这群人，正打算进宿舍楼的时候被一只秀气的胳膊拦住。

    陆先和面无表情，缓缓看面前的人，“？”

    岑愿笑的粲然，柔声问：“同学，你看了论坛吗？你知道我是谁吧？”她放软了身段和声音。

    陆先和一夜没睡，眼里的乖张压不住，“有话直说。”

    岑愿惊觉他好像从未正眼看过谁，周围喧嚣也一概与他无关，他行为斯文，眼里却有浮冰，那点碎茬相撞出泠然冷意。

    他眼里没有探究，没有好奇与欣赏，只有几分不耐烦。

    岑愿这才看出他是真的不知道，长话短说解释了自己是来表白的。

    她还着重强调了，是因为陆先和的评论，她才肯定自己有把握弄出了这么大动静。

    岑愿以退为进，“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先和眼神极低的扫过一旁起哄的人，平静道：“是，所以你自己处理周围这些乱子。”

    “还有，评论不是我。”看着岑愿不解的神情，他淡淡解释后抬腿向里走。

    “是因为李知漾？”岑愿妆容精致，高光卧蚕样样不落，纵使这并不为直男所理解。

    她笑的有几分轻佻，“她看着很乖，没有我识趣懂事。选我吧，我经闹。”

    毋庸置疑，岑愿对自己美貌有清晰的认知，并且很擅长以此作为筹码。

    她并不收敛作为女性的某种魅力，意味不明的，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一句出了口：

    “这些她不懂。”

    陆先和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他顿住脚步，大发慈悲似的掀眼扫过她的脸。

    他勾起唇角，“同学，”

    岑愿望着这张倦懒的脸，等他回应。

    连夜从榆城到a市，来回四个小时的车程，他眯眼的时间都没有，耐心已然告罄。

    他薄薄眼皮下的眼表面有一层茫茫碎雪，未经打理的碎发耷在额前，声音极低：

    “我打女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来源百科，参考的大学生赛事，如有错漏不要计较。ps：不是吧，你小子这句话土的作者流汗，你还这么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