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人幡
金州镇外,宿家灵舟上此时此刻正聚集着好些修士。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是原先在金州镇城墙的散修盟黑白使。
散修盟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势力,不在修道界一山四门八大家的势力范围,或者说他们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因为散修盟现任盟主,是修道界修为最高十大强者之一。
而黑白使,这两人修为以至化神巅峰,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灵舟的修士们没想到散修盟的黑白使居然也会在此处,而且像是有备而来,还没等他们行动,散修盟的人先说话了——
“你们的人可能出不来了。”
戚老镇定道:“白使此话何以见得?”
看到两艘灵舟如此阵仗,散修盟的人消息灵通,早在不久前就听到过南坞山异变之事,甚至现在他们盟中还有人去过南坞山,不难猜出齐宿两家在此所为何事。
说话的人是散修盟的白使,他个子高,站在修士里远远高了其他人一个头,他朝着戚老作揖,“来这之前,金州镇外二个门派已经惨遭灭门,行凶者未知。”
听到这话,灵舟上的修士震惊,明明白日的时候,他们还在金州镇上看到不少来往修士,修道界里小门小派很多,往前没人去注意这些门派,可从这散修盟的口中说出,金州镇附近的门派居然全都覆灭了?
“一个没留?”戚老皱眉。
白使说道:“一个没留。”
散修盟黑白使来此,为的前几l个月盟中收到的一封求救密信,那密信动用的是盟中最复杂的秘术加封,才得以传到他们手中,而失踪之人就是他们盟中一位客卿长老。
这位长老是个阵修,奉散修盟盟主所托,数年来都在专研灵土之术,现如今修道界灵气匮乏,散修盟曾凭借灵土之术度过数百年前的危机,灵土之术更是成了现今修道界栽种灵植必不可少的东西,这位客卿长老在盟中地位颇高,所以当时散修盟主得知消息的时刻,第一次时间就派了盟中黑白使前来寻找这位长老的下落,特令一定要把长老带回。
越查,这件事就越诡异,好像与客卿长老相关踪迹被抹除,黑白使也是废了很大的功夫,顺着信件流传的蛛丝马迹,才发现原来抹除信件痕迹的始作俑者与金州镇附近的门派有关。
他们只得将目标放在这几l个门派身上,刚查出眉目,正欲上门问清楚。
可等他们去到的时候,这几l个门派已经无声无息惨遭灭门,唯一的收获仅有一点痕迹,就是在他们门中发现了一点关于金州镇的踪迹,才会顺着找到这边。
没想到现在,金州镇也陷入了阵法的泥沼当中。
“散修盟查过那封信件的由来,在此之前,我们途经金州镇附近的门派,却发现那些门派里有异,常年有失踪的修士。”黑使顺着往下说:“这不是个例,细数四五年间,失踪修士只多不少……而查到最后,在其中一个门派的暗室里我们找到疑似邪术献祭的典籍。”
“而这金州镇,就是其中一环。”白使道:“我们怀疑,失踪的那些修士包括覆灭的门派,全都成为了献祭的祭品……就在金州镇。”
话说到这,众人毛骨悚然,什么意思,把修士送到阵法中献祭!?
二个门派,途经金州镇的修士,那这金州镇中到底吃了多少人!?
戚老的脸色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此地是献祭阵法?”
“不止,如若按照我们从前辈信件中残迹分析看来……”黑使余光落在阴森的城墙上,以及高空不灭的月亮,“这里的阵眼,绝对不简单。”
入阵者会死。
将无人生还。
-
金州镇内。
钱庄的出现无疑是解了众人的万难,灵石不足的问题迎刃而解,不用斗篷人多说,齐衍就轻车熟路地推开了自家钱庄的大门……直奔灵石。
钱庄内没有其他人,整个金州镇的镇民都变成了树皮傀儡。
空荡荡的钱庄内部仅有往里生长的异植,斗篷人进来后将仅有的种子全撒在了钱庄附近,再利用宿弈蓄灵最多的灵器作为底基,撑在了钱庄的外面。
富丽堂皇的钱庄内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与贫瘠的长街迥然不同,就连柜台的摆件都是纯灵石锻造,尽显富贵。
正当其他人迷茫,齐少爷响扇一打,慷慨到了极致:“搬干净。”
齐六:“啊?”
一个不留啊!
“这金州镇未必能保住,我家的钱庄不能陪葬在这里。”齐衍摇了摇扇子,把粗活全部交给了齐六:“靠你了,齐家在金州镇的底蕴靠你保护。”
装了的灵石能用还能带走,留在这的灵石说不定就便宜了这个该死的幕后人。
齐六顿时倍感任务深重,想到守护齐家的重任,装起灵石更为卖力。
其他人原本还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没想到齐家主仆两人搬起自家的东西毫不迟疑,眨眼的时间从地库里就翻出了好几l个灵石宝箱。
无客的钱庄像是少了一分喧闹,只剩下齐六倒腾灵石以及翻弄储物袋的声音。
宿聿看着视野里盛满五颜六色灵石光芒,远比他灵石袋里装得要多。
宿弈站在旁边,余光落在窗户外观察着外边异植上,见宿聿好像是在关注那边,搭话道:“据说齐家祖上是守财奴,过分爱财,也更会赚钱。”
“哦。”宿聿淡淡地应了一声。
见人没别的反应,宿弈搭话也到此为止。
宿聿在旁边发呆的时候,齐衍顺手递过来了两袋满载的灵石,“这些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次拿到那么重的储物袋,宿聿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垫了垫手,收近袖子里时,顺带丢进了万恶渊里,心里想着这些灵石等出了金州镇,可以多买些灵果备着,确实是以备不时之需。
宿聿和颜悦色,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宿弈跟人说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挂出笑容,他不觉目
光落在齐衍满身的钱袋子以及正堂高处挂着的钱庄二字,莫非这小阵修喜欢灵石……?()
你以后口粮不缺了。宿聿对墨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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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兽瞧见被丢进万恶渊里那两袋沉甸甸的灵石,再看向身后如山高还没解决的异果,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它确实很羡慕小人参有吃不完的口粮,可他们这是不务正业,收鬼呢!壮大万恶渊呢!
它满腔怨言,刚倾诉埋怨几l句,一看发现宿聿没说话了。
这人族又不理它!!能不能给兽一点面子!
墨兽喊道:“宿聿。”
宿聿:“安静,我在想事。”
墨兽更炸毛了:“想什么事有万恶渊重要吗!”
原以为对方不理,没想到宿聿很快回答:“我在想,能布置这么大的阵法,阵法的核心会是什么?”
墨兽听到这话的时候,没有思考地就回道:“这还不简单,这核心所在必然强大。你要知道一个阵法的施法者多强,阵法就有多强,但一个阵法持续多久,得要看阵法的阵眼。”
阵法的操控者最多只是布阵跟提供灵力之人,但显然这么大的阵法不可能是一个修士长期以往去供灵,那就说明阵法的阵眼核心非常强大,不说是那种强大,最主要这东西必然是有灵气或者是其他的‘气’。
宿聿问:“阵法核心对万恶渊有用吗?”
墨兽满肚子都是捡来的异果,听到这话顿时诧异,仔细思索后道:“那得看核心是什么,如果是阴邪之物,也是好东西……你该不会是想!?”
宿聿看着万恶渊的镇山碑,镇山碑是在循环阴气,阴邪之气是最关键的。
此地没有阴气,却处处诡异……
一路从小院里出来,宿聿在延伸阵法的同时也有在注意操作树皮傀儡的金州镇阵法,那个阵法比其他阵法复杂很多,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阵纹阵点多归多,但他总感觉对这种阵法有点印象……
就好像在很久之前,他见过这样类似的阵法。
而在他的记忆里,这种阵法应该不单单是操控傀儡,应该是有更重要的用处。
什么时候有的印象……?
宿聿内观识海,他现在拥有的记忆七零八碎,勉强知道自己跟宿家有点关系,而且关系不太好,对宿家也什么好感。而且从墨兽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很弱,年纪也不大……种种迹象去看,会对这个阵法有印象本身就是出奇的事。
正当宿聿沉思时,丹田里的图腾中的纹路像是深了几l分,万恶渊里的墨兽察觉到异样,猛地看向宿主丹田,却没有看到丝毫的差别。
墨兽诧异,奇怪,刚刚怎么感觉到一股特殊的力量,而且很强。
钱庄里不太安静,其他人把钱庄里的灵石搬出来后,正在讨论下一步要如何抉择。
其他人想着要不要去金州镇外先找齐宿两家留守在外的修士,再返回寻找阵眼解决问题,灵石不缺了,留给众人的余地就更多了。
()灵石这么多,我们把金州镇铺满都行。”()
齐六叉着腰道:不用担心,接下来就慢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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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没有白天呢?”宿聿低着头,随口说道:“既然计划弄死你们,好不容易把你们圈在这里面,还会给你留喘息的机会吗?”
如果是他,想要弄死一个人,绝不会留任何机会。
因为丝毫纰漏,就是心慈手软。
话罢,周围寂静。
还在讨论出路的几l人看向宿聿,似乎没想到这话是从这一向寡言的少年口中说出。
宿聿稍稍蹙眉,忽然意识到自己顺口说出来了。
众人却沉默下来。
斗篷人同样沉默,他看着窗外,又看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已长成树皮模样,小院的灵植跟外面的异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师长们每一个都是这么过来了,有的身死,有的留在了小院里长眠……他也知道终究有一天,自己也会身死魂消。
他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斗篷人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忽然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宿弈皱眉。
斗篷人没有过多废话,“原先灵石不够,可现在灵石够了,一切就不一样了。”
钱庄中灵石的存储袋就放在斗篷人面前,他将一部分灵石倒了出来,眼前琳琅满目。
他道:“我有办法解决,只要将小院阵法的取代便可。”
其他人一听,还有这种事?!有灵石可以变得这么强吗?
“但是我离开不了,在此地布阵,我人只能留在这边。”斗篷人将身上一块令牌取下,那块令牌古朴,却隐隐带着一些特殊的力量,“这是我们师门的掌门令,还请你们把它带出去。”
“兄弟你这话说得怎么像是在交代遗言。”齐六看着那令牌不敢接,心慌慌:“虽然我们短短相识一场,但是我们救兄弟,肯定也把你救出去。”
齐衍仔细一想,这不死在他们钱庄里吗!
他打扇沉思:“我们钱庄以后还要开大了,你死这,就算齐家跟散修盟关系不错,也不能被讹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斗篷人:“……能不能听我说完?”
全场中还算正常的宿弈开口:“你接着说,怎么布阵?”
“有足够的灵石支撑,我可以取代师长成为小院阵法的操控者。”斗篷人放弃跟脑子有点坑的齐家人说话,直言道:“简单来说,只要小院阵法有主,我就能让阵法往我们想要的方向延伸。”
齐衍两人一听,好像可行。
“但是我最多撑两个时辰。”斗篷人话锋一转,“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我撑住阵法这段时间里,找到阵眼所在之地,然后破坏它。”
众人一听,面露讶色,在场里对金州镇状况最熟悉的人莫过于斗篷人,假若这人要撑住阵法,那剩下能破阵的
()修士,岂不是只有——
在场几l人看向旁边,宿聿还站在那,还在与他那过于长的袖子做斗争。
似乎注意到周围人的沉默,他总算将袖子重新拢好,疑惑地皱了皱眉。
“我?”宿聿问。
“嗯。”斗篷人记得师长说过,一个阵修最重要的就是心细,布阵需要心细,破阵更需要心细……这个人虽是眼盲之人,却能在短短时间内居然能靠摸索确定小院阵法的阵点,是这几l人最敏锐的一个。
虽然其他几l人的修为胜过他,但是现在的情况……
那几l个,还是算了。
“你不用担心。”斗篷人深吸一口气,而后道:“我离不开这里,但尽可能会用阵法给你们指明方向,你们顺着我指的位置找过去就行……我会尽量帮你们。”
“我会的不多。”宿聿道:“但是可以试试。”
会得不多!?其他人有点心慌,这能行吗?没有回头路啊!
窗外的月亮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一点浮云都没有,不知不觉中金州镇好像越来越亮了,亮得就像是白日。宿弈低头,看到原先被抑制住生长的手臂黑迹已经往上爬了一大段距离,快要到达他的肩膀。
要是这恶种入脑……他们全都得栽在这,到时候别说破阵,连个能行动的人都找不出来。
宿弈提醒道:“没多少时间了。”
齐衍看向窗外,不禁皱眉,“就这样吧。”
“那真让小兄弟来啊!”齐六看着不远处的宿聿,“算了!试试就试试!”
斗篷人没时间跟这群活宝搭话了,他把没人接的令牌转眼塞到的宿聿的手中,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将四周的灵石铺开,其他人还没看出他准备干什么的时候,灵石却已经有序地摆成一个阵型。
下一刻,斗篷人割开了手腕,已成枯树的皮肤里流出来的血变成深黑色,滴落在阵型中间时,四周所有的灵石像是被他激活,灵气即刻沸腾了起来,源自小院阵法中蓬勃生气好像飘了出来,一点点地聚在斗篷人身上。
宿聿诧异后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纯粹的光。
萦绕这蓬勃生机,与斗篷人身上原先死气沉沉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咦?这阵修疯了啊!”
墨兽眨了眨眼,突然来了兴致:“你听说过招魂幡吗?他现在就在当那个幡。小院阵法的核心是他的师长,他这么做,等同于将他师长的意志笼聚在他身上,以身代之。”
而且这阵修很厉害,阵法造诣奇高,在它印象里,能使此招的阵修很少,在人族修士里至少得是强者级别,而它瞧着这斗篷人,年纪不是很大,那就更少见了。
“这人胆真大,我还是第一次见有活人甘愿当幡的。”
“活人当幡,会怎样?”宿聿问。
“会死。”墨兽往宿聿的手中看去,“而且这个掌门令,一看就是传承了好几l代人,上面还有你们人族最爱说的敬奉之力。”
张富贵听完小声道:“看来这斗篷人的师门还挺神秘的。”
墨兽闻言,瞥了令牌一眼。
何止是神秘?
这么强大的敬奉之力,此人师门不仅神秘,而在以往应当受到不少普通人的尊敬与爱戴。
否则不会在一个区区的掌门令上,拥有这么强大的敬奉之力……相当于这整个师门对后辈的期待都落在此掌门令上,要知道这种愿力能带为修者带来福泽气运,这东西可不简单,那斗篷人居然这么轻易就把东西塞给这小子。
宿聿看着手心里的令牌,上面似乎有着与斗篷人身周相似的绿气。
闻起来有点香……
墨兽啧了一声:“不过以这种传承,要是这人死了,这东西就是……”
宿聿疑惑:“就是?”
墨兽道:“他们师门的碑。”
张富贵震惊:“那不得给他送坟???”
宿聿:“……”!