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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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料峭，积雪压弯了酒店门口的红山茶花。mchuangshige刚过完春节，对联窗花都还贴着，红灯笼的穗子在风里飘悠。
旋转门徐徐转开，冷暖气流对撞，孟心眠轻轻打了个喷嚏。她走进大堂，暖意驱散浑身的寒冷，围巾系的太紧有点透不过气。
年前孟心眠新接手一个电竞项目，很难，集团所有人都不看好。为了筹建一支电竞战队，她春节都没休息，复工后连连熬夜。
昨晚她有点感冒，喝了杯冲剂，睡得格外沉，差点错过今早的闹钟。
孟心眠经过大堂的墙面镜时检查了一下妆容，奶茶色长卷发和冰糖草莓唇釉衬得她清甜的容貌精致明亮。她对着手心呵了口热气，头脑还有点昏沉。
大堂里挥发着工业香精勾兑的浓香水，嗅觉灵敏的孟心眠难受地吸了下鼻子，走向一条通向签名墙的红毯。
“请问您是参加轩辕集团年会的贵宾吗？”
“对。”
孟心眠解开围巾和大衣领扣透气，露出白皙的颈段和细长的锁骨线，她从包里取出邀请函：受邀人孟心眠，集团董事，文娱公司副总裁。
轩辕集团的年会现场盛大而隆重。
鲜花美酒环绕，孟心眠端坐前排，一袭银白露背裙紧紧包裹她的婀娜身姿，海藻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舞台的灯光骤然闪耀，她抬起头，杏眼灵动，两枚水滴形耳环轻微摇晃。
“现在颁发集团最具影响力个人奖，有请电竞俱乐部‘龙焰’分部领队——穆以舟！”
随着主持人激昂的宣布，坐席后排缓缓走出一道身影，她穿过满堂的陌生视线，泰然自若地登上奖台。
孟心眠目光越过走道，颁奖台上灯光闪烁，清瘦的女人举起荣誉证书，微笑恬淡。
一行西装礼裙的领奖者中，独独穆以舟穿着墨白拼色的电竞队服，黑发干净利落的束在脑后，玉颈素白，几丝碎发随性的洒在耳边。
她像一盏拂去清霜的瓷，纤薄清脆，本该静沐月下清泉，却误入了一厅喧嚣。
台下掌声雷动，大屏幕展示这位获奖者的传奇荣誉：
龙焰第一狂战士“木以成舟”操作者
连续六年入选明星选手
夺得两次龙焰职业联盟积分赛总冠军
这些荣誉简介都是孟心眠亲手写的，获奖人也是她举荐的。虽然穆以舟刚刚签约轩辕电竞，但凭她在龙焰的顶峰地位，作为电竞板块的获奖人选当之无愧。
作为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就荣获集团名誉，不知舟队有没有开心？
主持人宣布下一个奖项，观众席又变成掌声的海洋。
有人向上，有人往下。
孟心眠视线紧随花团锦簇中的那一抹素净，穆以舟走在一众领奖者的最末，始终和前面的人保持两步距离。
她从舞台侧边走下来，似乎有所感应，朝坐席第一排的端头望去。
孟心眠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凝视舞台。
仿佛从未对穆以舟停留过一个眼神。
颁奖典礼后，集团聚餐。
桌位按公司划分，龙焰分部是新成立的，不到十人，被挤到餐厅的一隅。
孟心眠坐在集团高管主桌，举着高脚杯跟董事们碰完一圈，然后环顾遥望，走向龙焰分部。
坐在角落的清瘦女人正低着头吃樱桃肉，耳畔青丝拂动，她隐约朝孟心眠来的方向扇了下睫毛。
“我的孟总，你终于来了！”孟心眠邻座的女人兴奋地开口。
她两眼烁烁，相貌明艳，一头红酒色大波浪风情无限。
这是孟心眠的闺蜜，楼岚，担任战队经理，见人齐了便开始张罗：“给大家隆重介绍，孟总，轩辕文娱的总负责人之一，新调来兼管龙焰分部的总经理，掌声！”
一双手能数完的人，掌声稀稀拉拉，唯独角落里一个人的掌声持久有力。
楼岚对角落里的穆以舟感叹：“还得是舟队！”
鼓舞其他成员：“大家都打起精神嘛。”
这桌上半数都是收购来的“北斗”战队的成员，前战队解散贱卖给轩辕，新战队连主队队员都没凑齐，前途未卜，实在很难精神。
“好了。”
某人持久的掌声听得孟心眠心乱。
她温声对众人道：“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队，你们都年轻，叫我孟姐就好。”
“大家看看想吃什么尽管加菜，酒店里的项目随便消费，挂我名下。想出去玩也可以，存票据找我报销。”
话音刚落，桌上响起精神的掌声。
楼岚给好闺蜜立大拇指：厉害了孟总，振奋军心你是有一套的。
孟心眠用眼神回她：少贫。
服务员拿来菜单，孟心眠递出去的瞬间顿住，该给谁？她始终垂着眼，不愿抬头仔细看同桌的人。
准确说，是坐在角落的那个吃肉最安静、鼓掌最用力的女人。
“我来点菜。孟总你好，我是穆以舟，请多指教。”
她的声音像冰块在瓷碗里叮啷，撞开某年仲夏夜的熏风醉耳、热雾迷眼。
孟心眠从恍惚里找回思绪，一点点松开手里的菜单，穆以舟那边已经握紧。
穆以舟招呼几个刚认识的同僚：“都来看。”
玩龙焰的谁不钦佩穆以舟，激动又紧张：“好好好的，谢谢舟神！”
“谢谢孟总。”穆以舟纠正。
“谢谢孟总！！！”
聚餐氛围顿时其乐融融。
孟心眠目光从穆以舟碗里的牛腩掠过，叫服务员又添了两份硬菜。
身旁的楼岚忽然握着酒杯起身：“大家慢吃，我去碰几圈。”
孟心眠立即跟上她：“一起。”
走到餐厅门口，孟心眠向外，楼岚向里。
“”楼岚拉住她，到餐厅外的屏风后面耳语，“你找借口离席做什么？”
孟心眠呼出一口气：“没胃口。”
“你让我请的狂舟大神我可是给你请来了啊，河图战队死咬高价不放人，费老鼻子劲了。你还不让我跟队里说是你排除万难创建的龙焰分部，装作你是才调来的，你藏着掖着干嘛？”
孟心眠下意识看一眼离大门最近的穆以舟，对楼岚嘘声：“你小声点。”
她把楼岚带到走廊拐口，压低嗓音：“你千万别在他们面前泄密，我有我的打算，你别多问。”
楼岚神情迷惑，望了餐厅一眼，脸色变化，笑嘻嘻地跟她私语：“你不是舟队的铁粉嘛，多好的机会！以前看直播没觉得，后来见到真人，好——俏！”
“绵绵，你争取拿下她，忘掉负心人。你从十八岁被甩到现在都七年了，赶紧走出阴影开始新生活。”
楼岚挽住孟心眠，鼓励孤寡多年的好闺蜜勇敢尝试。
“哦对，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穆以舟在我找她之前就联系过我们官博，想了解我们收购北斗战队的情况，是不是有点奇怪？”
很奇怪。
这么说，穆以舟比她们还先主动？她虽然临近退役年龄，但是状态维持得很好，就算要转会也不至于考虑她们这个八字没一撇的俱乐部。
孟心眠一直以为是轩辕的雄厚背景和她开出的天价薪酬，才让楼岚三顾茅庐把这尊大神请过来。
看来，不尽然。
那穆以舟是为了什么？
孟心眠眉头微蹙，陷在沉思，楼岚碰她胳膊：“争取拿下！”
“不可能。”
“争取！”楼岚凶她一声，潇洒地转身回餐厅。
“”
她争取穆以舟？
不可能。
孟心眠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穆以舟就是那个“负心人”。
她和穆以舟小时候就认识了。
孟心眠经常到孟家产下的一座葡萄酒庄园度假，是老板家的千金大小姐。
穆以舟也住在庄园里，是保姆的小孩。
小穆以舟几乎吃不到肉，太瘦了，一件假羽绒服缝缝补补还漏人造棉。孟心眠就存零花钱给她买肉脯，牛奶，巧克力，还有质量最好的保暖衣鞋。
孟心眠成人礼那天，穆以舟送给她玫瑰花，孟心眠用手指蘸着红酒在她眉心写下“唯一”。
她们约好私奔，孟心眠在火车站等了一天一夜，没能等来朝思暮想的恋人，却等来一条冰冷的短信。
“我们算了吧，抱歉。”
然后断联，人间蒸发，好像天地间从来不曾存在过穆以舟这个人。
再听到穆以舟的消息，已是一年后，龙焰职业联盟的河图战队宣布新人穆以舟担任领队，名动电子竞技圈，身价更是节节高升。
回头一想，七年其实很短暂，短到孟心眠觉得哭干眼泪的事就在昨天。
十八岁就是傻，傻到愿意为了一个女孩放弃家人和资产。
但有人很聪明，明白私奔没有未来，明白孟心眠离开家族就什么都不是，再也买不起肉和温暖的衣服。
七年的跨度足以让十八岁的傻姑娘成长为独立的女人。
孟心眠背对人声鼎沸的餐厅，向沉寂的楼梯间走去。
光和声色都被她抛诸脑后。以及所有少女时期的萌动和心软。
孟心眠笑一笑，云淡风轻。
从六年前她重得穆以舟消息的那天起，她就做出成熟的决定：
这辈子，绝不会爱第二次。
那份被抛弃践踏的爱与痛她要悉数奉还。
她要让穆以舟再次爱上她。
等这负心的猎物掉落陷阱，她就干净利落地甩掉她。
昏暗的楼梯间里亮着一点光。
孟心眠靠在墙壁看群消息，等聚餐快散了再回去。
消防门轻轻推动，孟心眠瞥到外面过道照进来的一束灯光，默然收起手机。门缝拉大，更多的光照亮她优美的脸庞，意外闯入的不速之客停住手，唇瓣开合：“抱歉孟总，打搅你了。”
穆以舟要折返出去，孟心眠在暗处把早就准备在外衣包包里的手办钥匙扣扯出一点露在外面，语气无所谓：“没关系，公共空间，请吧。”
穆以舟果断进来，立在楼梯扶手边用手机敲字，似乎在回很重要的信息。
手指轻触屏幕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孟心眠在黑暗里听着，能够想象到它们摩挲皮肤是怎样舒服的体感。
沙沙声停了。
孟心眠没有往她那边看。即使不仔细看，仅凭模糊的轮廓，她就能依青春期的记忆补全整幅穆以舟的肖像。眉梢的走向，鼻梁的高度，穆以舟拥抱她时喜悦的嘴角弧度犹如刻在眼底，笔画分明。
孟心眠深深闭了下眼。
“你为什么来轩辕？”
为什么在楼岚联系之前主动询问？
楼梯上的人影转过来，些微光茫洒在穆以舟墨黑的碎发，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像月光浸润的葡萄，干净直白。
“大公司，有保障。”
简洁到位的回答，无懈可击。穆以舟眸光落到新老板的外衣包包，一截红色的腕带垂在外面，上面印的游戏角色图腾很是熟悉。
穆以舟向前走一步，落脚无声：“孟总看过我比赛吗？”
“没有。”
孟心眠身前覆下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外衣包包变轻，穆以舟和她脚尖相对，把“木以成舟”的角色手办拎到她眼前。
“那，这是什么？”
“联盟赛聚会上随机发的周边。”
孟心眠背靠着墙，墙面的低温穿透她的身躯。她发现穆以舟身上的淡香和十几岁时没有区别，凑近了看，成熟的眉眼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着的温柔。
就连她的嗓音，都像清醇的冰酒一样把耳蜗喂得微醺。
“这只是个普通版，我这有个独家版不知道孟总有没有兴趣。”
影子从孟心眠身上撤离，清新的淡香若即若离，手办钥匙扣落回包包里，她把手伸进去，摸到一张多出来的薄卡片。
拿出来看，是这家酒店的房卡，光线微弱，孟心眠看见几枚数字，1308。
穆以舟立在对面的墙边，微微扬着瓷白的玉颈，露出纤细的美人筋，她略一颔首，几缕青丝蜿蜒，眼中清波潋滟。
“1308，我的房号。”
孟心眠攥紧房卡沉默，眸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聚餐结束后回房休息。
晚上十点，等孟心眠回过神来，她已经按下了到13楼的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